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食人者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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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機中血腥的畫麵與那熟悉的名字,刺激著我的每一根神經。馬東、大奎。。這不可能,一個盆骨碎裂的殘疾人,怎麽會有能力殺死那麽多人,況且馬東家裏還有槍支。
事情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了,難道是有什麽未知力量在驅使?也或許這件事與傲天或者東皇有關?不管如何,我覺得我有必要去一探究竟。如果是邪祟作怪,也正好能驗證一下我這一個月特訓的成果!
拿起手機,撥通了李群的電話。他是市郊h區本地人,或許在苞米屯會有熟人。或許對我了解真實情況會有一些幫助。很快,電話裏傳來了李群的聲音:
“喂。姬總啊!您好,您好!”
“老李,上次你過來,我交代你的事辦好了嗎?”
“辦好了,辦好了!我給張大成家送去了70萬。我跟她們說了,撫恤款是讓別人冒領了,我們新來的老板知道你們家比較困難的情況後,按雙倍賠償給的。哎呀姬總,給那孤兒寡母感動壞了,不停的說新來的老板仁義。您看要不要在媒體上也宣傳宣傳,樹立下咱們公司的正麵形象,這對招工很有幫助。”
“辦妥了就好,媒體就算了,這事就這麽著吧!我有個事要問你一下。”
“姬總您說,隻要我知道的,知無不言。”
“苞米屯你有熟人嗎?我準備在那小住一兩天!”
“苞米屯?姬總,您去那幹嘛?那屯子出事了,聽說老邪性了。”
“我和馬東之間那點事,你也應該知道,我就是去看看,這事裏有沒有什麽幺蛾子,是不是衝著咱們來的。”
“不能吧?在h市地麵上敢惹姬總的人,恐怕還沒生出來呢!這事兒,聽說不像是人幹的,邪性著呢!”
“你別廢話了,有沒有就完了!”
“有啊!我老丈人就是那個屯子的,您去我老丈人家就行。那啥,您啥時候來,我直接先過去,我上村口接您,到那就跟咱家一樣!”
“恩。好!我下午過去,你先準備一下!”
“好的姬總,我這就先過去!”
掛斷電話,簡單收拾一下,我就直接出門了。這一路上我都在思考這件事的種種可能性。不過苦於了解的情況太少,怎麽也沒想出個頭緒出來。
駕車不到1小時,就到了苞米屯了。這個村莊我第一次來,卻給我一種異樣的感覺。以前我也經常從公路上路過這,覺得在平常不過的一個小村,依山傍水的有那麽幾百戶人家。
可這次卻感覺這裏非常壓抑,尤其是電線杆上一群一群的烏鴉,好像預示著這裏即將發生什麽。
村口,一座看不出年代的小石橋,橋下溪水正徐徐的流向遠方,幽幽的傳來一陣淅瀝瀝的聲音。如果不是出現這麽血腥的凶案,不是這麽壓抑的氛圍,這裏還真的是風景如畫。小橋、流水、人家、那村、那色、那人。。
李群早早的就在村口的那座小橋等著我,我停下車示意他上來。我從口袋裏掏出煙,自己點上一支煙,也遞給李群一隻。
“老李啊,最近礦裏麵怎麽樣啊?我不在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我笑著說道
“辛苦什麽啊,應該的,應該的!哈哈。姬總,礦裏挺好的。您舅舅葉總那邊都給打點好了,上個禮拜就恢複生產了,產量還行,一天30多噸吧。”
“恩,不錯!我近期可能還不在,你還得多用點心管理,以後礦裏就交給你打理了,好好幹,虧不了你!年底你這個副總我就給你扶正,全權交給你運營”
李群一聽,頓時喜笑顏開,啪啪的拍著胸脯保證,絕對兢兢業業,不負重托!啊。這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看著李群這個樣子,我是哭笑不得。還鞠躬盡瘁呢,嗬嗬。我也是真沒時間去管理,手頭上的事千頭萬緒的,哪能分心去管理企業?雖然李群這個人膽子小,但在煤礦這一行也確實經驗豐富,全權交給他,我還是比較放心的。
在李群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他老丈人家。這是一座兩層小樓的小別墅,院子挺大,養了不少小雞小鴨。要說李群老丈人家的房子,也就是比馬東家差點。看來也是這個村數一數二的富戶了。
李群的老丈人是個年約七十的幹瘦老人,一頭花白的頭發,皮膚白淨略有皺紋,一副近視鏡掛在鼻梁上。老人的穿著更是與普通的農村老頭不同,牛仔褲、皮鞋,上身著格襯衫。其形象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個農村老人。
一經攀談才了解到,原來這位老人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來東北插隊的上海知青,後來與當地一農村姑娘結婚,也就紮根在東北農村。這也就難怪這位老人有這樣一副上海老克嘞的形象。
老人姓樊,叫樊振華。他很健談,偶爾說出的話還很有哲理。如果仔細聽其說話,還能隱約感覺到一絲鄉音難變。
樊振華本是上海複旦大學物理係的學生,在當時的政治運動中,因為家庭成分不好,被安排到東北農村,接受所謂的貧下中農再教育。
聽到這我挺無語的,貧下中農能教育這位大學生些什麽?偷老鄉的老玉米?偷生產隊的雞?還是。
樊大爺的老伴二十年前就去世了,獨自一人將獨生女樊麗拉扯大。好在老人文化程度很高,並沒有一直務農,在80年代初就擔任苞米屯村辦小學的校長。教書育人,也算是對這位老知識分子紮根農村的一點安慰吧。
李群與樊大爺的女兒是小學同學、初中同學、高中同學、大學同學,絕對的青梅竹馬,在兩人畢業後沒多久,順理成章的結為夫婦。
大學畢業後來兩人一起回鄉工作,李群輾轉幾家礦業公司擔任中高層領導,樊麗在煤炭局工作,事業也算蒸蒸日上。小兩口在市裏買了房,買了車,生活條件可以說相當不錯。本想將樊大爺也接到市裏生活,可老人很念舊,而且跟老伴感情很深,即使是老伴去世多年,依然說什麽也不願意離開這個熟悉的村子。
老人總是念叨:都搬走了,如果你們的媽媽魂靈回來了,家一個人都沒有,她找不到我們很可憐的。我要在這裏守著,等著你們的媽媽。我能感覺到,她經常會回來。我哪也不去,我就在這裏守著,直到我去世,在那邊與你們的媽媽團聚。
兩人拗不過樊大爺,無奈隻能在老宅的原址上建了這麽個小別墅,又給請了一個小保姆照顧老人起居。老人每天就是養養小雞小鴨,在院子裏種個小菜園,每天看看報紙喝喝茶,安安靜靜的生活在這片他熟悉的土地。
院子裏有幾張藤椅與一張茶桌,我們三人很悠閑的坐著,品著茶,聊著天。聊著聊著就說道上午發生的命案了。
“樊大爺,今天一大早,馬東全家跟大奎家出事,您知道嗎?”我抿了口茶說道
“哼。這種人早晚出事。有今天這下場,也是報應!我是看著馬東跟大奎這倆混小子長大的,這倆小赤佬從小就不是個好東西!在這個村子裏,他們也就是不敢惹我,其它人誰沒挨過他們欺負?”樊大爺冷哼了一聲說道
老人能說出這麽硬氣的話,很出乎我的意外。在我印象裏,南方人,特別是江浙上海一帶的男人,都是很柔弱的。
“就是,就是,他敢?欺負爸爸,他煤礦想不想幹了?咱家樊麗大筆一揮,讓他哭都找不到調!”李群趕忙附和道
“放屁!我樊某人,什麽時候做過仗勢欺人的事?我什麽沒見過?生死場上走過一遭的人,會怕這幾個小赤佬?”樊大爺不悅的說道
“生死場上過走一遭?樊大爺您?”我有些驚訝的說道
樊大爺歎了口氣,閉上眼,好像回憶起曾經的往事。過了良久,睜開眼睛,緩緩的說道:“57年的上海。。”
通過樊大爺的口述,我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樊大爺,也就是當年的樊振華,他出身於知識分子家庭,曾祖父在前清做過知府,幾代的書香門第。可在上個世紀特殊時期的上海,那正是政治運動最跌宕起伏的年代,知識分子是不被歡迎的群體。
有一日,領袖號召大家提意見,說者無罪,聞著自勉。時任上海市教育部門幹部的樊鴻儒,也就是樊振華父親,秉承著知識分子的諫言傳統,對當時的時政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可誰知,一家人的噩夢,就此開始了。意見書提交後沒多久,風雲突變。樊鴻儒與愛人邱夢玲雙雙被扣上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的帽子,先是隔離審查,可過了幾年更是不堪,每日被拉到大街上遊街,被一群帶著紅袖標的小青年肆意的侮辱、揪鬥。
人民群眾的智慧總是無窮的,無論是用在有益於社會的地方,還是用在折磨同胞身上。
在一次批鬥大會上,這群被政治衝昏頭腦的年輕人或者說禽獸,用極其殘忍的方式去折磨這對老夫婦。他們用鐵鉗子一綹一綹的拔掉邱夢玲的頭發,掉落的頭發甚至連著帶有血跡頭皮。而幾個禽獸絲毫不理會邱夢玲撕心裂肺的嚎叫,不理會一再昏厥又因疼痛醒來的邱夢玲,就那麽畜生一般,一邊嬉笑,一邊一下一下的揪著,直到邱夢玲滿頭滿臉鮮血淋淋,整個頭顱好似斑禿一樣,有的地方甚至露出白森森的頭骨。
看著愛人受到如此殘忍折磨的樊鴻儒,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悲憤,瘋也似的掙脫開按住其雙臂的兩個紅衛兵。紅著雙眼,一把推開幾個一邊嬉笑戲謔,一邊折磨邱夢玲的禽獸,抱著愛人從會場六樓一躍而下,老夫婦當場雙雙身亡。他們以死的方式,捍衛自己屬於人的尊嚴。
這樣的慘劇,在今日或許你會覺得聳人聽聞。但在哪個瘋狂的年代卻不時的上演。那一幕幕血紅的悲壯與淒涼,或許會因時光的流逝所褪色,但那個瘋狂年代的烙印,卻深深影響著至今仍然在世,卻大多不知懺悔為何物的特殊的一代人。
在哪個年代,如果家庭成分不好,那麽所有的一切都將與你無關。樊振華也是如此!本是複旦大學物理係的大二學生,卻被責令退學。其實就算是不被退學,留在學校也沒有什麽意義,大專院校,也早已停課搞運動了。
退學後的樊振華被送到了學習班改造,每日學習革命思想。那個時候他們這個群體有個別名:可以教育好的青年。可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他們不是好的、不是有益於社會的。
在學習班改造的樊振華得知父母的死訊後,在課堂上嚎啕大哭。而組織上課的革委會幹部,不但不安慰,反而訓斥樊振華:不就是死了兩個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的臭老九嗎?他們死有餘辜!你哭什麽哭?為臭老九哭泣,你的政治立場在哪裏?這裏不是你們家的封資修的臭靈堂,要哭滾出去哭去!
聽聞如此喪心病狂言語的樊振華,停止了哭泣,轉身走出學習班。而那個叫囂著要把樊振華送到新疆勞改的革命幹部如狂犬病患者的吠叫,也隨著樊誌華一聲重重的摔門聲,戛然而止。
回到家中的樊振華,麵對著被紅小將們洗劫一空,一片狼藉的祖宅,忍不住嚎啕大哭。可剛哭了幾聲,就聽到有人進來。
樊振華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牙齒甚至將手掌咬出鮮血。他輕輕的移動腳步到一個櫃子的角落,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他緩緩的拔出了腰間的三棱刮刀,緊緊的握著。
刀身鏽跡斑斑,好像隨時都會被折斷。這是他再回來的路上撿到的,也不知是哪個紅小將掉落的,刀身上好像還有些血跡。也許這把刀的主人,剛剛經曆過一場武鬥。。
腳步聲越來越近,甚至隱約聽到了三個年輕男人的對話。
“樊鴻儒這個臭老九,還敢自絕於人民?死了我們就能放過他了?”一個人說
“就是就是,還是郝主任想的周到,把這兩個壞分子,扒光了掛電線杆上示眾!”另一人說
“小三子,你個變態少拍馬屁!誰讓你把邱夢玲下邊的毛都燒光的?雖然這個臭老九死有餘辜,可你這種低級趣味,可不是我們隊伍中可以出現的。”
那個叫小三子的聞言,趕忙諂媚的笑道:“郝主任說得對,我這低級趣味一定改,一定改,哈哈。”
“好了,別廢話了。咱們再在這個臭老九家搜一搜,看看有沒有上次抄家沒搜到的東西,拿去賣了買點酒菜,晚上我要請紅陽戰鬥隊的幹部喝酒,研究一下我們唐戈莊戰鬥隊與紅陽戰鬥隊聯合的事。”郝主任說道
隨後,三個人就那麽肆無忌憚的搜索著,在屋內不時的傳出翻箱倒櫃的嘈雜聲。
當那個郝主任,透過角落立櫃的玻璃,看到裏麵居然歪歪斜斜躺著一個貌似古董的花瓶,正用因興奮而有些顫抖的手,打開櫃子的門時,一把三棱刮刀從櫃子的一側向他左肋狠狠的刺下。
嗷的一聲慘叫,將小三子和另外一人嚇得一激靈。當這兩個身穿綠軍裝,戴著紅袖章,胸口別著像章的紅小將,看到倒地抽搐的郝主任時,麵無血色。
他們看到了在櫃子一旁陰影處的一個人,這個人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狠毒的望著他們。好像他正望著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隻豬狗。
小三子大嚎一聲:“殺人了!”一個箭步從窗戶躍下,可這個房間是三樓。小三子跳下之前,可能想到了某些孤單英雄,從高聳的窗戶一躍而下,然後迅速撤離。
可現實卻總是那麽實際,落地的小三子隻覺得雙腿一陣劇痛,發出了與郝主任同樣的一聲嚎叫,就失去了知覺。
而此時屋裏隻有那個和小三子一起的紅衛兵與樊振華兩人。那個人解下腰間的武裝帶,他想與樊振華做殊死搏鬥。可是當他武裝帶上的鋼扣砸在樊振華腦袋上的時候,一把三棱刮刀深深的刺入他的左腹。
他隻感到渾身的力量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手中的武裝帶好像無比的沉重,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雙腿一軟,人事不知。他在失去知覺前最後一眼看到的,是樊振華野狼一般的眼睛。
樊振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兩人,感覺腦中一片空白。他就那麽渾渾噩噩的走出老宅,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摔昏在地的小三子身邊。樊振華呆呆的看著這個禽獸倒地的樣子,他看到這個禽獸屁股下麵一片黃色的汙漬。
樊振華笑了,笑的是那樣的暢快淋漓。他彎下腰,慢慢解開了小三子的褲腰帶,脫下小三子的褲子,用三棱刮刀向小三子那臍下三寸不良之物,狠狠的插了下去。
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小三子被劇痛所驚醒,又因劇痛而昏厥。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小三子,樊振華笑了,從小三子上衣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包香煙與火柴。
那是一包老刀牌香煙,吸在肺裏是那樣的辛辣。也不知是香煙的辛辣還是內心的痛苦,樊振華眼裏緩緩的流出眼眶。
周圍因慘叫而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眾人驚恐的望著站在原地的樊振華,望著他那緊握刮刀滿是鮮血的手,而不敢上前一步。在人群裏,不乏有平日趾高氣揚的紅小將,可此時的他們卻在瑟瑟的發抖。
也不知是誰,壯著膽子,抄起一根木棒,在樊振華的後背猛擊一棍。
當樊振華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陰暗潮濕的牢房。透過鐵窗望到的一輪明月,樊少華笑了。或許這裏就是他人生的終點,也或許終點不是這裏,而是遠郊那空曠的刑場。
本回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