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找和鄰坊們道過謝後，就把從北京帶過來給她“媽媽”的特產，順手給了鄰坊。

    鄰坊們一手接過來這北京來的稀罕玩意兒，竟然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連幾聲的叫著好好好好啊！真是個好閨女啊！

    趙找知道，這些東西她媽媽也許這輩子再也吃不上了，年輕的時候因為家裏窮，就連油鹽醬醋茶都快吃不起了，哪有閑錢舍得吃這些個東西，現在等到孩子有能力孝敬她的時候了，可是她卻不在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

    回去繼續工作的第二年，趙找還是在之前的那個麻紡廠子裏幹活，憑借她優秀的業績還沒到倆年的時間內就當上了領班，她也不用再像以前那麽累了，家裏的日子也越來越好過了。

    趙找就在閑餘時間裏，除了到父親的骨頭管裏幫忙，剩下的時間她就獨自在自己的小屋裏看書，她想考公務員了。

    她也想像其他畢業生一樣，有一份體麵的工作。

    將來找一個好丈夫，和和美美平平淡淡的過一生。

    可是像在類似飯店這樣的營業場所裏，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能碰到，骨頭管裏一些喝的爛醉如泥的男人們更都是調侃道:

    “哎呀，你們快來看看人家老趙家的大閨女，出落得人模人樣，毛都長齊了吧估計是，誰能嚐嚐鮮也算是這輩子沒白活呀！哈哈哈哈哈”幾個大漢笑的愈發的厲害了。

    個個兒都端起了酒樽一人猛灌了一大口。

    趙找的父親也隻是微微一笑，他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麽，他們不敢得罪這些大爺們啊，畢竟這小家店還的憑這些大爺們的照看啊！不然這年頭一個差評給你傳出去，我看誰還敢來你家店裏吃飯呢！

    她父親甚至有時候還的賠著笑臉說道

    “大爺們，你們可是有這育婚年齡的後生小夥子？有好苗子的話記得給我家找找說一個，不過家不能離得太遠啊，骨頭管還的她幫忙照看呢，你們看看這姑娘也老大不小得了，還在家裏剩的呢！”

    說完骨頭管裏眾人都笑了，看熱鬧的男人們喊著，老趙啊，你看你這姑娘有這副好模樣，我都想蹬了我那家裏那人老珠黃的婆娘跟你姑娘在被窩裏打情罵俏呢，就怕你家姑娘不同意哩，骨頭管裏的笑聲更加響徹了。

    後來，隻要趙找去骨頭管裏幫忙，骨頭管裏的客人就來的多，多半是些男人，光膀子的大男人！

    所以趙找對光膀子的男人至今心裏都觸得慌，每次趙找都是硬著頭皮任憑著這些男人說著不三不四的話語。

    有時候，弟弟放學過來幫忙聽到有不三不四的人說著調侃姐姐的話，他也會像懟槍子兒一樣的給他懟回去，讓那些個大漢們都啞口無言。

    可是迫於生計，每次姐姐都會說他，讓他回家看書去，姐姐能忍的下去這點苦。

    其實每次聽到這些難聽的話，趙找心裏又不是何嚐的苦啊。

    畢竟弟弟還沒有畢業，還沒找到工作，將來還的娶媳婦兒生兒子，這家裏的存款實在連給弟弟在市郊區買套房子的錢都不夠啊。

    不過趙找心裏暖和極了，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能有個真正疼他的人不容易，她做的這一切也就都值得了。

    年底趙找廠裏開了2萬3千塊錢，對於那會來說這已經很多了，趙找自己存了3千塊錢以備急用，其他的都拿給她父親了，準備留給她弟弟將來娶媳婦兒用。

    父親收到錢的那一刻，那可開心壞了，從沒一下子收這麽多錢的他，一下子就紅了眼，連連說著，好閨女，真是個好閨女啊，可沒隨了你那個不著調的野媽啊！是我的好種啊！

    趙找心裏恨級了，就連已經死去了的媽媽到頭來還被這樣罵罵咧咧著，可她又不敢反抗，這一生，注定要被他父親這樣壓製著。

    弟弟學習成績一直就很好，年年都拿獎學金，家裏也算是攢了點錢，就在他上大四的那一年，突然家裏發生了變故，一切再也回不去當初的模樣了。

    “小找啊，你快回去看看吧，快回去看看你那個不成器的老爹吧！”

    東巷口住的老張頭直接跑到趙找廠子裏頭急衝衝的說道。

    趙找腦袋一熱，她以為是她弟弟出什麽事兒了，畢竟她跟弟弟最親了。

    趙找跟廠長打了聲招呼就不管不顧的跑了，廠長還在後邊罵罵咧咧的，你以為麻紡廠是你家開的啊！你想走就走！想回來你就回來的啊！

    可是她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她一路上飛奔著回去想看個究竟，剛走到巷口就聽到了打罵聲，喊叫聲，y聲……

    趙找衝進家去一看，炕上竟然躺著個濃妝豔抹的耷拉著個大胸的女人，地上內褲，胸罩，絲襪，衛生紙，滿地亂飛，她父親此刻就爬在地上的紙巾上，嘴角鼻子都在趟著血。

    “哎呀，是大閨女回來了，來看看你這個野爸，自己女人跑的跑，死的死，就來搞老子的女人，不怕得傳染病想搞女人就到澡堂子搞去啊！”

    原來父親搞了隔街劉賴子的女人。

    “那你們現在打也打了，這種事情你情我願，你們到底還想怎麽樣！”

    “我們不想怎麽樣，跟你們要錢，你們也沒有，那個骨頭管以後就是我們的了，你爸和我女人一頓浪抵的過一個骨頭管，你爸他不賠！”說完劉賴子和幾個賴皮哈哈哈的笑了，全然不顧炕上那個一絲不掛的女人怎樣了。

    被打的喘著粗氣的父親，已經沒有任何力氣狡辯了，連著點了幾下頭，他隻想著這些人趕緊走吧。

    辛辛苦苦經營了幾十年的骨頭管就這樣給人了。

    劉賴子走後，那女人慢慢悠悠的從炕上爬下來，拾起了地上的衣服隨便裹了一件，滿臉蛋的口紅擦也不擦的就準備走了，臨走給父親丟下一句話，討厭啦，都說了在家幹這種事兒不方便啦！人家以後在外邊等你呀！說完yd的笑了一聲就走遠了。

    氣的父親直哆嗦，呸了一口“艸，bz，真特麽的是個臭bz，你給我滾！你給我滾！”

    父親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掉坑了，這女人早些天就來骨頭管裏吃飯，就跟他眉來眼去的，沒幾天時間就跟他上了床，正到了張躍躍欲試的時候被她男人破門而入了。

    趙找收拾了一下被砸爛的家具，就問父親，沒了骨頭管怎麽辦，父親大嚎著，為了跟那女人上床，我給她可花了不少錢，又是手機，又是項鏈，現在家裏也沒幾個錢了，就連你給我幾萬塊錢也都沒有了，現在都把骨頭管也賠上去了。

    以後的生活這可怎麽辦啊！

    弟弟放學回家後，知道骨頭管也沒了，就要跑著去找那劉賴子算賬，被趙找攔下了。

    “弟弟，別去了！你要知道，咱們在這兒站穩腳跟不容易，你去鬧了又有什麽作用？他們是賴皮，不怕坐牢，更不怕死的，咱跟他們不一樣，咱個平民百姓，現在正是你的畢業期，咱不能再生啥事端了！你知不知道啊！”

    “可是姐姐，我不能看著他們在咱家頭上拉屎啊！”

    “現在事情都已經成這樣了，咱沒錢沒權，隻能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了，骨頭管咱不要了，錢沒了咱還能賺，可是命沒了……”

    弟弟是個烈性子，受不得別人一丁點子的欺負家裏人，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這是一個現實的社會。

    趙找安頓好家裏後，就回去上班了，剛回到廠裏就看著好幾個同事都繞著她走，她打招呼甚至都沒人搭理她。

    她以為是大家夥知道了她爸幹的那傷風敗俗的事情了。

    沒一會兒，廠長就叫人把趙找找過來。

    趙找過去後，廠長把一個信封扔在了她麵前，一遝錢掉了出來。

    “廠長，您這是什麽意思？”

    “小趙啊，你看你家裏最近事情也挺多的，我看你也沒啥心思在廠裏上班了，說走就走，廠裏其他想請假我沒給假的人都來起抗議了。”

    原來廠長還在念念不忘著她那天跟廠長打完招呼就跑回家裏的事情。

    趙找苦口婆心的在辦公室求他能不能再給她一個機會，她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可是廠長連一句話也不跟她說了。

    趙找知道，這份工作算是沒戲了。

    回到家後，她沒跟父親說，工作沒了，可是紙終究包不住火啊，看她連著幾天不去上班，在父親一再追問下，她隻好坦白了。

    麻紡廠的工作丟掉了。

    當時趙找上大學，學的是會計學，於是她準備去超市收銀碰碰運氣，畢竟現在大公司大商場她也沒什麽機會再去了。

    處處碰壁的她灰頭土臉的回到了家中。

    剛進家門，她父親就興高采烈的給她說

    “找兒啊，爸給你找了個婆家，這下可算是你了了父親的心願了，他家答應等你嫁過去，就再給爸開個小餐館！”

    “爸，我現在還不想嫁人呢！能再等等嗎？”

    “說的這是啥話呢，你不嫁人，難道你還能在家裏等吃等喝一輩子呢！你弟連媳婦兒都娶不上了！”

    “爸，我自力更生，我一定找到工作，孝敬您老人家，我一定不白吃白喝家裏的東西。”

    “行了，行了，不要再說了，就這麽定了，就是以前經常來咱骨頭管裏來吃飯還給小費的那個鄧叔叔。”

    “啊，什麽？是鄧老頭嗎？他現在可都50多60歲了吧？”

    “孩子，50,60歲現在又沒啥，那老鄧頭都說了，自己一輩子無兒無女，你過去能給他生個一兒半女的話，他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以後家裏的家產啥的都是你的。”

    “可是爸，他一個糟老頭子，別說我嫁過去怎麽生活了，他都能當我爺爺了，我們，我們還怎麽生孩子呀？”

    不管她使出什麽手段，這份婚約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在他父親麵前，她能做到的隻有順從，隻有乖降！

    後來，趙找也認命了，她在想啊，也許這一生都注定了她悲慘的命運，一個沒媽沒爸疼的孩子，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個萬幸了吧！

    沒過幾天，老鄧頭就拿著那6萬塊的彩禮錢，和幾頭殺好洗幹淨的牲口，就來老趙家裏正式提親了。

    老鄧頭也算是夠意思了。

    他給趙找花了200塊錢也租了套婚紗，裏邊包括了化妝，盤頭費，倆人也在鎮上照相館也拍了張婚紗照。

    在他們那小鎮上，像什麽化妝啊，拍婚紗照啊，都是有錢人才幹的事，平民百姓穿個紅色的結婚服也就夠了。

    但老鄧頭看人小趙好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又是大學文憑，模樣身段又好看，太怠慢了也不好，他也怕人們戳著脊梁骨唾罵他老牛吃嫩草，還不對嫩草好。

    趙找看著照片中的自己，清新脫俗，美的竟有點不像自己。

    以前她覺得她這一生會慢慢的好過起來，她也向往過，她未來的丈夫會是怎樣的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可現在她竟然要嫁給的男人卻是個糟老頭子！

    一個大出她20到30多歲，滿臉都是大褶子的老男人！一個閱女人無數的老男人！

    被迫領了結婚證後，趙找父親花了500塊錢給她賠了個長虹彩電，也算是個嫁妝吧，還托人給做了一床新的棉被。

    有時候趙找甚至在想，這輩子為什麽要攤著個這樣的爸爸！老天爺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他這樣算作是交易嗎？

    他這樣是等於在賣掉自己的親生女兒嗎？

    她在她父親心裏，可能也就是個能換來錢的籌碼吧！

    她本來是可以逃掉的，她可以在出去旅遊的時候不回來，可是她做不到，她牽掛著家裏那還未長大的弟弟啊。

    怎麽說她也是在這個家裏長大的，他實在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這個“養了”他20十幾年的老父親，到最後卻落的個沒人養老送終的罪名！

    於是，這所有的苦，她選擇一個人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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