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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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撥開烏雲見日出,這一刻,君臣三人都預見了這場無比燦爛的勝利。

    若能說動高麗王從他們境內借道,大軍再橫渡冰封的河流,悄然到達靖唐關。強如走黑山口,一開始便暴露實力。

    夏鈺之認真聽著他們君臣二人議事,心間恍若有什麽東西想要噴薄而出。

    方才初聽許三年所說的借道,他便有種一語點醒夢中人的的感覺。如今再聽到此處,整個人已經豁然開朗。

    昔時慕容薇曾經說過,前世裏蘇暮寒與十萬大軍在邊城消失得無影無蹤,卻又似鬼魅一般從天而降,出現在姑蘇皇城之外,將守城軍隊殺了個措手不及。

    為了堵上這個漏洞,確保京師安危,夏鈺之一直在苦苦思索蘇暮寒與那十萬大軍究竟如何瞞天過海,如今聽了老將軍一席話,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這十萬大軍必是經由高麗借道,躲入靖唐關內藏匿。殺回西霞時也不走黑山口那條小路,而是也取道高麗,悄然行至京杭大運河的上遊。

    然後,便是慕容薇所說的,他們扮做纖夫與商船,船上滿載著厲兵秣馬的戰士,一路喬裝到了姑蘇皇城。

    蘇暮寒果然天縱奇才,前世為了皇位不擇手段,能想出這借道之法。

    奈何聰明反被聰明誤,多行不義必自斃。前世的債今世來償,風水輪流轉,如今輪到西霞向高麗借道,要殺他個片甲不留。

    對於許三年提出的隆冬之際舉兵,崇明帝深以為然。他一錘定音,準了許三年所奏,命許三年親自給李之方傳信,以防走漏消息。

    如今兩國睦鄰友好,不過幾個月的功夫,使臣間已然往來了幾回。

    新任的高麗王李承浩曾泒下屬送來親筆禦書,極為推崇中原文化,表達了合適的時機想要禦駕親臨的心願。崇明帝亦曾親筆回信,誠意相邀高麗王的蒞臨。

    兩國之間已然有了良好的開端,崇明帝相信隻要西霞拿出誠意,絕不構成對高麗的威脅,不難說動高麗王協助。

    退出禦書房,夏鈺之按捺著激動的心情,一跑疾行往璨薇宮求見慕容薇。

    曉得陳芝華有了孕,慕容薇正請羅嬤嬤幫著整理庫房。她記著楚朝暉送給自己的那份嫁妝裏頭有一尊通體碧綠的翡翠送子觀音,想要尋出來送給陳芝華。

    瞧著夏鈺之突然而至,目光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奕奕神采,還有麵上壓抑的狂喜,慕容薇心知有事,將眾人屏退,這才請夏鈺之落座,含笑問道:“三哥,可是又有什麽好消息?”

    除去瓔珞守在門口,瞧著殿內再無旁人,夏鈺之這激動地小聲說道:“阿薇,前世那十萬大軍的行軍路線找到了,終於找到了。”

    顧不得落座,夏鈺之將炕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飲進,拿袖子一抹嘴唇,原原本本將方才老將軍許三年的主意說出,更將自己對於前世的猜測說與慕容薇,慕容薇亦是茅塞頓開。

    她奔到輿圖前,手指顫顫循著老將軍所說的線路,一點一點從那上頭劃過,心情無比激蕩,險些泣不成聲。

    打從重生歸來,慕容薇沒有一日不在思考那十萬大軍的隱身之處,生怕蘇暮寒手中還握有什麽自己不知曉的後招。如今困擾自己兩世的難題居然在許三年幾句話之間便得到解決,老將軍不提這個茬,誰都未能想起還可用這個辦法。

    一定是這麽著,前世裏高麗老王沒有晏駕,新王不曾登基,與西霞老死不相往來,卻與蘇暮寒暗通了款曲。

    提到對靖唐關背後相助之人,慕容薇睫毛輕顫,眼波微微一閃,驀然說道:“一定也與那位老高麗王有些關係,靖唐關方圓幾十裏再無人煙,他們的糧草軍需必定有一大部分來自高麗。”

    這便也能解釋,蘇光複為何如此瘋狂斂財,從蘇家老宅種植的大片罌粟,到茶馬古道販賣的毒品、馬匹,還有與錢唯真和無錫梁家私下的交易,凡是能夠榨取錢財的地方,他一個也不肯放過。

    原來背後有這麽個無底洞,供著二三萬人的軍需物資,由不得他不殫精竭慮。

    一代梟雄,果然有些手段。若不是身處敵對位置,對這個苦心經營了多年,幾乎步步為營的蘇光複,夏鈺之都要拍手讚歎。

    從他國借道過兵,說起來容易,實則是一件隱秘又重要的大事。對於泒出的人選,崇明帝思忖再三,還是決定由夏鈺之走這一趟。

    他親手擬定了密旨交由夏鈺之保管,要他以西霞特使的身份,暗地裏與高麗王接洽,表達西霞的誠意。

    新婚燕爾又要分離,一對小夫妻正是琴瑟和鳴、蜜裏調油的時候,夏鈺之領了聖旨,心內自然百般不舍,回到府中歉然與陳芝華說起。

    陳芝華腹中已有了不到兩月的身孕,她著了件湖色繡粉白藤蘿花的帔子,皎好的麵容比從前添了些圓潤,越發顯得安嫻。

    聽得夏鈺之進門,陳芝華照往常一般迎了出來,衝著他嫣然一笑,便親手去擰帕子替他淨麵。

    陳芝華腕上籠著隻沈氏夫人認親時賜下的金絞蜜手釧,澄黃的顏色映在水盆裏,襯得一雙纖纖玉手越發瑩然流光。

    瞧著夏鈺之一邊與自己說話,一邊早將眉頭緊緊蹙成一團,那張英武堅毅的麵龐上寫滿了糾結,陳芝華笑容不減,她纖長的手指輕輕撫上他的眉心,替他將緊皺的眉頭揉平。

    淡淡的沉水香氣清淺若岫,陳芝華寬大的衣袖撫過夏鈺之身前,她輕輕踮起腳尖吻在他下頜之上:“不管是夏家還是陳家,都是國之肱骨。食君之祿,便該為君分憂,夫君早去早回,莫以芝華為念。我有祖母與母親大人照料,又有蘭馨整日陪伴,你隻管放心。”

    妻子這般善解人意,夏鈺之又感動又不忍,他將手覆在陳芝華依舊平坦的小腹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柔聲說道:“我一定早去早歸,你與兒子安心在家等著我。”

    陳芝華含羞帶笑,臉上一片煙霞似錦,比案上一直未曾收去的龍鳳雙燭更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