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放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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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楚皇後與一眾誥命夫人探尋的目光,白嬤嬤低聲稟道:“都是奴婢侍奉不周。太後娘娘昨日晚間吃了塊香瓜,大約涼了肚子,連著去了幾次淨房,今日精神十分不濟,到如今還未起身。”

    不高不低的聲音恰到好處,台下的人雖聽不清楚,高台之上這些公候伯府的誥命夫人們卻錯不過一個字去。

    夏老太君先沉了臉,坐在下首的康平侯夫人沈氏忙輕輕拽了拽婆婆的衣袖,卻叫老太君抬手拂開,嚇得沈氏再不敢多言。

    礙著皇太後的好日子,老太君沒有立時出聲責備白嬤嬤,卻冷冷剜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尤其明顯。

    郭尚宮就立在楚皇後身側,等著親自替貴客們把盞,瞅著白嬤嬤的倉皇與夏老太君勉強按捺的怒氣,臉上一片淡然,實則心花怒放。

    發髻高挽、身著明黃色金絲鳳袍的楚皇後臉上微微露出些尷尬,瞅著高台底下大殿裏坐得滿滿當當的朝廷命婦,一時有些無言。

    君妃娘娘有意解圍,向楚皇後輕輕舉杯:“太後娘娘有了春秋,便隨她老人家的意思。咱們本是祝壽,便在這裏遙祝老人家福壽安康,也是一樣的道理。”

    此言一出,大理寺卿夫人沈氏、吏部尚書府上魏夫人等命婦們齊齊附和,楚皇後趁勢下了台階。她微笑頷首,向秦瑤示意,宴會正式開始。

    側殿裏奏起吉祥的樂曲,一隊紅衣素裙的伶人飄然起舞,各人手裏擎著一隻小巧的竹籃,裏頭裝著點了紅印的壽桃,載歌載舞,送到每一位賓客的麵前。

    一席宴會賓主盡興,也算君臣同歡。有楚皇後遊刃有餘,更有各位誥命夫人曲意逢迎,一時觥籌交錯,祝頌皇太後富壽安康的話語此起彼伏。

    麵上的浮華難掩背後的真意。打從昨日起,在有心人的散布下,皇太後再次抱恙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多數人今日是報著觀望的態度入宮,卻又意料之中未瞧見皇太後出席,心上總有些淒惶,生怕風煙再起。

    席上的楚皇後雖然如同往常一樣,即鳳儀高華又平易近人,偶爾幾句妙語如珠點綴著宴會的氣氛,卻總讓人覺得虎頭蛇尾。

    早就聽說,為著今日的盛宴,楚皇後特意帶了慕容薇姐妹去皇家寺院上香,祈願老人家長命百歲,還搭建了小戲台,準備了麻姑獻壽和天女散花等吉祥戲文。

    如今,不獨皇太後不出席,連戲班子也銷聲匿跡,隻有樂坊裏的伶人遠遠奏著吉祥曲文。酒宴方吃了一半,老太君就擱了筷子,向皇後娘娘告罪,由夏蘭馨陪著直接去了壽康宮。

    楚皇後依舊與君妃娘娘談笑風生,不時衝著台下的命婦們舉杯,瞧著端儀自然,下頭卻早有人暗自腹誹。

    瞧這陣勢,隻怕方才楚皇後與白嬤嬤本就是合演的一出戲,今日皇太後病勢沉沉,這宴會隻怕是安定人心。

    心間猜測再多,也沒有一個人敢悄悄議論幾句,偶有相熟的人目光一對,彼此都從眼中讀出幾分深意。

    慈安宮的宴席草草結束,酒宴一罷,楚皇後並未留諸位夫人喝茶,而是直接命宮人送客,自己也起駕去了壽康宮。

    崇明帝在福正殿宴客,到沒有慈安宮這邊一波三折。賓主盡歡之後,崇明帝吩咐玄霜送客,自己邀了夏閣老、陳如峻還有秦恒與顧晨簫,一起去禦書房旁邊的小花廳落坐。

    君無戲言,既然已經答應秦恒,太後壽辰之後給他答複,崇明帝今日便守著兩位閣老,與這二位一同談三國聯姻、永結秦晉之好的大事。

    事已至此,郭尚宮苦苦要流蘇打深的消息,不過是早了一日送出,這份情報來得根本沒有意義。更何況蘇暮寒與蘇光複都在千裏之外,那右使得了信息,也是無可奈何。

    宮裏頭瞞不住消息,何況金口玉言,已然是板上釘釘的大事。

    消息傳到含章宮,溫婉正專心為周若素繡著一幅枕席。

    同款的床幔已然繡好,淺杏色的床幔上是大朵姹紫嫣紅的牡丹,金銀雙線挑了花芯,富麗而又別致。那花朵朵大如銀盤,仿佛被風一吹,便會滿室飄香。

    心腹的丫頭沉香匆匆跑了進來,帶動衣袂飄香,又驚起花圃裏幾隻散步的鳥雀,她偏是顧不得,隻管一步緊似一步。

    人還未至,沉香清脆的聲音便先隔著簾子傳進來:“郡主,不好了。”

    “什麽事慌慌張張的?”溫婉手下針線未停,依舊專注地放在最後一朵色彩斑斕的牡丹上頭。

    周若素皇室出身,卻一生坎坷。在溫婉心底,唯有牡丹真國色,方能配得上生母那份亦柔亦剛、不隨落葉舞動秋風的高絕與矜貴。

    眼看生母自由在即,她做女兒的也唯有如此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意。

    “郡主”,沉香輕輕扯她的衣袖,急得臉色緋紅:“您先停了針,是您一輩子的大事。”

    “可是陛下有意將我賜婚給建安太子秦恒?”溫婉笑容嫣然,輕輕拂開沉香的手,耐心繡著最後一個花瓣。

    算算時日,宮裏也該有動靜才對。能叫沉香這般急三火四,大約總算是有了些眉目。

    “郡主一早便曉得,怎麽還如此沉得住氣。如今聖旨還未下發,郡主趕緊去求安國夫人,興許還來得及”,沉香滿麵焦慮,一幅為自家主子發愁的模樣,又不敢輕易去奪溫婉手中的針,隻急得原地打轉。

    溫婉終於停了針,偏著頭仔細端詳,再拿銀剪將線頭剪斷。瞧著床幔與枕席上牡丹花一般雍容的天姿國色,露出滿意的微笑:“母親早就知道,你慌張什麽。”

    不獨是楚朝暉,那一日在外祖家裏,溫婉向周若素敞開心扉,痛快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周若素果然是至柔至剛之人,片刻的不舍之後,便把離情拋開,真切地與溫婉說道:“阿婉,娘親最對不起你的地方,便是給了你那麽不堪的童年。如今你已然羽翼豐滿,自然該飛去你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