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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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阿菀坐了馬車回公主府。

    剛進門,便見到公主娘坐在那兒朝她抿唇微笑,讓她詫異的是,連駙馬爹也在。

    羅曄看到女兒回來,吃了一驚,然後高興地拉著她的手道:“怎麽今兒突然回來了?也不讓人捎個訊兒回來?既然回來了,就多待些時間,用了晚膳再回去罷。晚上想吃什麽,為父讓人去做。”

    一副慈父心腸。

    阿菀被囉嗦的駙馬爹弄得很感動,像小時候一樣拉著他的手搖了搖,嘴甜地道:“都可以,隻要和爹娘一起,吃什麽都香。”

    羅曄頓時露出一副六月天喝了冰鎮酸梅湯一樣舒爽的神色來。

    康儀長公主坐在一旁抿嘴笑看著女兒將丈夫哄得眉開眼笑,目光掃過去,發現女兒自從嫁人後,眉眼越發的舒展,整個人都透露出了以前未有的活潑生動來,心裏不禁欣慰又心酸。欣慰於她果然沒看錯衛烜,衛烜對阿菀的寵愛是捧在手心裏都怕摔了的那種;心酸於女兒已經是別人家的了,不能繼續看著她。

    等那父女倆親親熱熱地開始討論起羅曄前天得到的一副前朝的畫卷時,康儀長公主終於出聲了,再不出聲,指不定女兒就要被丈夫拉去書房一起鑒賞了。

    “好了,子策,你先前不是說要帶那副畫去與朋友共賞麽?再不出門天色就晚了。”

    羅曄朝妻子展眉一笑,說道:“阿菀既然回來了,我和阿菀一起賞也是可以的,是不是,乖女兒?”

    阿菀很想應和駙馬爹,可是公主娘今兒叫自己回來怕是要為了孟妡的親事,可不能真的陪駙馬爹窩在書房裏陪他鑒賞前朝古畫。而且聽他的話,便知道駙馬爹對於自己要回來是不知情的,阿菀自然也不會多嘴地揭穿。

    “哪能這樣?”康儀長公主嗔道:“阿菀好不容易回來,我也有些體已話要和她說呢,待我說完了,咱們一家人一起賞也不遲。”

    羅曄聽了更高興了,他生平頗好這些古董字畫等東西,若是妻子能和自己一起那真是夫妻情投意合、舉案齊眉,且妻子的鑒賞能力也是不錯的,可惜平時妻子沒太有空陪他一起賞,如今得了她的話,很高興地放行了,自己便先去了書房。

    阿菀看著駙馬爹被公主娘一句話就哄得高高興興地走了,不禁崇拜地看著自家公主娘,真是將駙馬爹的心思捏得太準了,駙馬爹就像孫大聖一樣,這輩子休想翻出公主娘的手掌心了。

    康儀長公主上前攜了女兒的手,對她笑道:“行啦,咱們先去你康平姨母家,等說了話就回來和你爹賞畫。”

    阿菀朝她笑了笑,直接道:“阿娘是想要讓我去幫姨母探探阿妡的口風麽?”

    康儀長公主怔了下,然後笑著點頭,摸摸她的臉,慈愛地道:“自是如此,恐怕你也猜到了吧,你姨母覺得定國公府的三公子不錯,想讓他做三女婿呢。”

    “可是……若是阿妡嫁過去後,就要定居西北陽城了,姨母不會舍不得麽?”阿菀疑惑地問道,康平長公主最疼的便是小女兒了,真的舍得讓她遠嫁?而且若是遠嫁了,以後阿妡若是被欺負,他們鞭長莫及,也沒個給她撐腰的,屆時豈不是更難過?

    康平長公主聽罷,歎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阿妡她對京裏的公子哥兒看不上眼,總不能讓她一輩子待在家裏吧?你姨母雖然舍不得,可是那天看沈三公子的表現,是個優秀的,品貌皆是上乘,你姨母也想讓阿妡嫁個自己滿意的。況且,以孟家現在的情形來看,隻要太子妃在,阿妡無論在何處,都不會受委屈。”

    阿菀聽得點頭,確實,現在孟家有位太子妃,還有一位國公府長孫媳婦,已經不需要和誰聯姻了,孟妡的親事便多了很多選擇,就算遠嫁也無甚關係,而且遠離了京城,指不定還少些是非。

    隻要康平長公主能舍得就好。

    “況且,也不是一輩子都待在陽城,等到定國公府下一輩成長起來後,選出賢能之人,便會換回他們,並不需要太擔心。”

    阿菀想起了定國公府的奇怪規矩,心裏鬆了口氣,其實她也舍不得孟妡一輩子待在西北,如此也好。

    到了康平長公主府時,康平長公主帶著柳清彤親自迎了過來。

    柳清彤可能是得到了丈夫和婆母的提點,也知道阿菀是來幹什麽的,朝她笑得十分歡喜,說了幾句話後,便親自帶阿菀去了孟妡的院子。

    等兩人離開後,康平長公主攜了妹妹坐到花廳裏,突然歎了口氣道:“我最近要操心的事兒真多,除了阿妡,還有灃兒他們。灃兒和清彤夫妻感覺好,我心裏也歡喜,可是這進門都快半年了,還沒消息,我心裏真是……”

    康儀長公主端起丫鬟上的果茶喝了,笑道:“姐姐說這話怪沒意思的,才半年時間罷了,好歹得有個一年半載嘛。而且你也知道,女孩子年紀大些,身子骨長好了,到時候生產時也容易一些。”

    康平長公主其實也隻是想要個人能安慰一下,聽到妹妹的話,終於舒泰了幾分,說道:“你說得對,我得多些耐心才行,那孩子既然嫁到我家來,我也要好好待她才行。”

    “姐姐是個寬容的,我最佩服姐姐這點。”康儀長公主朝她柔柔地笑,當年若不是這位嫡姐在後宮中出手庇護,也沒有今日的自己。

    康平長公主爽朗一笑,“哪裏的話,我自己也有女兒,將心比心,便希望那些人也待我女兒如我這般心思,那我便放心了。”

    “放心,會的!婼兒、妘兒、妡兒都會有她們的造化的。”

    ****

    將阿菀領到孟妡這兒後,柳清彤便借口有事離開了。

    孟妡正在書房裏伏案寫著什麽東西,見到阿菀,著實高興不已,上前就要拉她,發現自己手上還有墨汁,頓時朝她嘿嘿地笑了下,就著丫鬟端來的水洗手。

    “你怎麽來了?”

    “和我娘過來看看姨母,順便也尋你說說話。”阿菀十分自然地道。

    孟妡果然很高興,又朝她笑起來。

    “寫什麽呢?”阿菀走過去看了下,發現孟妡竟然像是在寫記事性的散文一樣,將自己在秋圍時所見之景描繪下來,譴詞用句優美活潑,讓看者如身臨其鏡,驚訝道:“你幾時喜歡寫這種東西了?”

    孟妡已經洗好了手,攜著她到書房靠窗的榻上坐下,接過丫鬟呈上來的果汁喝了口,說道:“也不過是從夏天開始。那時我們不是去了月半穀遊玩麽?月半穀的風景實在是太美了,我回來後仍是念念不忘,便生起將之敘述下來的念頭,然後將它們裝釘成冊,有空便拿出來略讀一二,看著也開心,能回味好久。”

    聽到她的話,阿菀突然心裏有些難過,難過於這個社會對女子的束縛,使她們即便有一顆自由的心,也無法隨意出行。不說姑娘家的名聲問題,這世道也不太平,若無家丁隨從跟隨,根本無法離開家門幾裏。

    心裏歎息著,但見她眉宇間洋溢著一片歡快,阿菀的臉色也緩和下來。

    兩人就著孟妡所寫的文章說了會兒話後,阿菀便將話題引到了秋圍時出盡風頭的沈三少身上。

    “……我當時沒仔細看呢,遠遠地看著倒是不錯的,而且能得皇上舅舅的賞識,將來定然會前途無量吧。”

    阿菀見她如同評論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便知道這姑娘並不開竅,甚至沒將對方當回事情,所以方能如此坦然。

    “昨晚阿烜回來,還同我說他白天在太極殿當差時,聽到皇上詢問這位沈三少的事情呢。”阿菀慢慢地將話引出來,“這位沈三少自幼在西北長大,是振威將軍將他手把手帶大的,雖然年紀輕輕的,卻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文韜武略皆出眾。而且,最難能可貴的是,他是個有擔當的人,房裏也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人,聽說是個極潔身自好的,而且自幼在軍營中長大,不像京中這些在紅粉堆中長大的世家子弟,是個十分律已克製之人……”

    孟妡目光微閃,瞪大了那雙美眸,亮晶晶地看著她,“你怎麽知道的?皇上舅舅才不會問一個臣子的晚輩房裏事呢。”十分犀利地指出關鍵所在。

    “阿烜告訴我的。”阿菀很坦然地道。

    “烜表哥怎麽知道如此詳細?”孟妡納悶地道。

    “秋圍時,沈三少的表現得如此出色,根本不用阿烜特地去查,自有人將沈三少的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他也不過是聽了些罷了。”

    聽罷,孟妡終於有些讚賞了,“這麽說來,這位沈三少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俊傑公子了,怨不得皇上舅舅會這般看重。”

    不僅看重,甚至想召來做女婿呢。

    阿菀心裏腹誹著,決定稍會得提醒母親一聲,讓她去提醒康平長公主一聲,好女婿要盡快趁早下手,省得被皇上搶去了。至於和皇上搶女婿什麽的,阿菀覺得不搶白不搶,反正也沒人知道皇帝想召人家當女婿的意思,等康平長公主搶到手後,他還能因此而和自己的嫡親妹妹生氣不成?又不是昏君,怕到時候隻是鬱悶一下,也不能做什麽吧。

    阿菀對這種事情有些賴皮的想法,心裏知道若是皇帝想要召沈罄做女婿,最可能的人選便是三公主。她對三公主素來沒什麽好感,與其便宜了三公主,不如便宜自家好姐妹。

    阿菀又和孟妡聊了會兒,慢慢地引導著,終於從她的言辭中得知她對沈罄略有幾分讚賞,覺得終於完成了康平長公主的交待了,便要起身離開。

    “不多做會兒?”孟妡見她難得過來,想讓她多坐會兒陪自己說說話。

    “這可不行。”阿菀笑道:“我爹還在家裏等著我和我娘回去陪他賞畫呢,改日你到瑞王府去作客,我們一塊兒說。”

    孟妡聽罷,隻能依依不舍地將她送出來。

    兩人一起去了花廳,便見兩位母親也在說著得體己話,十分高興的模樣。見到阿菀她們過來,康平長公主見阿菀朝自己伶伶俐俐地笑著,便知道事情成了,笑眯了眼睛,等見她們母女倆要起身離開時,便挽留她們一起吃個晚飯。

    康儀長公主笑著拒絕了,說的話和阿菀一樣,家裏有個人等著她們回去一起賞畫呢,可不能失約。

    “這子策,還是這種性子!”康平長公主隻能無奈地放行了。

    等將阿菀母女倆送走後,康平長公主便攜了女兒的手到自己房裏,“娘好久沒和你說話了,阿妡和娘一起說說話罷。”

    孟妡原本是想回房繼續剛才的事情,聽罷便朝她笑道:“那好吧。”

    乖巧地陪著母親去了正院的花廳。

    不過等孟妡發現母親將伺候的人都揮退時,不由得有些奇怪,當聽到母親詢問她覺得定國公府的三少爺如何時,孟妡終於明白阿菀今日為何突然上門來,並且和她說起那位沈三少了,頓時漲紅了臉。

    ****

    誠如阿菀所猜測,自從秋圍結束,回到京裏,定國公府的門檻差點要被媒人踏破了。

    第一天時,來說親的媒人竟然高達十來個,讓定國公夫人又是欣慰又是無奈,讓大兒媳婦客客氣氣地將那些媒人給送走了。

    第二天依舊。

    直到第三天,可能大家明白了定國公府的態度,方沒有其他的人過來。但是與定國公府有姻親的公卿之家卻開始頻頻上門來拜訪,十分熱鬧。

    等定國公府的大夫人將其中一位親戚送走時,終於舒了口氣,便去稟了定國公老夫人,湊趣地對她笑道:“娘,這下子二弟和弟妹也不用愁罄兒的親事了。您瞧,現在誰不知道咱們府裏的三少爺之名?所以,現在已經不是別人挑罄兒,而是咱們罄兒來挑人了。”

    定國公老夫人心裏也十分高興,自從聽說三孫子在秋圍上奪得了騎射第一名不說,還得了皇上的賞識,她便猜到有今天,心裏也舒爽起來,想著定然要給三孫子聘一位賢良淑德的貴女為妻,方才不會辱沒了他。

    其實定國公老夫人對於二兒子當年被迫去西北的事情心懷愧疚的,隻是這是祖宗規矩,她也不能破壞。所以,當兒子修書一封回來,讓他們幫忙給三孫子相看媳婦時,定國公老夫人便決定好生地挑選,一定不能委屈了三孫子。

    “是得好好挑才行。”定國公老夫人舒心地說:“不過也不能一味地拒絕上門來幫忙說媒的親戚,以後這種事情還多著,不管答不答應都要得罪人,所以你得好生看著。”定國公夫人不免又得細細地叮囑長子媳婦。

    大夫人自然曉得這個理,滿口答應了。

    正說著,便聽下來人報沈罄過來給定國公老夫人請安了。

    定國公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更盛,忙讓他進來。

    沈罄一臉冷然地走進來,打簾子的丫鬟見他進來,正要給他行禮時,發現他神色凜然,不苟言笑的模樣,心裏不禁有些畏懼。雖然這位三少爺千好萬好,還能得皇上的賞識,可是這模樣兒也太嚴肅了,看著就讓人心裏發慌,還是大少爺那種矜貴中透著溫雅的好。

    沈罄不知道丫鬟麵上的變化,進來後恭敬地給定國公老夫人和大夫人行禮。

    定國公老夫人滿臉笑容,拉著他虛寒問暖,問的不過都是些日常作息及飲食之類的,沈罄回答得極簡短,多的一句話便不說了,但定國公老夫人依然很高興。

    大夫人原本也是滿臉笑容的,最後笑臉差點崩不住,心裏著實納悶,也不知道這位侄子到底是像誰,怎地就這般沉默寡言呢?

    定國公老夫人關懷完了孫子的日常後,便對他說起這幾日說媒的人上門來的事情,拍著他的手道:“罄兒放心,祖母會仔細地給你挑位有德的貴女,定然不會委屈了你。”

    沈罄略略點頭,難得地問道:“祖母可有人選?”

    聽到他難得說了一句長話,定國公老夫人和大夫人心裏都忍不住有些好笑,再沉默寡言,關係到自己的終身大事,還是崩不住了吧。

    “還在看,許是這些天就有眉目了。”

    沈罄淡淡地點頭,又陪著祖母說了會兒話後,方告辭離開。

    離開了定國公老夫人的院子,沈罄回到了自己在定國公府暫時的居所,剛進門時,便見到隨著他從陽城回京的小廝阿金從外麵回來了。

    “少爺,屬下剛才去打探到了。”阿金來到他麵前,低聲道:“老夫人曾想為大少爺與康平長公主府的福安郡主說親,可是被康平長公主婉拒了。”

    沈罄目光微凝,沉聲問道:“可知道是什麽原因?”

    阿金搖頭,“屬下探不出來,對外隻是說康平長公主舍不得女兒早嫁,要留到十七歲。”

    沈罄眉頭鬆了下來,輕聲道:“明年就是十七歲了……”

    阿金聽到他的話,訝異地抬頭看他,發現他一雙寒目流露出異樣的神彩,不禁大驚失色。難道少爺他並不是關心京中大少爺的親事,而是關心的是福安郡主?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