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時候意外總是不期而至。在登機的前一刻，史蒂夫通知了托尼，當初被帶走的洛基權杖有了下落。

    托尼看著麵前已經整裝待發的複仇者們，也知道他不能說出這次他不去的話。現實情況不允許，托尼本人也不會允許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英雄在正義麵前要放下自由。

    但他還是忍不住看向身後的蘇素。

    托尼即使沒拿體貼和溫柔誇過她，但他從來都知道，這是她身上閃閃放光的純善品質。他現在去出任務了，蘇素不會埋怨他，甚至還會為他擔憂。但這是女孩難得一起主動開口，希望他能陪她去做的事。

    盡管失約是身不由己，但托尼還是覺得心裏頭的煩躁像潛伏的困獸一次次衝撞著體內的內髒。

    蘇素往旁邊挪了一步從托尼身後走了出來，向複仇者們打了招呼。回過頭來，她鬆開行李箱的拉杆，給托尼整了整本來就不存在褶皺的領口。托尼微垂著頭，他看到的蘇素的臉上果然沒有半點氣惱，但無法避免的，終歸有些失落。

    托尼抓住了她搭在西裝領上的手，他為了表示自己的重視，特地穿了一身正裝配蘇素去她父母的墓前。

    托尼剛想說些什麽，他的手就被手中握著的柔軟的纖長五指輕柔地反握住了。

    “去吧，注意安全。大家在等你了。”

    柔軟的力度虛得根本就握不住什麽，卻安撫了他內心裏的困獸。托尼垂著眼笑了，簇簇垂落的睫毛把他眼中對蘇素無可奈何的情愫遮擋了一大半。確實啊，無可奈何，戀人懂事體貼，有時候反而變成他恃寵而驕。

    托尼再抬起眼睫的時候，又是那個肆意不羈的灑脫英雄。

    “我會盡快趕過去找你的，我的公主。”

    好久沒聽到托尼這麽稱呼她，蘇素短暫愣了會神，隨即笑開。她輕拍了拍英雄男友的胸膛：“不要急著趕過來，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而我也不是孤身一個人回去。”

    說著，蘇素修剪的光滑圓潤的指甲點了點托尼的胸膛，藏青色的西裝麵微微凹了個陷。

    “這，它會陪我一起回去的。對不對？”

    航站台內關於國際航班的訊息又重複播報了一遍，還有鬧鬧哄哄的人潮聲，已經有人認出了托尼。蘇素看著麵前即將要離開的托尼，心裏關於他的自豪和暗自隱藏在心裏的酸澀突然全都洶湧了起來。托尼看到蘇素眼角微紅的時候就已經變了神色，但還未等他抬手，人就已經抱住了他。

    “你是世界的超級英雄，你也是我世界第一的大英雄。”

    其他人還在等著他們道別結束，這個擁抱並沒有太久。蘇素低著頭吸了下鼻子，覺得自己在這種時候突然哭了既不好意思，又會讓托尼為難。她索性保持垂著頭的姿勢，催促地小小推了一把托尼。

    托尼隻能不放心地看了她兩眼，最後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後大步流星地走向隊友們。

    事出緊急，他們片刻也不能停留。等他們開始走遠，蘇素才抬起頭，她沒有再開口叫住他們，隻是把人群裏托尼的背影牢牢地記下來。

    飛機裏頭，巴頓小聲偏頭和隊長說了一句：“想不到蘇說起情話來也這麽厲害。”

    娜塔莎笑看了一眼一旁的托尼，說道：“大概這點也是學了托尼吧。”

    托尼看著窗外沒應。隨著飛機起飛，地麵的建築物逐漸變小，萬裏蒼穹下，托尼想，現在蘇素也該搭上飛回她的祖國的飛機了吧。

    飛機降落在浦東國際機場，蘇素疲倦地打了個嗬欠。在飛機上待了十幾個小時，醒了又睡，導致她現在反而更疲乏了。

    她從包裏摸出了手機，在屏幕上劃了幾下，最後什麽也沒做又塞了回去。

    托尼現在大概在忙吧。

    回到家裏，蘇素顧不上打掃，把行李箱靠在玄關門口就給小姑姑打了一個電話。

    “小姑姑，您在家麽？我回來了。我一會方便去找您麽？”

    對頭接通電話後沉默了一會，女人應了一聲。

    蘇素去得匆忙，但還是記得給小姑姑家裏帶了禮物。門開了，已經不年輕的小姑姑站在門裏頭，她望向蘇素的目光起初平無波瀾，但當看清蘇素和她父親有六成相似的臉後，嘴唇張闔，眉眼柔軟了下來。

    “快進來吧。”

    蘇素一進來，就說明了來意。

    “小姑姑，我知道我這些年犯渾。今年回來我想明白了，我想去看看爸爸媽媽。您能告訴我他們的墓在哪嗎？”

    蘇素的姿態放得很低。當她終於從自己編織的好夢裏醒過來時，她也明白了身邊至親們對於她從不提起父母的埋怨。關於這點，蘇素並不想去辯解，她確實是做錯了。

    女人沉默了有一會，才歎了口氣，放下心結。

    “嗯。小素想開了就好，姑姑什麽也不多說了。”

    蘇素在小姑姑家待到晚飯後才回去，把水電開了起來，滿屋子的灰塵嗆得人鼻腔難受。蘇素索性換了一套家居服把衛生做了一遍。一個晚上的時間也隻能稍微把客廳打掃了一遍，消耗了身體裏先前在飛機上度過的所有疲憊，蘇素洗了個澡，打算明天辦完續簽的手續後回來繼續整理。

    第二天一大早蘇素就出了門，不過因為排隊人太多的原因，比她預期的結束時間晚了不少，蘇素在外頭解決了午飯後才回到家。

    擦幹淨的空調吹著冷風，蘇素把頭發在頭頂上紮了個丸子。等擦到廚房的時候，蘇素看著一年前新買的冰箱，手上的動作不禁停了下來。

    一年前因為托尼把廚房地板砸了個坑的緣故，整個廚房該換的都換了一遍，蘇素回想起來，在獨自一人的房屋內不禁笑出聲。

    當時還因為這些超級英雄三天兩頭出現在家裏心驚膽戰，誰能想到後來發生的事情呢。

    蘇素摸了摸冰箱的門沿。早在她出國的時候就把冰箱裏的東西搬空整理掉了，這次回來她也還沒自己做飯，冰箱到現在都沒開過，還處於斷電的狀態。當時的她甚至覺得她家裏的冰箱是個通往異世界的大門，有相當一段長的時間冰箱都給她背了黑鍋。

    但除了最開始，等蘇素學會掌握自己的能力的時候，她再也沒有把一個大活人轉移到自己麵前來的時候了。

    蘇素的手停留在冰箱上，卻沒有再繼續想下去。

    萬一真把哪個人傳送過來了可不太好。

    忽然，蘇素的手機響了。是托尼的電話。她接通後，就聽到對方語帶笑意：“方便給我開個門嗎？”

    蘇素跑到客廳，就看見落地窗外囂張地飛在半空中的某人朝她揮了揮手。

    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心想事成呢，能在心裏剛想起他，對方就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蘇素甚至覺得是自己不自覺使用了能力，把托尼從大洋彼岸弄到了這。

    托尼不知疲倦地衝她搖著手，見蘇素還沒回應他，對語音喂了幾聲，開始敲打著落地窗的玻璃。

    蘇素回過神來後，不禁為托尼的大膽嚇了一跳。趕緊開了陽台的門，讓托尼從陽台進來。

    要是被人看到，估計明天的新聞上就會有這樣的報道了：鋼鐵俠突然現身上海某小區落地窗外！

    托尼從陽台走到客廳，卸下了盔甲。他活動了他的脖頸，邊問道：“小素，你剛才在幹什麽，我在玻璃窗外頭叫了拍了好多下。”

    “我……我在許願你來。”

    其實是在打掃廚房，可是想要他出現，確實是蘇素心底裏最想能實現的願望。

    托尼微怔了片刻後啞然失笑。他走近，兩隻手像扯棉花糖一樣捏了捏蘇素的兩邊臉頰，仗著女孩沒有他高，肆意地捏了一會後雙手改捧住她的臉，蘇素不得不跟著仰起頭。

    托尼湊近了對著蘇素說話，蘇素覺得他的睫毛都快觸及到她了。

    “鋼鐵俠無所不能，這點小願望有什麽滿足不了的？”說著，托尼就著這個姿勢垂頭輕吻了吻蘇素的唇瓣。

    “我來了。”

    一吻過後，托尼鬆開了手站得筆挺，蘇素這才發現他盔甲裏頭穿著和那天機場時候類似的西服正裝。

    他勾著唇，漫不經心地問道：“我有來遲麽？”

    偏偏那雙眼睛透亮地把整個世界的光芒都含括在裏頭了。

    蘇素搖頭：“剛剛好。”

    兩人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吃過午飯後前往墓園。並不是清明，墓園裏頭沒有多少人。蘇素按照小姑姑給她的信息，找了一會總算找到了父母的墓。

    蘇素父母的墓前打掃得很幹淨，但卻沒有放花。想來應該是小姑姑之前放著的花枯了，被墓園的工作人員清掃掉了。蘇素從托尼手中接過菊花束放在了墓碑前。

    “爸爸媽媽，小素總算來看你們了。”

    蘇素開了個頭，卻發現自己的言語在這個時候太匱乏。以至於後麵長長的一段時間裏，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從何說起。

    別人尚且都覺得她不近人情，這麽多年都沒有主動提起去世的父母，那麽爸爸媽媽更會這麽覺得吧。

    她想說的太多了啊，有一個長長的十年。

    可最後蘇素最想說的也隻有一句：“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們別為我擔心。我很想你們。”

    托尼插足了蘇素無言的尷尬。

    他整了整衣裝，上前和蘇素並肩站著。

    走近了看，墓碑上蘇素父母的照片變得清晰了。托尼看著看著，發現比起她母親的沉靜莊重，蘇素的五官反而遺傳了照片上的男人的柔和。十來年前的照片，讓蘇素的父母看起來十分年輕，甚至比托尼本人看過去年歲都要小些。但托尼的態度很認真。

    “兩位好，我是安東尼·愛德華·斯塔克，蘇素的戀人。我會和她攜手走過之後的一生。”

    和蘇素一樣，托尼的話也很簡短。蘇素在托尼說到攜手的誓言時，忍不住握住了身邊他垂著的手。

    蘇素在墓園裏待了一個下午，等兩人回去的時候碰巧遇上了變天的天氣。突如其來的大雨讓兩個人即使從出租車下來到樓道這樣短短的距離也淋得一身濕透。

    回到家後，蘇素不哆哆嗦嗦地脫了鞋子，完全不敢開冷氣。

    托尼經過上次的烏龍後，也大概知道淋雨對一名女性的身體有著格外的傷害。顧不上兩個人還沒有吃的晚飯，托尼對蘇素囑咐了一聲：“小素，你先去洗個澡吧。”

    托尼的話正合蘇素的心意。不過在她進浴室之前，蘇素同樣也注意到托尼滴水的衣服，她連忙對托尼說道：“你先換上我爸爸的衣服吧，那間是我父母的房間，衣服就在衣櫃裏，房間裏頭也有浴室。”

    比起蘇素都有些打顫的樣子，托尼倒是對迫切洗個熱水澡顯得有些可有可無的態度。他又催促了下蘇素：“去吧。”

    氤氳水汽漫上了浴室的玻璃，蘇素沒有洗太久就關了熱水。把頭發擦到七分幹，蘇素便出了浴室。

    蘇素家裏的布局，外頭的浴室恰好和主臥在一條直線上。蘇素剛一踏出浴室，就看到對麵主臥亮著橘色的暖光。蘇素心想，這是多久她沒有看到過這個房間亮起燈了呢。

    抱著這樣念頭的蘇素並沒有出聲，就悄聲走了進去，正碰上托尼剛要穿上上衣。亞洲人的身形比起西方人要來得幹癟些，就是男性也是一樣。寬鬆的家居褲卡在了托尼的胯骨上，托尼側對著進來的蘇素，上身剛套了一邊的袖子，蘇素可以看到他燈光下的腰線和脊背上燈光的打影。光和影在這樣一具成熟男人的身體上繪作出盛宴。

    蘇素頭一下猝不及防，可她整個人卻想被定在原地。應該是燈光太刺眼了，蘇素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匆忙地閉上了眼。

    再接著，她突然聽到耳邊近在咫尺的低笑。

    那笑是壓在喉嚨裏的，像五光十色的玻璃杯裏被晃起的美酒，聽得蘇素耳廓變紅發燙。能稍微給耳朵降降溫的就隻有托尼覆上來的手。

    “小素，你這樣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蘇素聽到他的調笑，有點羞赧又有點不服氣，眼皮微顫，睜開了眼。

    但說著不好意思的托尼可以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上半身的襯衫依舊沒扣好，露出精壯的胸膛和腹肌。而蘇素鬼使神差，第一個想到的形容詞竟然是秀色可餐。他的身體就像他的盔甲一樣是當之無愧完美的作品，後者由他賦予，前者由上帝賦予。

    女孩帶著羞澀的目光偏偏十分直接地落在他的身體上，托尼簡直想要忍不住地為她的誠實笑出聲。

    “寶貝，你的眼神看得我都熱了。”

    乍一聽托尼熱情外露的情話，毫無抵抗力的蘇素眼神飄移，真實的想法卻誠實地反應在了臉上。

    托尼被蘇素這副臉紅的樣子逗得開懷，單手撐在蘇素身後的牆上自顧自低笑著。

    笑聲聽在蘇素耳朵裏，讓她又羞又惱，她目光一偏，看到了托尼胸口上分外偌大的一道傷疤，它凹凸不平，和周圍的皮膚對比起來分外刺眼。蘇素知道，這是冬天的時候托尼動手術把反應堆從身體裏連同彈片一起取出來後留下的傷疤。

    而她喜歡的胸膛炙熱的溫度來自這裏。

    托尼發現女孩的目光落在胸口的傷疤上，他垂在身側的手握住蘇素的手，牽引著她把手摁在這道傷口上。

    蘇素用指腹悄悄蹭了蹭，力度輕得像是怕一不留神就會在這道陳年舊傷上弄疼了她麵前的這個男人。

    她的過分小心讓托尼啞然失笑，同時，心底卻開始翻湧生熱。

    “現在我覺得它看起來挺酷的。”

    托尼挑著單邊嘴角笑道。

    蘇素讚同地點了點頭，掌心完全貼合覆蓋了這道傷疤。

    “英雄的勳章。托尼是我的大英雄。”

    托尼眉頭連同心髒一跳。

    正義和守護讓英雄一身熱血，而所愛的戀人也同樣能夠做到。它喚醒英雄的魂，讓英雄所向披靡也有血有肉。

    “我不隻是你的英雄。”

    “我還是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