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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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鈺之終是放不下對陳芝華的牽掛,曉得妻子與夏蘭馨姑嫂關係一直容洽,特意走了趟知蘭苑,拜托夏蘭馨對陳芝華多為照料。

    需要多久才能說動高麗王,完成崇明帝的囑托,夏鈺之心間委實沒有譜。

    瞅著妹妹繡架上大紅的孔雀聯珠紋錦衣,夏鈺之才恍然想起,妹妹的嫁期隻在兩個月之後。

    他有些歉然地望著夏蘭馨,如小時候一般撫摸著她的頭發,驚覺到昔日總愛隨在自己身後的小丫頭如今已然長大了。

    昔時妹妹發上是兩隻小小的抓髻,綁著一對珠花,如今卻換成了高挽的雲鬢,佩著及笄禮上楚皇後賜下的長簪,華貴而又清美。

    夏鈺之一直盼著妹妹出嫁時,是自己背她上花轎,將她的手交到雲揚手中,見證著他們一輩子的幸福。如今,家國之間取舍,這簡單的心願怕也難以達成。

    望著一身黃衣翩躚,衝自己嫣然而笑的夏蘭馨,夏鈺之歉然說道:“三哥領了緊急軍務,不日便要走一趟高麗。此行迢迢,要待多久連我自己也說不準。若是錯過你的吉期,回來必定好生向你陪罪。”

    夏家身為國之重臣,夏蘭馨這些年瞧多了聚散分離,比尋常女子多了份超脫。

    她雖有淡淡的失落,卻依舊綻開誠心的笑意:“我自然盼著三哥能夠趕回,你自己在外,也要保重才好,我有嫂嫂相伴也是一樣。前日祖父大人曾說,過些日子二哥興許也會奉詔回京,到那時咱們家必定十分熱鬧。”

    想起已經三年未見的二哥,夏鈺之也有些想念,他重重點著頭道:“我爭取早去早歸,怎麽著也要與二哥見上一麵。”

    見炕桌上的針線簸籮裏擱著夏蘭馨的繡棚,夏鈺之含笑說道:“聽芝華說,你這些日子一直在跟著她學針線,三哥瞧瞧可有長進?”

    一隻手堪堪伸出,卻被夏蘭馨搶了先,將繡棚緊緊抱在懷裏,臉色酡紅欲滴:“女孩子家的東西,豈是你說看就看,話說完了趕緊出去。我與嫂嫂是多日的情誼,便是沒有你拜托,我一樣會陪著她與她腹中的小侄子。”

    一番搶白,夏蘭馨方才的婉約淑女形象頓失,如今又潑辣又刁蠻,到活脫脫小時候的脾氣。夏鈺之哈哈大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三日後才動身,如今約了雲揚在醉得意吃飯,你去不去?”

    夏蘭馨亦嗔亦喜,烏溜溜的黑眼睛一轉,眸子向兄長淺淺一橫,唇角微微彎起:“醉得意的風味骨節、八寶酥鴨都是一絕,我為什麽不去?三哥你先出去,等我換身衣裳。”

    明明是想見雲揚,卻又假托什麽吃食,夏鈺之是過來人,自然不揭穿妹妹這些小心思。他微笑著退到花廳,等著妹妹重新梳妝。

    夏蘭馨先將手裏的繡棚藏好,這才命小螺替自己更衣。她從架子上選了件天水碧散繡珠色米蘭花瓣的長裙配月白滾邊夾襦,又叫小螺將雙鬢重新往上抿了抿,簪了朵翡翠珠花,這才翩然走向花廳。

    臨走時,還不望再瞅一眼被她擱在錦被下頭的繡棚,臉上的紅霞重新飄起。

    那繡棚上大紅錦緞配著五色絲線繡成的本是一對比翼雙飛鳥,夏蘭馨到不懼兄長發現自己繡這吉祥之物,實在是她拿出渾身的解數,整日隨著陳芝華學做針線,卻並無多少長進。

    前日將這一對鳥兒拿去給陳芝華顯擺,到樂得陳芝華笑了半晌,方抿嘴說道:“我實話實說,這麽肥肥胖胖的鳥雀,怎麽瞧怎麽更像兩隻鴨子。”

    夏蘭馨含羞帶怯,輕輕捶著陳芝華的肩膀,非要她允諾重新幫自己繡好。如今生怕兄長也拿來打趣,夏蘭馨才將繡棚死死捂住,自己想起那比翼雙飛的美好寓意,頰邊淺淺蕩起了酒窩。

    兄妹二人同行,不多時便到了位於朱雀大街上的醉得意酒樓。

    夏鈺之早在三樓上定了僻靜的包間,雲揚刻意早到了半柱香的功夫,已然替三人杯中續好了香茗。

    醉得意名滿姑蘇,菜色式式細致精巧,尤以夏蘭馨提到的那兩樣最為出名。

    除去那幾道招牌菜,夏鈺之依著三人的口味又點了幾樣,特意為夏蘭馨要了個蓮子雞頭米的甜湯,三人且斟且聊。

    曉得大舅兄出行必是機密軍務,雲揚並不過問太多,隻關切地問起何時才能歸來,他好替夏鈺之接風。

    如今雖說都是一家人,夏鈺之卸下了少許防備,卻也不敢說得太多。他隻是含含糊糊答到要走一趟東北,歸期未能確定。若是因此耽擱了兩人的吉期,回來必定好生補一份厚禮。

    雲揚將杯中酒斟滿,與夏鈺之輕輕碰了一碰。他抿了一口上好的梨花白,踟躕半晌方低低說道:“舅兄若是去往別處,便當雲揚沒有說。若是去往高麗,雲揚願與舅兄同行,助您一臂之力。”

    當日禦書房議事,唯有君臣三人在坐。深怕消息走漏,崇明帝再三告誡二人不可外傳。夏鈺之將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擱,目光如炬地望著雲揚,凝眉說道:“你如何會有這種想法?”

    瞧著哥哥不怒而威,生怕雲揚不自在,夏蘭馨夾著一塊風味骨節的筷子慌忙一撂,扯著夏鈺之的衣袖嗔道:“這是做什麽?好好說話。”

    夏鈺之一楞,趕緊收斂了身上凜冽的氣息,雲揚並不為他方才的氣勢所動,依舊青衫磊落,安撫地衝夏蘭馨一笑,說道:“無妨。”

    雲揚替三人把盞,坦然言道:“小弟也隻是猜測。如今高麗與我國交往日盛,它又身處東北方向,因此我才問一問。能要兄長親自出行,還不惜誤了蘭馨的佳期,隻怕是牽涉到緊急軍務。雲揚並非有意打探虛實,而是誠心想出一份力。”

    夏鈺之半信半疑,依舊目光深邃地望著雲揚,緩緩問道:“我正是要走一趟高麗,此行也確實有些為難,正自踟躕難安。不曉得姑蘇雲家與高麗有什麽淵源,你才能如此大言不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