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莫少璃和宋恪在莫家老宅的那場衝突，莫少璃因為不想節外生枝，事後把事情壓了下來，沒有告訴爹爹和繼母，更沒有在沈策麵前提起過。

    因而沈策並不知曉。

    “我曾偶然聽林聰說起，許王府有個叫吳雲玉的江湖道士，曾投師丘廣寒名下，後被丘道長逐出師門後，混入鬼煞門，去年春天進了許王府。若論製毒，他應該算得頂級了。”莫少璃說道。

    莫家老宅裏發生的事她那時既沒有對沈策提起，此時就更沒有必要再翻出，就胡亂找了個說詞。

    沈策倒也不疑有他，又細問了幾句莫少璃關於吳雲玉的詳情，說道：“既然可能會是他，我這便就去捉了他進宮。”說著站起身來。

    莫少璃也站起身，神色微微有些緊張地問道：“外頭……”

    因為沈夫人今晚和她在一起，為了不讓沈夫人擔心，她一直忍著沒有去問綠珠等人外頭的情形，隻聽得國公府外安靜了下來，卻並不清楚城中此時情勢如何了。

    在這樣混亂的時候沈策去到外麵，縱然她知道他身手了得，卻……仍忍不住想要擔心。

    沈策看她神情，便知她所慮，心中一暖，對她柔聲說道：“城裏有楊熙和方世力，城外有西大營，已將勢態完全掌控……你不必擔心。”

    莫少璃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小心著些。”

    沈策“嗯”了一聲，正想要說話，卻聽詩情畫意在外麵稟道：“三爺，驚雲回來了。”

    “驚雲適才去了許王府，我先去見一見他。”沈策對莫少璃說著，叮囑她早些歇了，今晚不必等他，又喚了雪鳶綠珠青橙進來，讓她們就“服侍少奶奶歇息”，方離開了去。

    沈策走後，莫少璃獨自在燈下坐了片刻，覺著自己在這裏無謂擔憂似乎並無濟於事，默默了一會兒就去歇了。

    沈策從南園出來後來到外書房，驚雲正等在那邊。

    看到沈策，他忙上前來見：“爺！”

    沈策點了點頭，兩人進到書房，驚雲向沈策稟報今晚在許王府的所見所聞。

    之前沈策因為宮中事情沒有處理完，又不放心把中毒不醒的宋恒撇下，分不開身，就叫暗衛傳話流風驚雲，讓他們若是府內府外安寧下來，便到許王府前去查探。

    流風得了話，在楊熙帶五城兵馬司官兵所助之下擊退圍攻鎮國公府的叛軍後，驚雲便就去了許王府。

    雖然因為叛軍是許王宋恪的兵馬，許王府並沒有受其騷擾，但今晚許王府裏卻也並不安寧。

    驚雲到時，許王府正亂作一團，並且其混亂激烈程度並不亞於城中和宮內。

    雖已是戌末亥初之時，許王府正院裏卻燈火通明，人聲喧鬧。

    驚雲伏在房頂，掀開屋瓦向下看，正聽到許王府的莫夫人莫三姑娘莫少珊在對許王妃杜若衡說道：“……王妃，您這話就不對了！雖然王爺設下了天羅地網，可沈尚書又豈是好相與的？難道你覺著沈尚書就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由著王爺翻了天去？那他還是沈三公子麽？”

    她跪在地下，杜若衡在她麵前上方坐著，一臉怒氣地瞪視著她。

    與杜若衡的怒氣衝衝的神色相反，莫少珊卻神情自若，對杜若衡說這些話時，她眼中甚至還帶了隱隱的笑意。

    嘲諷的笑。

    杜若衡聽她說完這話，卻是更怒了，厲聲道：“莫三，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身為王爺侍妾，不幫著王爺也就罷了，還竟長沈三的威風，滅王爺的誌氣，說這樣倒行逆施的話！莫非……莫非你和沈……”

    她脫口想要說出“莫非你和沈三有什麽私情不成？”可話到嘴邊，卻到底沒有說出來。雖然她現在恨沈三恨到入骨徹心，出於某種說不清楚的微妙心理，她仍不願他的名字和別人牽扯到一起，尤其是……尤和“莫”字。

    卻偏偏，莫少珊像是從她未說完的話裏聽出了未盡之意一般，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不鹹不淡地說道：“王妃言重了，此話妾身可吃罪不起！妾身不過隻是想要提醒王妃，事成之前還是莫要得意忘形，大意輕敵而已。至於妾身和沈尚書……

    王妃也知道，他是妾身的七妹夫。不管王爺事成與不成，妾身也都不想要七妹妹守了寡。”

    她這話也就是說給杜若衡聽罷了。

    其實天知道，她不想要莫七守寡……她不想要莫七守寡……她恨不得將莫七壓扁撕碎，粉齏成塵好不好？

    憑什麽自己這些年過得如此不堪，莫七卻倒事事如意？不但嫁給了自己魂牽夢繞的沈三公子，還又了喜，如今鎮國公府的世子還死了，沈家二爺是庶出，世子位鐵定會落在沈三公子身上……憑什麽？

    反看自己，進到王府這麽多年，從二八年華已然熬得年老色衰，被杜若衡各種欺負也就算了，到現在宋恪都還沒有和她圓房……這種日子她早就過夠了！

    所以她為什麽要幫宋恪說話？

    盼著他事成？他真的事成對她又有什麽好處？

    到時他或者做皇帝了，杜若衡應該也能做皇後了，她呢？她又能得到什麽？他們還能讓她活著隻怕都已經會覺得他們自己是仁慈的了罷？

    他們以為她看不出來麽？其實她早就看透了！這種日子她也過夠了！與其讓她繼續像如今這般活著，倒還不如大家一起死好了！杜若衡，莫七，宋恪……通通都該死！

    隻要能讓他們死，叫她陪著她也願意……正因為有這樣的心思在，從心底來講，莫少珊並不希望宋恪事成。

    受身份和見識所限，其實在今晚之前，莫少珊雖然隱約感覺到宋恪有奪位野心，卻並不十分確定，更不知道今晚行動。

    也是杜若衡從她娘杜夫人口中得知事情定在今晚，聽到外麵的喊殺聲後，雖然心中知道那些人不會來許王府，卻也忍不住暗自恐慌，又找不到誰來說，就讓人把莫少珊從風月院裏叫了來，想要借揉搓莫少珊來轉移自己恐懼的心思，消磨等待結果的時間。

    她自然不知道，莫少珊今晚別別藏心懷，打算置之死地而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