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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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長途躍遷, 飛船又在太空中航行兩天, 終於到了目的地,海棠星係。
據說莊家的先祖在踏上這個星係第四顆行星的土地上時, 行星上因為缺乏二氧化碳而隻有一些藻類低等植物生存,隨後生態圈經過優化, 第一株在這裏種下的花卉, 就是海棠,因此取名為海棠星係。
不過盡管這樣,莊氏的族徽卻被定為絢麗的鬱金香,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飛船降落在星球主城停機坪,莊晏乘坐懸浮車駛過樹木鬱鬱蔥蔥的街道。這是個較之別處更悠閑寧靜的星球, 居民們安閑度日, 生活節奏比起帝都和楓丹白露來都要慢許多,快要新年了, 街上的商店開始做裝飾, 有種祥和的新年氣氛。
莊晏坐在懸浮車的窗邊看著,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 這幾個月發生的種種都沉澱下去,故鄉正對他敞開懷抱。
懸浮車行駛在主城偏東北處,開始上坡,這裏是城中的一座小山,圍在山腰處的建築群就是治理海棠星係的各部門大樓, 再盤桓上坡, 越過茂密的樹林, 到了接近山頂的地方,即是一座別墅。
懸浮車停在台階下,管家等在大門前,莊晏下了車走上台階,管家在上方道:“歡迎回家,晏少爺。”
“安伯。”
莊晏朝這位服務他們近三十年的銀發老人點點頭。
安伯走在他右前方,兩人進了別墅的正廳,女傭來替莊晏拿走外套,又端來一杯紅茶,笑道:“歡迎回家,少爺。”
莊晏坐在沙發上接過紅茶,臉色柔和道:“謝謝。”
安伯道:“老爺在樓上書房,和灃老爺在說話,等他們下來我們就可以開飯。”莊灃既是莊澤的親弟弟,莊晏的叔父。
安伯正說著,就見莊澤和莊灃從樓上下來,邊下樓邊仍然在交談,莊晏站起身來,聽見他們走近時,莊灃低聲對他父親道:“我覺得應該再考慮考慮,尤其是剛發生了那種事……”
莊晏道:“叔叔。”
莊灃笑道:“阿晏,回來了。”他上前和莊晏擁抱了一下,“你這一路有驚無險,可把你嬸嬸嚇壞了,明天去看看她,好讓她安心。”
莊晏道:“我一定去。”
安伯道:“兩位老爺,午飯已經擺好了。”
“哦,謝謝你,老安。”莊灃伸手示意女傭把他的大衣取來,“年末事情太多,我就不留下吃飯了。”
莊灃跟他們告辭,讓他們不必送,安伯送他出去了。
剩了大半年沒見的父子倆站在正廳裏,莊澤上上下下看了莊晏幾眼,最終隻道:“開飯。”便向餐廳走去。
臨近新年,莊晏又在路上耽擱了那麽幾天,第二天莊晗也跟著回來了。
莊晏去探望嬸嬸麥秋夫人,麥秋夫人嬌小的個子,把他狠狠抱了一下,又用手摩挲了幾下他的臉,道:“還好,沒有哪裏受傷。不過你瘦了,寶貝,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你爸爸給你太大壓力了?我早跟你叔叔說過,讓他勸你爸爸,為什麽他們聯姻了,就要求你也聯姻呢?”
莊晗笑道:“媽媽,咱們阿晏的煩心事可不止這個。”
麥秋夫人嗔道:“你就是這麽看你弟弟笑話的?”卻體貼莊晏的心事,沒有提海倫娜的事。
這天下午陽光好,她安排兩兄弟在花園裏喝下午茶。
莊晗道:“我聽我爸說,大伯想讓你進軍部?”
莊晏端茶的手一頓。莊晗道:“你不知道?那該是大伯還沒打定主意,還沒告訴你。其實軍部挺適合你的,那裏無論如何,辦事總比外麵痛快些,加上你還是周玉臣的曖昧對象……”
莊晏瞪他一眼,莊晗笑嘻嘻道:“怎麽了嘛,人家在萊昂星還救了你呢,不考慮一下以身相許?”
莊晏直接跳過這個話題道:“他打算讓我去帝都,讓你回來?”
“是。”莊晗道,“你現在是向導了,比我更適合。大伯應該早就這麽想了,但沒想到你回來路上出了那檔子事。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莊晏知道他們都很關心他遇襲的事,也就把那天的經過又複述了一遍。
莊晗聽完,長出一口氣道:“現如今的海盜,都張狂到這個地步了?帝國難道淪落得跟小公國一樣了?一口氣惹了莊氏,周氏,蘭頓,背後會是什麽人?”
莊晏看著陽光下剔透的玻璃茶杯道:“目前也隻能等情報局的調查結果。”
莊晗道:“事情鬧得這麽大,連夜審訊戰俘,最晚到年後也該有個結果了。何況這事,誰信呢?一支不小的艦隊,說出現就出現,說消失就消失,在帝國境內,居然沒一支守軍阻截得住。”
莊晏想了想道:“‘貪狼’的那些海盜和軍人畢竟不同,在星際中遊蕩,想必對怎麽掩蓋蹤跡有一手。或許他們襲擊不成,立即分散部隊,偽裝後逃逸,要做到這點也不是不可能。”
莊晗哼笑一聲道:“要是有人裏應外合,就更順利了。” 他顯然也猜到有內應這件事,“那麽萊昂星的駐軍——”
他和莊晏對視一眼,顯然兩人都覺得駐軍被調走得太巧,莊晏道:“駐軍當時被調去了赤狐星。”
“這我倒是聽說了。”莊晗答道,兩兄弟思索著,一會兒沒說話,莊晏忽然問道:“赤狐星的領主是誰?”
莊晗被他問得心裏一動,恍惚猜到他有什麽想法,莊晗交遊甚廣,這方麵知道得清楚些,想了想道:“我記得……是朱利安王子。他和王儲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感情很不錯,領地也挨在一起。”
朱利安王子,莊晏眼前立即浮現起那天宴會上見到的少年,盡管隻見過一麵,但不知怎的印象相當深刻,少年,和少年肩上的黑貓,那是他的量子獸?
莊晗道:“你覺得海盜,或者說,海盜們的那個雇主,是為什麽要襲擊,還有綁架你?”
這就是另一個問題,一場惡意襲擊,有凶手,動機,和手段。他們還隻是討論到手段,凶手和動機,還毫無頭緒。
“不可能是咱們的仇家。”莊晗先道,“要隻是咱們家,得罪周家和蘭頓幹什麽?”
那麽和周家還有蘭頓家也有關聯的會是什麽?
“嗯……”莊晗指頭敲著扶手,“對蘭頓家我知道得不多,我們和他們的交集實在少,但如果但說你和周玉臣的話……”
莊晏頓了一頓,莊晗道:“不過這也不太說得通,難道就因為兩家有結親的可能,就花那麽大的手筆,冒著被三個大家族和帝國追查的風險,一定要殺了你們兩個?”
莊晏道:“但可以列作動機之一。”他看著莊晗道,“國內主戰與主和的問題越來越緊張了。”
這想必也是為什麽莊澤想要莊晏進軍部,莊氏所處主和派本來就弱勢,不能再讓軍部和禦前再塞滿主戰派的人了。
近六十年來,獸潮爆發的頻率越來越高,譬如最近的一次獸潮在八年前,再上一次則是二十年前,中間隻相隔十二年。而最初,獸潮可是五六十年才爆發一次的,不少學者已經提出“大獸潮”的概念,預言將來的獸潮極有可能由間歇發生變成長時間持續。
獸潮的頻率提高,就導致帝國對聯邦主戰或主和的問題必須被擺上台麵,討論出一個結果。到底應該如何?該與聯邦和談,協商,共同應對異獸嗎?這裏麵牽扯了極複雜的利益問題。
而如果開戰——如果能征服聯邦,重新將其劃進帝國的版圖裏,那麽聯邦境內那些礦產資源豐富得令人垂涎的星球,就會盡歸帝國所有,國力必然大漲。
但隨之而來的仍然有許多問題。向聯邦開戰,是必勝的嗎?倘若輸了,無異於賠了夫人又折兵,而如果戰敗之後,再碰上一次獸潮,那就會演變成國家的災難。
哪怕真的是必勝的。勝利之後的“戰利品”,會像小孩分蛋糕一樣公平分配嗎?不會,人麵對利益,無論貴賤,都隻是強盜一般搶奪而已,譬如蘭頓家族——當下最強硬的主戰派,主戰的理由誰都明白,蘭頓家族手握重兵,戰爭一旦勝利,它將會是最大的利益獲得者。
從戰爭中汲取利益的大家族過於強盛,就會變成一隻能夠威脅到帝國和平的龐然巨獸。
和平從來不是口號喊出來的,和平是權力的平衡,大家實力相當,相互製約,自然能維持和平。一旦其中一個無所忌憚,平衡即被打破,暴力與不平等隨之而生,矛盾不斷積壓,最後再爆發。
蘭頓家族想要打破平衡嗎?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若沒有這份野心,蘭頓元帥就不會把自己才三十歲不到的妹妹,嫁給已經是風燭殘年的皇帝。
莊晏從叔叔家裏回來,安伯道:“少爺,老爺要您回來之後直接去書房見他。”
莊晏正將大衣遞給女傭,聞言點點頭,走上樓去。
莊澤在書房裏處理公文,莊晏走進書房,莊澤帶著眼鏡,在一份資料上寫批言,寫完之後才抬起頭看向莊晏,指指桌案上的公文道:“按理說,這些事都該你來做了。”
莊晏走上前去,拿起一份公文看了看,莊澤道:“不過趁我還掙紮得動,你還可以晚幾年再管這些瑣事。”
莊晏頓了頓,猜到莊澤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你進軍部去。”莊澤從他手裏拿過公文,放在自己麵前,“你叔叔擔心你離開這裏,會再出什麽不測,但我莊澤的兒子,不能出了點什麽事就當縮頭烏龜。你坐下。”
莊晏在書桌旁的靠椅坐下,繼續聽他說:“軍部的人隻認軍功,都是些好大喜功的好戰分子,咱們是主和派,你去了那裏,勢單力孤,靠你一個人是不行的。和周家人打好關係,對你有利而無害。”
莊晏動了動嘴角,嘲諷道:“所以還是打算把我賣給周家了?”
莊晏看著他道:“莊晏,我叫你來不是為了跟你吵架的。”
莊晏道:“進軍部,跟周家人來往,我可以按你說的辦,但聯姻不行。”他知道以他目前的情況,以及家族的需要,進軍部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帝國對於向導的編製很特殊,原因是向導本身的特殊性,他們的身體素質較之哨兵差得太多,但在精神方麵對哨兵的影響力卻極大,所以帝國對向導的政策是強硬之外,再給予自由。
所有的向導在覺醒之後,都必須接受對應的向導教育,一名向導必須終身為軍隊服務——但這個終身並非將向導困在軍隊裏,除開定期的訓練以及戰爭的需要外,向導也可以選擇不呆在軍隊裏,而去從事其他自願的職業,不過呆在軍隊中待遇會更加優厚。
還有則是向導的擇偶意向,盡管向導數量稀少,帝國卻不得不給了向導這方麵的完全自由——向導可以單身一輩子,也可以和普通人結婚。
帝國最初曾經按照係統的最佳匹配度,強製哨兵與向導結合,但效果並不好,對婚姻有抵觸情緒的向導,不論其有意或無意,都會對其哨兵的精神施加負麵影響,也曾經出現過這樣的例子,匹配度超過百分之八十的一對哨兵向導,結合之後幾年都沒出結合熱。
結合熱——指哨兵向導
莊澤道:“聯姻的事,可以推到以後再說。……別要我現在給你什麽承諾,莊晏,到了要緊的時刻,為了家族和海棠星,有什麽是我們不能做的?”
莊晏沉默片刻,道:“那麽我還有一個要求。——我要去一趟安道爾公國。你不能阻攔。”
“你在跟我講條件嗎?”莊澤瞪起眼睛來。
莊晏麵無表情道:“你無權幹涉我的人身自由。”
父子倆對峙片刻,莊晏瞪著他,抽過一張公文往桌上一按:“你出去。”
莊晏知道這是他退步的意思,看了一眼書房牆壁上掛著的母親的畫,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