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宋表示很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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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之中,原本團結的,和諧的,圓滿的氣氛刹那間一掃而空,群臣開啟了沉痛的呼喚模式,激情的講演模式,狂熱的抗議模式,怒不可遏的請戰模式。

    方仲永看一看黑壓壓的朝臣中,那幾位最為衣冠隆重,身份貴重的選手——如今朝堂的宰執陣容:

    首相呂夷簡,次相陳執中,參知政事範仲淹,參知政事宋綬,樞密使王德用……一張張麵孔上,也都帶著濃的化不開的憤怒。

    當下情形,想要努力穩住誰的心神,沉下心來理智行事,不為李元昊的行為激怒,對自己來說已經一目了然。

    沒別的更多選擇:呂夷簡,完全不對路,陳執中和宋綬,都是熬資曆熬上去的,不是什麽能臣。至於王德用,雖然四十二年前他絕壁是一員猛將,也曾經請戰黨項,將李元昊的爺爺殺得屁滾尿流的滾出青白池老巢,但年歲不饒人啊……

    正當方仲永沉下心思盤算接下來如何穩定情勢時,趙禎的咳嗽聲一聲聲襲來,出乎曆史記載之外的,皇帝在郊祀大典上,昏厥了過去。

    整個場麵登時一片混亂。虧得宰執大臣們還都是冷靜的,此時自然一切以趙禎的身體為第一位。大家忙不迭的將趙禎送回宮中救治。

    方仲永因著當值,一直守在趙禎床前,直到夜間趙禎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依舊是眼淚汪汪的張貴妃,一臉賢淑的曹皇後,和縮在角落裏如若一個影子一般的方仲永。

    方仲永明白,趙禎此刻,是心病大過身子的病。他和範仲淹討要了那份密諜司傳過來的,匯報地雷安置情形的奏本,隻等趙禎喚自己時,給趙禎遞上這份安慰。

    果然,趙禎屏退了皇後和妃子,傳喚方仲永到床榻邊,用虛弱的聲音問道:“今天的情形,後來如何了?”

    方仲永連忙撫慰道:“各位大人沉穩有度,郊祀大典圓滿完成,陛下不必操勞,保重龍體要緊。”

    說著,方仲永就將那密諜司的奏本,呈了上去。

    趙禎接過那奏本,輕輕打開看了,眉頭似是鬆開了一點,卻仍是咳嗽兩聲,又長歎一聲。

    良久,趙禎才如若自言自語道:“兵者為不祥之物,聖人不得已而為之。”

    方仲永的內心翻了一個好大的白眼。沒錯,趙禎這麽說自然無可厚非,然而,這不正是我們領先了世界多少年,卻最終在近代被人欺淩的原因之一麽?

    儒家的那些勞什子禮教,坑啊。強大的時候,我們絲毫不計較周邊小國的反反複複和背叛,凡是有人來朝拜,必然饋贈更厚的禮物,我們有極好的航海條件時,甚至算不上四處貿易,更加毫無掠奪之心。

    而西方呢?他們的宗教皆是以權力,金錢,攻伐為目的,去掠奪財富,用船堅炮利去壓榨他人——縱然這種野蠻的文明不值得炫耀,那麽耽誤於麵子禮儀,一味的後退,對外人無端的過度寬容和忍讓,又有怎樣的結果?

    我們原本可以更早的發現新大陸,更早的霸占海外貿易,更早的讓自己的國民成為食物鏈頂端的人,然而,儒家的自大和自戀,對兵者之道的偏狹理解,在逐漸毀滅這一切。

    方仲永的內心波濤洶湧,麵上,卻要不動聲色的聽著趙禎一句句刺耳之極的,深受禮教浸淫坑害過的思想:

    “大宋乃中華上國,那李元昊雖然大逆不道,妄稱皇帝,但國書之中畢竟還稱了‘臣’字,還是懂些禮儀的人。

    蠻夷之人,教化不足,天朝上國,還是應當給人以機會改過自新。不若如此吧,一方麵,給李元昊那邊送去賞賜禮物,另一方麵,對他們講明‘皇帝’之事,唯有我大宋方可使用,使其放棄稱帝。

    如若他冥頑不靈,到時再商議如何懲處於他不遲。”

    講真,方仲永的內心此時有著和後世魯迅一樣的趕腳: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不是針對仁宗,不是針對任何人,而是一種文化和思維習慣形成的積弊,已成了一種痼疾,這種病,使得大宋將手中一張張好牌打瞎,而方仲永,卻必須努力麵對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重任。

    真是想混吃等死不容易,畢竟國家興亡,人人有責啊,方仲永想了想,並未反對趙禎這項毫無意義,多此一舉的決定。

    趙禎見方仲永不說話,依著對方仲永個性的了解,知道他心中不悅,也知道此時,能為大宋的傷而傷,為大宋的疼而疼的人,才是真正的良臣,所以也好言撫慰道:

    “愛卿這埋地雷的法子,極好,防患於未然,從前朕隻道,那李元昊世代受我大宋恩德,當不至於此,誰知,此人卻是方愛卿所言那句——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啊……”

    方仲永聽得此言,又覺得趙禎畢竟不是個壞人,還有救,於是斂容正色道:

    “陛下想表示寬仁之心,微臣無話可說,但還請陛下做好心理準備,麵對李元昊已經無可能回頭的結果,免得到時事情更傷了陛下的心,也更傷了陛下龍體。”

    方仲永這話,也是實實在在的,因著曆史上,大宋確實接著先做了這麽一番,給西夏使節禮物,並教導李元昊不應稱帝等事的“懷柔”方法。

    換來的結果是,因涉及反對李元昊稱帝,為表示對暴君和獨裁者李元昊的絕對忠誠,西夏使者關上房門,直接將代表大宋皇帝前來送禮的使者晾在了門外整整一天。

    這估計又得氣暈趙禎一次。

    事實上,被氣暈的自然不止趙禎,宋朝的大臣即使有著最好的涵養,熟讀了八百本禮儀,也直接被氣瘋了。

    被拒之門外的使者,正是富弼的老丈人晏殊。而晏殊當天被拒之後,就直接跑去政事堂和樞密院告狀。

    呂夷簡和陳執中雙雙暴怒,陳執中一拍桌子,就要拆了那驛官的院牆,直接將牆推倒,壓死那個癟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