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不情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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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不守得住?

    一句話,讓整個客廳內寂靜無聲。

    何長纓望向李鴻章,在他的眼裏,何長纓看到了一個老人,對自己耗盡心血的那些過往的珍惜和不舍。

    隻要旅順不倒,他李鴻章就算外麵眾口再如何的詆毀,在他的內心裏麵,總有旅順這個標杆,總有著一絲自己堅持的驕傲。

    “嗒嗒嗒嗒——”

    巨大的西洋落地鍾不緊不緩的走著,時間已近夜晚八點,這‘嗒嗒’的鍾聲,敲的李家眾人心兒直疼。

    “旅順絕不會失守,我保證。”

    何長纓很認真的望著李鴻章,說出了自己的保證。

    在這一刻,他不僅僅是對李鴻章保證,也是對旅順城內那聚集的近四萬百姓保證。

    “好,好,我李鴻章一生看錯了不少的人,不少的事,到最後,總算是有一個沒有讓我失望的;何安之,你很好!”

    雖然李鴻章盡力的克製,可是何長纓還是看到了他眼角的那一滴淚花。

    “這次登門,第一是來拜見中堂大人,第二則是有一個不情之請,萬望中堂準許。”

    何長纓喝了一口熱茶,望著李鴻章說道。

    “呀——”

    後廂房傳出幾聲女子的驚呼,然後裏外都陷入了深深的寂靜之中。

    李鴻章,李經方,張佩綸,都給看鬼一樣的望著何長纓。

    這小子不會是昏了頭要提親吧?他這豈不是在自毀前程!

    “既然是不情之請,先就不要說了。”

    李鴻章一聽,就有些急。

    得到一個佳婿,和繼承自己的北洋這偌大的基業相比,孰輕孰重,他李鴻章自是分得門清。

    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提這件事情,一旦傳出去,何長纓不但完了,自己甚至自己的二女兒經溥,都少不了被天下咒罵,汙蔑自己父女毀了一個大清的將星。

    “呃——,我隻是想請李大哥出任遼南指揮辦的營務處總辦,負責盛軍,援朝軍,拱衛軍,仁字軍,捷勝營的後勤事宜。”

    何長纓被李鴻章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這老頭怎麽連聽聽自己說得是什麽都不聽,就一口回絕了。

    “什麽?”

    客廳,後廂房,又是一片驚訝。

    坐在後廂房椅子上的李經溥,剛剛的心兒都差點飛了出來,一時間被巨大的羞澀,幸福,驚喜,所完全圍繞,整個臉兒跟塗了胭脂一般的通紅。

    這時候,卻在內心深處結滿了寒冰。

    她雖然極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內心的疼痛,撕裂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後廂房的女人們,都是一臉的心疼,卻不知從何安慰。

    李菊藕輕輕的摟住了自己的妹妹,女人啊,最怕就是動了心。

    “你的意思,恐怕是想讓經方接替龔照璵吧?”

    李鴻章是什麽人,自然立即明白了何長纓的意思。

    隻要李經方接了這差事,想來劉坤一即使心裏不願意,也會捏著鼻子直接任命李經方接替旅順營務處總辦這個位置。

    現在何長纓既然保證旅順能守住,那麽這等於是在送大兒子一場大功勞,將來戰事結束,一個布政使的帽子朝廷總舍得給。

    更關鍵的是,現在天下對自己李家喊打喊殺,朝廷正在審問龔照璵這些人,就是想整自己的黑材料。

    還有被關在兩江總督衙門情況不明的張士珩。

    如果此時大兒子去旅順,想來自己身上的壓力,會減輕很多。

    隻是李鴻章的自尊,不允許他答應這件事情,他剛準備回絕,旁邊一直在注意父親臉色的李經方就連忙開口說道:“父親,我願意去。”

    李鴻章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一邊坐著的張佩綸,不禁羨慕李經方的福氣。

    不過李經方和何長纓關係一直很好,這事兒自己羨慕不過來,況且他現在的事兒主要是陪著李鴻章,這才是第一等的大事兒。

    因此,張佩綸笑著說道:“中堂,安之的提議既是為了朝廷,更是他們兩兄弟之間的事情,我覺得咱們就別參合進去了。”

    “哈哈——”

    李鴻章不禁啞然失笑,對李經方說道:“你倒是認了一個好兄弟。”

    熱騰騰的包子端了上來,何長纓吃得過癮,連呼好吃,這時候,八點的鍾聲敲了起來。

    何長纓就準備離開李家,不隻是不耽擱李鴻章休息,大沽兵站還有很多的事情等他去處理。

    這些事情,都是電報裏沒法說的事情。

    “遼陽那邊你怎麽看,朝廷招你回來,你心裏總有些底吧?”

    李鴻章難得這麽有精神,還想和何長纓深談一番。

    “失去了營口,各處軍力隻能在山海關登陸,再跋涉去遼陽,我估計山縣有朋不會這麽傻等,遼陽戰事最多十天之內就會爆發。”

    何長纓肯定的說道:“在占領遼陽,奉天以後,山縣有朋就會兵指山海關;現在說遼陽戰事已經無濟於事,當務之急在於守住山海關,不要讓日軍輕易進關。”

    一言既出,滿屋俱驚!

    李鴻章的眉毛連連抖動,許久,才艱難的說道:“皇上會不會讓你從遼南出兵?”

    “先不說能不能越過大山岩的防禦線,就算是慘烈越過,時間上也根本來不及;包括之後的山海關防禦,不解除水路日軍艦隊的威脅,走水路運兵,根本就沒有任何可能。”

    何長纓回答的十分堅決,卻又無奈。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隻是想一想倭夷兵成千上萬的衝進直隸燒殺搶掠,這個剛剛卸任的直隸總督,瞬間就老了很多。

    何長纓搖搖頭,打垮第二軍,說著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然而不完成旅順港諸軍的整合,沒有大量裝備的高爆彈,榴散彈,不先一點一點的蠶耗掉第二軍的物資儲備,想要達到這個目的又是何其艱難。

    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時間。

    而遼陽,奉天,包括不久以後的山海關,最缺的正是時間。

    “為今之計,隻有主動放棄奉天,把遼陽諸軍撤到山海關;這樣才能有可能阻止日軍南下攻勢。”

    何長纓沉聲說道:“除此,我看不出還有什麽更好的選擇。”

    李鴻章艱難的搖頭說道:“奉天是大清興起之地,埋葬著八旗的先祖,沒人敢說放棄。”

    說到這裏,李鴻章很認真的望了一眼何長纓,輕聲說道:“說這些話,在得勢的時候,別人可以說你憂國憂民,敢直言;失勢的時候,可是居心叵測,株連九族的滔天大罪。”

    何長纓心裏不禁一縮,他感激的望著李鴻章,知道這是李鴻章在提醒他,明天和劉坤一,包括之後麵見皇上的時候,要慎言。

    這些很難輕於人言的肺腑之言,更何況還是出自於這為大清第一重臣的口中,不由得何長纓不感激,而且分外的重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