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後，沈策在宮門外正遇到楊熙方世力和西大營派遣來等在宮外的人。

    他卻片刻沒有停留，叫幾人跟上，策馬朝著鎮國公府方向而去。

    雖然他更應該先聽他們向他稟報此時京城中的情勢，雖然宋恒還在宮中等著他拿解藥回去……但他，卻更想先去見小七一麵。

    這種感覺，在此刻尤為強烈。

    在回鎮國公府的路上，楊熙方世力西大營的人各自對沈策稟報了京城裏各處的情形，沈策聽後又一一安排了任務，幾人領命離去。

    到了鎮國公府門外，沈策見大門圍牆外官兵都已撤退，隻有府中下人打掃戰場，管家看到沈策回來，快步奔跑著迎了過來：“三爺，三爺……”

    老淚縱橫。

    府中如何？”沈策跳下馬，將馬韁扔給阿澤，大踏步進了府門，口中問管家道。

    先前好好的，不知怎的就忽然來了一夥兒叛軍，呼啦啦地就將國公府圍了起來，又喊又叫又打又殺，直叫嚷著讓把三爺三少奶奶和夫人交出去！也虧得府內有流風驚雲兩個在，外頭有威遠侯世子帶官兵來援，沒有太久就將叛軍全數擊退了去。這會兒一切都好！”管家小跑著跟在他身旁稟道。

    一路說著，就到了南園。

    因為沈策走得實在太快，大門處，垂花門處，甚而南園門處的看門婆子都還未及通報到南園正房莫少璃麵前，他人就先到了。

    南園裏，並沒有他所擔心的驚慌失措，惶然混亂，安靜得一如平日他下朝回家一般。東次間的窗戶上照映著他熟悉的身影，纖弱柔美，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寧靜，讓他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有些燥亂的心驟然安寧了下來。

    正房走廊下，詩情畫意正分立兩邊站著，看到沈策，兩人麵色一喜，剛想要開口。

    沈策卻對她們擺了擺手，放慢腳步走到正房門外，也不叫丫鬟們上前，自己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東次間內，有喁喁細語隔著門簾隱約傳出來。

    是莫少璃在說道：“這法子泡出來的茶別的倒都還好，就隻味道有些過於濃厚些，不知母親可還吃得慣口？”

    沈夫人笑道：“不知你口味是怎樣的，我吃著卻不輕不重剛剛正好。”

    莫少璃笑道：“我口輕些。母親吃著好就好，改日母親若想吃時可以隨時來，我泡了給母親。”

    沈夫人：“你……”

    兩人聲音皆輕緩低柔，清清淡淡地說著話，仿若渾然不知牆外剛才經過怎樣的激戰。

    沈策走到門邊，掀開門簾。

    窗下楠木大榻上，莫少璃和沈夫人正相對而坐，聽到門邊動靜，兩個齊齊轉頭看了過來。

    三爺！”

    策兒！”

    看到沈策莫少璃和沈夫人臉上皆是一喜，同時站起身來，齊聲叫道。

    沈策放下門簾，微笑著走進來。

    雖然三人麵上都竭力表現得平靜，但在這樣的情形下見麵內心哪有不激動的。

    尤其是沈夫人。

    先前她雖在莫少璃的影響和自己的努力控製下鎮定了下來，其實聽著那遠遠近近的喊殺聲，心底哪能真正安寧下來？

    也是怕兒媳擔心，才假裝著。

    此時驟然見到兒子，緊繃著的神經猛地放鬆，難免有些語無倫次起來：“策兒你回來了……這可真好……你晚膳用了沒有……要不要娘去……”

    說著說著，她左右看看都在微笑望著她的沈策和莫少璃，不覺地就聽下了口。

    兒子和兒媳經過今晚那樣驚人的事後剛剛見麵，彼此不知道有多少話要說，自己怎麽能這般不知趣，杵在這裏礙眼……

    那……和七七喝了半日的茶，我也真有些累……這便回去歇著了……你們也早點歇下罷，明天還要早起……”

    她雖然到此時也不知道今晚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亂成先前那般可怕的樣子，不管發生了什麽，兒子身為內閣閣老，明日都消閑不了。

    一邊說著，她已向外走去。

    鬧騰了大半夜，此時時辰也確實有點晚了，莫少璃便也沒有再強留，起身同沈策一起把她送到門外。

    目送沈夫人出了穿堂，兩人方又返身回到東次間。

    綠珠雪鳶等人見三爺回來了，不用主子說話，便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沈策和莫少璃回到東次間，相對坐下後，互相望著，都覺得心裏仿若有許多話要說，卻偏偏話到口邊，又皆覺不必說出口彼此也知道。

    終了，還是沈策先開了口：“我回來看看你和母親，這會兒就還要出去。”

    莫少璃笑道：“是太子那邊不太順利麽？”

    沈策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折服於她的聰慧，就把今晚乾清宮裏發生的事對她說了一遍。

    太子中了毒鏢？”莫少璃聽後驚聲問道，“那太子現在如何？你可有給他服用丘道長留下的續命丹。”

    用了。”沈策說道，“隻太子命雖然暫且保住，情形看起來卻並不太好。我這陣子出府也是要到許王府，看能不能尋出那替宋恪製毒的人來，問他要出解藥。”

    許王府裏替宋恪製毒的人……”莫少璃說著，就想起那回在莫家老宅被宋恪偷襲，她用金針刺傷宋恪和曹維的事。

    事後她遵守約定讓莫慶送解藥到許王府，明明隻給了一個人的份量，宋恪和曹維毒卻都解了。

    後來她叫林聰查探，發現許王府裏竟有個與丘廣寒和程諾頗有淵源的江湖道士，昆侖山白雲觀的棄徒吳雲玉。

    再後來林聰害又查到，吳雲玉被丘廣寒從白雲觀驅逐後混入過江湖以擅毒聞名的鬼煞門……

    她想到這裏，不由脫口說道：“替宋恪製鏢毒的隻怕正是那吳雲玉……”

    吳雲玉？”沈策聽得這名字隱隱覺得似乎在何時何處見過或者聽過，一時卻想不起。

    他會見過或者聽過吳雲玉的名字，其實也不奇怪。從重生回來，許王府就時時在他關注之中，許王府的情報每隔十日就會送到他手裏一回。

    但因為這兩年許王府來來去去的人太多，“吳雲玉”這名不見經傳的名字就並沒有引起他多大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