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求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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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樺燭影微,淺淺映上窗扇。

    楚朝暉拉了溫婉的手,慈愛地撫摸著她的鬢發說道:“可是宮裏頭有人給你氣受?若宮裏住得不痛快,待過了太後她老人家壽辰,韋娘子與齊娘子這幾堂課結束,咱們娘倆個一起回府,樂得清靜自在。”

    “母親多慮了”,溫婉輕輕一笑,柔順地偎在楚朝暉懷裏:“並沒有人讓女兒受屈,隻是有件事求母親成全,卻委實難以開口”。

    能叫溫婉三緘其口,大約不是什麽好事,楚朝暉心上繃得緊緊,臉上卻浮起一絲淺笑:“以為多大的事,竟還不好開口,說來與母親聽聽,自然替你做主。”

    溫婉從楚朝暉懷裏抬起頭來,就勢往腳踏上一跪,把頭埋在她的膝上,輕輕說道:“母親曉得建安與康南都向陛下遞了國書,想要兩國聯姻的事麽?”

    這件事早在幾年前建安就曾起意,如今不過舊事重提,今次還被康南淌了趟渾水,一時傳得沸沸揚揚,早已不是什麽秘密。

    楚朝暉曾聽皇太後與楚皇後提起,曉得當時這二位都不大讚成。

    想著慕容薇終究要花落別家,她輕輕一歎說道:“他們兩家都求娶阿薇,陛下肯定要做番取舍。若是阿薇不肯,也唯有另從世家女子裏頭挑選。隻是如此一來,便顯得西霞誠意不足。”

    說到此處,楚朝暉驀然一驚,惶惶不安地望著溫婉的眼睛:“難道,真被我猜中,是阿薇不肯,陛下與妹妹有意從世家女子裏頭擇人。你…難道你…”

    楚朝暉有些不敢往下說,莫非那聯姻的人選裏頭,竟真有溫婉的名字?

    瞧著楚朝暉因為焦急而略顯發白的臉,溫婉先是搖頭,又是點頭,低低回道:“母親說中了一半,並非陛下與皇後娘娘要從世家女子裏頭選人。而是建安太子秦恒遞來的國書上,並不是求娶阿薇,卻點了女兒的名字。”

    當啷一聲,楚朝暉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下,雪白的瓷片摔得粉碎。她緊緊抓著溫薇的手,因這突來的消息而身子微微有些顫抖。

    “當年皇太後對建安帝君有恩,他一直想要兩國聯姻。因是妹妹舍不得阿薇遠嫁,才一直沒有鬆口。難不成如今連國書裏有了貓膩,怎麽落到了你的頭上?”

    再綿軟的性子,也有發作的一日。楚朝暉這些日子與兒子針鋒相對,情緒已然壞到了極點。今日驀然聽到溫婉的話,一時不及細查,對身居高位的親妹妹不由添了些哀怨。

    兒子與慕容薇的姻緣注定不成,她已然認了。誰叫有那麽個莫須有的大周血脈擺在那裏作祟,兒子如今又是一片反骨錚錚。

    楚皇後早該曉得蘇暮寒指望不得,日後自己身邊便隻有一個溫婉。

    這些日子楚朝暉真心期許溫婉能嫁得如意郎君,還曾偷偷將朝中權貴細細梳理了一遍,想要替溫婉擇門良緣,將她就留在皇城之內,擱在自己的身旁。

    貼身的小棉襖雖不是親生,這麽多年的情誼下來,卻也是朵解語花。

    楚朝暉握緊了溫婉的手,一雙美眸中寒霜輕覆,如片片風雪浮動:“莫急,你與母親細說,憑他天潢貴胄,隻要你不願嫁,有母親在這裏,誰也勉強不得你。”

    楚朝暉偏不信母後和妹妹能絕情如此,任憑自己苦苦哀求,也要將溫婉奪走。

    “母親消消氣,並沒有人勉強。是秦恒誠意求娶,女兒也真心想嫁,皇後娘娘親口垂詢,陛下不過是成全一樁姻緣。聖旨會在皇太後壽辰之後頒下,生怕母親一時接受不了,今日女兒先來說與母親。”

    感受著楚朝暉對自己的愛護與疼惜,溫婉心中著實不忍日後的分離,為著長遠打算,依舊將話說個清楚明白。

    “什麽叫陛下的成全,阿婉,你知道建安是什麽地方嗎?”楚朝暉抓著溫婉的肩膀,連聲音都微微顫抖。

    昔年蘇睿曾經提及,建安定都雲城,頗多山脈高原,本是西北苦寒之地。

    聽說那裏的氣候與邊城有三分相似,都是九月間開始飛雪,一到隆冬便阻斷道路,來年四月方可冰雪消融。身處建安,從來見不得春日桃李芳菲,一樹榴花如火,眼中最多的該是大漠皇沙與塵土滿麵。

    溫婉這樣柔弱纖麗的人,如何能在那裏久居?

    楚朝暉越說越心疼,眸中有一抹晶瑩的亮色閃動:“陛下與妹妹舍不得阿薇情有可原,卻如何能任由一紙國書將你推到風口浪尖?你不必擔心,母親明日一早便進宮,總要趕在聖旨頒發之前,將這件事攪黃。”

    憑著她皇太後嫡長女的身份,有兵部舊日蘇睿的那些同僚做為依仗,求到母後麵前,賭上自己後半生的幸福,她就不信太後娘娘不肯鬆口。

    “母親,您莫著急,此事是女兒真心願意”,溫婉眸中亦有淚光閃動。她將頭靠在楚朝暉膝上,似是汲取著親生母親的溫暖。

    若是她記不起前塵後事,沒有與生俱來的夢境纏身,自然甘願聽楚朝暉的話,在皇城中選擇一戶安定的人家,風風光光嫁在楚朝暉眼前。

    可是前世建安帝與秦恒的離殤,終是自己無法釋懷的苦痛,還有秦懷加諸自己身上的屈辱,這些個舊帳,如今都想要一筆一筆討還。

    溫婉依舊俯在楚朝暉膝上,略去禦書房小花廳內與崇明帝的擊掌而誓,隻將她與楚皇後的一番對答複述了一遍。

    “皇後娘娘滿心苦衷,又許以公主的聘禮。她不願母親傷心,是女兒毛遂自薦,想要親口與母親說說明白”,溫婉眼中一片堅定,沉靜地抬起頭來。

    楚朝暉依舊不讚同的搖頭,緊緊將溫婉攬在懷裏,不知該如何勸她放棄。

    溫婉心意早絕,曉得楚朝暉虔誠禮佛,還想好了另一套說辭。她抬頭問道:“母親可還記得大悲寺裏的世迦大師?”

    這位大師雲遊多年,如今回來在京外的小寺院掛單,楚朝暉早有耳聞,一時無瑕前去拜見。她凝眉問道:“這樁事與大師有什麽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