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意外來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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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完信裏麵的內容,我點根煙,靠在沙發背上。
    我之所以會對這封信感興趣,其實僅僅是因為這封信的寄件人——傅紅兵。
    傅紅兵,聽著有些陌生卻又一輩子忘不了的名字,沒錯他就是我那謎一樣的親爹!
    一封來自於1979年的信,稀裏糊塗把我帶入一團謎霧,謎霧的背後還是謎霧。
    我想穿過謎霧觸碰真相,這種“危險”的想法趨勢我以身犯險,以至於多次命懸一線!
    其中的“驚險”“離奇”乃至於“詭異”讓我現在想想都心有餘悸。
    事情過去很長時間,我開始試著捋順整理,提起筆準備寫下這段故事。
    故事很長,一切要先從我的身世說起......
    從我記事開始,我就在那伯伯家長大。據那伯伯自己說,他跟我爹是生死之交,好到穿一條褲子的好哥們。
    小時候我隻把那伯伯當做父親,把戴阿姨當做母親,吃喝拉撒睡全部在他家。
    我也從來沒把自己當過外人,以至於後來我都忘了我姓傅不姓那。
    然而一切都被一句玩笑話徹底擊潰!
    小學五年級,我與班上的一名同學發生爭執。
    雙方互罵了足足五分鍾,從爹娘一直問候到曾祖、外曾祖,最後實在詞窮,他說出一句讓我至今記憶猶新的話:
    “你就是個沒爹沒媽的野孩子!”
    於是,我把他揍了......
    事實證明,行動永遠比言語管用!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提起“野孩子”這個詞,但是“野孩子”已經深深刻入我的心中。
    從此以後我開始好奇自己的身世。
    曾經無數次追問過那伯伯,可惜最後我隻聽到了三個字——傅紅兵!
    追問無果,我開始獨辟蹊徑,試圖從一直敬而遠之的奶奶口中探聽消息。
    奶奶住在吉林農村,一個能把“導航”轉到“懵圈”的神奇村莊。
    奶奶是領堂的出馬仙,俗稱“跳大神”。
    我對奶奶的印象不是和藹跟慈祥,而是“恐怖”。
    沒錯!就是恐怖!
    奶奶家的院子裏永遠掛著各式各樣麵目凶惡的麵具,這些麵具足以嚇哭當時三歲的我,以至於給我幼小的心靈留下永久創傷。
    從此以後,我對奶奶的態度就是——敬而遠之!
    不過為了弄清楚我的身世,從上初中開始便硬著頭皮看望奶奶。
    時間一長,便也不覺得可怕,但也僅僅是“不覺得可怕”而已!
    我冒著內心崩潰的巨大風險看望奶奶,不曾想得到的隻有三個字——不知道!
    到此為止我似乎明白了,所有人都是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回避我的身世。
    為什麽?我在問自己!
    我在心裏為爹娘設計過無數身份,可惜沒有一個能夠得到驗證。就好比買張彩票,卻發現永遠無法開獎......
    這種謎霧包裹的感覺很不好,讓我沒有絲毫安全感,我決定穿越謎霧,觸碰真相!
    深思熟慮之後,我製訂了一份計劃,計劃的內容簡單到令人發指,用兩個字概括就是——闖禍!
    沒錯!就是闖禍!
    我天真的以為隻要“持之以恒”的闖禍,就一定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最後再以“身世”相要挾,就會獲得答案!
    於是,計劃開始......
    “早戀”“逃學”“離家出走”等等。
    隻要你們能想到的青春期叛逆的標簽盡管貼在我身上,因為我都嚐試過。
    事實證明,結果很不理想!
    那伯伯僅僅用一招便讓我的“絕密計劃”付之東流,總結起來也簡單到令人發指,那就是——縱容!
    縱容到自己感到羞愧難當,恨不得將內褲套在頭上,我徹徹底底的輸了,毫無顏麵可言!
    從此我學乖了,不再去探究身世。
    開始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慢慢編出了一套理論,我管它叫做“得不到理論”。
    得不到父親卻有那伯伯;
    得不到母親卻有戴阿姨;
    得不到妹妹卻有那蕾蕾;
    他們就是我的家人。
    得不到等於放屁,珍惜眼前的才是真理。
    “得不到理論”從頭到腳裏裏外外麻痹了我。
    我開始慢慢相信,慢慢平和,慢慢沉淪。
    以至於讓自己相信一個道理——得不到就是理所當然。
    我的生活從此回歸正軌,“身世之謎”似乎早已隨著青春埋葬在十八歲的叛逆中!
    萬萬沒想到,一封1979年的信能夠闖入我的生活,寥寥數語便讓“得不到理論”土崩瓦解。
    此刻的心情極其複雜,巨大的失落感中夾雜著絲絲興奮,“野孩子”三個字似乎又在心中隱隱作痛。
    “得不到理論”失去了理論基礎,此刻不再對我起到任何作用!
    “傅紅兵”三個字猶如烙印刻入腦中,讓我揮之不去,就像日本雜技中女主角淫蕩的叫聲,縈繞在腦海......
    我清楚的知道名字背後一定隱藏著一段秘密,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我心中突然多出一種衝動。
    我想穿過這謎團,解開困擾我多年的秘密。
    我想知道他為什麽當年會拋棄我?
    他現在是否還活著?
    我的母親又是誰?
    ......
    這些想法在腦子裏麵一閃而過,我有些頭疼。
    “你叫什麽名字?”
    “俺叫陸光離”少年有些靦腆。
    我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開始對他產生一絲好感,理由是他爹起名字貌似也不太著調!
    “陸衛國是......?”
    “俺爹!”
    既然陸衛國是他爹,那他一定知道信中提到的“事情”,我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絲光明。
    “那信中說的......”
    “俺也不曉得!”
    真他娘的幹脆!幹脆到隻聽開頭便知道結局!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又犯二了,因為寫這封信的時候貌似還沒他呢!
    “沒吃飽?”
    我看他一直盯著桌上的燒烤怔怔出神,試探性的問。
    “恩!”
    他很誠實!這是個不錯的優點!我心想。
    不過隨後我便後悔自己的判斷。
    此前我一直認為“誠實”與“實在”不是一回事,事實證明:我錯了!
    他真的很誠實,也很實在,實在到自己包圓一桌燒烤,隻留給我幾根竹簽子。
    吃飯間,我才從他狼吞虎咽的間隙中聽出了大概。
    他叫陸光離,今年21歲。信中提到的收信人陸衛國就是他父親。
    他來自河南農村,他家的那個村子是有名的貧困村,他母親在他小時候因為實在受不了窮日子,跟著他們村裏的一個養蜂人跑了。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回來過。在這個世上除了他爹再無親人!
    這次來沈陽是因為他爹突然得了重病,前不久撒手人寰。
    臨走之前把這封信和這把小銅鑰匙交到他的手上,讓他按照信上的地址來找我。
    等他來到沈陽之後才發現信上的地址早已經拆遷,陸光離第一次出遠門,再加上一口濃重的河南話,前前後後打聽了將近一星期才到這裏。
    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兩天沒進食了,眼睛都餓得冒藍光。幸好門口的王大爺看著這孩子挺可憐,才把自己值班時候的泡麵給他泡了一碗,讓他在這等等看。這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我,被我撿回了家。
    至於他爹跟我爹之間的事,他也是一問三不知,隻是一再強調那把銅鑰匙是信物,他爹說隻要是傅家的後人,一看便知。
    “要不再來點?”
    我看他吃完吧嗒吧嗒嘴,一幅意猶未盡的樣子,試探性的問。
    “也中!”
    好吧!我承認第一次被誠實打敗,而且敗得特別慘!
    “冰箱有泡麵,廚房有水,自己泡去!”
    陸光離聽完,屁顛屁顛的跑去廚房。
    我突然意識到以他的飯量,吃窮自己家根本不成問題,一個村都很有可能!
    我順手拿起桌上的銅鑰匙細細端詳。
    這銅鑰匙倒也小巧,隻有一元硬幣那麽大,造型簡單質樸,沒有多餘的裝飾,怎麽看都像一把普普通通的銅鑰匙。
    看材質是黃銅做的,外表有些略微發暗,看來應該有些年頭了,而且被人經常把玩。
    我拿著放大鏡仔仔細細觀察了好幾遍,最終確定這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銅鑰匙,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如果說非要找出點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在鑰匙把上歪七扭八的刻著一個字,仔細辨認才勉強看清是一個“祿”字。
    但是自己刻的很潦草,看磨損程度應該不是他爹閑著沒事刻上去的。除了這一點再沒有任何發現!
    根據鑰匙的大小推斷,倒像是開盒子之類的。難道我那親爹還大發善心留給我一個傳家寶?
    想到這我笑了,我自小在那伯伯家長大,連一張親爹照片都沒見過,更別提什麽盒子。
    看來隻能明天去趟那伯伯家,看看他見沒見過。就算是沒見過,以那伯伯的眼力應該也能分辨出這把鑰匙的用途。
    反正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我起身活動一下筋骨,陸光離正端著泡麵從廚房出來。
    “傅歸哥,你吃點不?俺給你再泡一盒?”
    “你自己吃吧!吃完了還有,管夠!”
    剛說完便有些後悔,因為我怕“管夠”一詞讓冰箱慘遭塗炭。
    看著陸光離大口吞食著泡麵,我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這孩子其實挺老實,剛見到我張嘴就罵估計也是覺得委屈。
    不管怎麽說,陸光離跟我也差不多,都是沒爹的孩子倒也挺可憐。
    我轉身走進臥室,在衣櫃裏麵翻來翻去總算是找出一床被子。
    沒辦法,我這人懶,一年到頭就一床被子,戴阿姨不來我就不換,因為換了我也懶得洗。
    “今晚睡沙發行麽?我睡覺不老實,怕你嚇著!”
    “中,俺睡哪都成!”
    陸光離接過被子繼續低頭吃泡麵,仿佛睡覺遠遠不如吃飽重要。
    我心想:真是個怪胎。
    拿著一個1979年的地址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找一個陌生的人,怎麽想我都覺得有點像小說情節!
    反正不管怎麽說,是我把陸光離從要飯花子的行列中撿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