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麽漫長的日子等下來，沈老夫人終也漸漸接受了現實，管不到，也就隻能忍著鬧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不管去了。

    所以這些年，沈老夫人除了偶爾忍不住，到南園鬧騰過幾回，大部分時候，她並不插手南園的事。

    當然，主要原因也是因為她想要插手，也插手不到。

    剛才也是受了沈嬤嬤的攛掇，又被莫少璃看似恭敬實則卻不鹹不淡地將了幾句，怒氣上頭，才說了讓沈嬤嬤去叫詩情畫意來榆蔭堂學規矩的話。

    這會兒看到沈策才轉過彎來，想起人家南園的人早就在十幾年前就不歸她管了。

    但她讓沈嬤嬤去叫詩情畫意來榆蔭堂的話都說出來了，還又當著莫少璃的麵，也不好就收回，隻能拿眼去看沈嬤嬤，使了個眼色。

    想要示意沈嬤嬤，讓她不必再到南園去叫詩情畫意來，把話頭壓下，就隻做忘了。

    偏生沈嬤嬤也不知摔糊塗了，還是痛得很了，被丹朱丹霞一邊一個拽著從地上扯起碰到沈老夫人看過來的目光時，她微微一愣，就把意思理解到了另一邊去了。

    老夫人這是……嫌她耽誤了去南園的功夫了？

    她忙強忍著痛，對沈老夫人說道：“老夫人稍等，老奴這就叫詩情畫意來老夫人！”說著便微瘸著腿轉身向外走去。

    沈老夫人臉色一僵，還未及決定要不要開口攔住沈嬤嬤，就聽沈策道：“且慢！”

    他說著轉頭問沈老夫人道：“不知祖母讓人喚詩情畫意來是為何事？”

    這麽一來，沈老夫人就是想要把事情按下，也按不住了，隻能硬著頭皮說道：“策兒，你來得正好，我正有話要對你說！”

    沈策神色淡淡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沈老夫人頓了頓，繼續說道：“雖則，南園裏頭的事你自己做主，可你卻也不能太過縱著那些丫鬟下人，失了規矩，回頭丟的都是鎮國公府的臉麵！”

    說到後來，已然振振有詞，卻也並不說詩情畫意到底犯了怎樣的罪行。

    沈策聽她說完後，淡聲道：“詩情畫意到底失了鎮國公府的哪條規矩？祖母不妨明言。”

    “她們……”沈老夫人張了張嘴，後麵的話卻就說不出來了。

    她總不能說因為詩情畫意頂撞了沈嬤嬤幾句，就要把她們叫來嘉善堂教規矩罷？

    雖然沈嬤嬤比詩情畫意年長許多，又是她榆蔭堂的嬤嬤，按道理比別處的下人更尊貴些，可認真說起來，三人同為奴婢，互相拌幾句嘴也是平常，說不上就是誰頂撞了誰。

    她這裏卡住話正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時，就聽沈策沉著聲音說道：“若說規矩，這府裏的規矩也是該正一正了！”

    他說著目光落在已在門口處停下腳轉過身來的沈嬤嬤臉上：“嬤嬤適才是衝撞了我，若是衝撞了貴人……難道也就這般連一句告罪的話也沒有麽？”

    說話間，聲音驟然淩厲。

    沈嬤嬤被他冷颼颼的眼神看過來時腿就已經有些打顫，再聽了他這句話，腳一軟，“噗通”就跪在了地上：“三爺，老奴知錯了！老奴衝撞了三爺，還請三爺責罰！”

    頭把地磕得“砰砰”響，停不下來，看得旁邊莫少璃都不忍了，不由偷偷側目看了看身旁的沈策。

    沈家三爺有這麽殘暴麽？

    前次沈嬤嬤去送彩雲彩玉給自己時，那是多麽的耀武揚威，這會兒沈三爺不過輕描淡寫地說了那麽句話，竟就把她嚇成這樣了？

    她卻不知道，沈策那話一說，不但嚇住了沈嬤嬤，還將住了上頭那位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想抓南園的錯處沒抓到，自己的人卻被當場抓了現，就直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但終究薑是老的辣，不過噎了一瞬，她就又找到了話說：“規矩不規矩，我這會兒也不說了，留待以後再講。策兒，我且問你，你把彩雲彩玉兩個安置到哪裏去了？你可有……”

    她本來想要問問沈策可有收用了她們兩個，可話到嘴邊，卻到底覺得這不應該是祖母能問的話。

    見沈老夫人顧左言右地轉移開了話題，沈策也懶得和她就規矩的話題繼續糾纏下去，聽她問起彩雲彩玉兩個，便說道：“祖母既已將她們送進南園，她們自然就是南園的人，南園裏頭的事……”

    您就無需過問了！

    他話音雖然沒有說完，但話裏頭的意思已經說得這般明白直接，莫少璃都聽出了他的未盡之意，沈老夫人當然就更聽出來了，臉色不由就變了。

    以前倒也罷了，他如何對自己，自己也都忍了。

    今兒這是當著莫氏的麵！當著莫氏的麵他竟然也敢如此對自己……給自己這般難看！讓她以後還如何在莫氏麵前立得起威來！

    沈策卻並不管她臉色如何，說著話便已站起身來，對沈老夫人說道：“祖母且自安坐，我有話要問莫氏，就帶她回去了。”說著看了看莫少璃，轉身向外走去。

    莫少璃坐在旁邊，一邊圍觀著祖孫倆你來我往地較量，一邊琢磨著要如何才能不露痕跡順順利利地從這裏離開，正自發愁時，忽聽沈策要帶自己走，忙毫不猶豫地站起來跟著他朝外走去。

    “你，你們……”沈老夫人見狀，抖著手指著兩人的背影，直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可人家都已經轉身走了，她是不能上前扯住了。

    她倒有心想要旁邊丫鬟丹朱丹霞去攔住，卻知道她就是下了令，隻怕那倆丫鬟也不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揚長而去。

    這回沈老夫人再次弄巧成拙，想要往南園安插奸細，破壞人家夫妻感情不成，反倒折了兩個自己精心調養出來的人，還又平白受了一場氣。

    幾要氣得昏死。

    若不是惦記著西園沈籌那邊狀況不好，隻怕早已又病倒了下去。

    縱然如此，卻也緩了好久才緩過勁兒來。

    或許是覺得那日她被沈策當著莫少璃的麵抹了臉麵，也或許是因為沈籌那邊讓她顧不過來，這段日子沈老夫人竟沒有再找莫少璃的晦氣，倒卻禁了沈箐兩個月不準進國公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