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內應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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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九禎有種想吐血的感覺,敢情是被賴上了,一千個人,再拿一萬兩銀子出來,怎麽可能?不由狠狠瞪了眼袁懷山!

    其實袁懷山也冤的很。

    自永曆年間起,衛所製度逐漸崩壞之後,軍官侵占田產,把普通小兵變成軍奴成了常態,但到了末年,隨著各種製度徹底崩壞,朝庭控製力下降,難免有兵油子會抓住機會,聯合眾人挾持上官,甚至以下克上,畢竟衛所軍官的權威來自於朝庭,朝庭自己都自顧不暇,哪還有能力為他撐腰?

    這種情況在歌舞升平的南方尤為明顯,因著陝西河南被打成了爛攤子,直隸山東又一次次被建奴蹂躪,朝庭的基本盤崩潰,正逐漸失去對南方的控製。

    北方的兵,給錢給糧,好歹心裏還有朝庭,還能拉出去打兩下,而南方的兵,在與軍官的鬥爭中漸漸掌握了竅門,從上到下,幾乎都是油子兵,撈起好處,不讓於人,打起仗來,則是腳底抹油。

    南明僅一年被滅,官僚的黨爭內鬥固然是個重要原因,可是兵不能打也是致命的死穴啊。

    當然了,平時這些油子兵不敢過於逼迫上官,今天,革命軍都打到了家門口,多年以來積聚的怨氣總爆發,袁懷山不敢過份逼迫,索性不吱聲,望向了城下。

    卻見著那軍卒跑的好好的,突然止住了步伐。

    “誰讓你們停的,想死是不是?”

    千戶喝罵道。

    一名軍卒嚷道:“流賊有槍有炮,咱們手上隻有長矛大刀,那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咱們哪,衝上去才是送死!”

    “平時這些狗官把老子們往死裏壓榨,現在流賊來了,又要老子們去送死,弟兄們,能答應麽?”

    “要上自己上,讓高郵城裏的那些狗官去和流賊打,老子反正一無所有,搶不到老子頭上,真要流賊破了城,關我鳥事?”

    “說不定還能趁火打劫撈一把呢!”

    那近七百人死活不肯上前,反而是冷言風雨,聲音越來越大。

    “反了,反了!”

    千戶氣的揮著刀大叫。

    “你砍誰?你娘的,動一下試試?”

    “來,砍老子啊!”

    軍卒不僅不怕,反而圍了上前,那長矛戳啊戳,把千戶嚇的臉麵蒼白。

    城頭,趙九禎也是氣的不行,抓住城垛的雙手都在微微顫抖,可是他也怕鬧出兵變,氣急交加之下,額頭滿是汗珠。

    高桂英則是輕蔑的搖了搖頭:“這樣的朝庭官兵我還從來沒見過,窩裏橫倒是挺在行的。”

    李信解釋道:“他們或還有另外一重身份,就是佃戶,他們的田早就被軍官侵占光了,平時給軍官種田,哪還有什麽操演訓練,家丁也相應的演變成了管事,你把這些人當作地主佃戶就可以了,地主老爺帶著佃戶上來打仗,這不是開玩笑麽?”

    “嘿!”

    二瓤從旁嘿的一笑:“司令爺,這些兵不行啊,抓來了得好好管教。”

    李信眉頭一皺:“從哪學來的?老百姓不懂,叫我司令爺,你還能不懂?下回記著改口。”

    “得令!”

    二瓤鄭重施禮。

    李信哭笑不得向前望去。

    那一群兵,已經開始有人往回跑了,可是緊接著,就有驚恐的大叫傳來。

    “船上有兵,船上有兵,咱們被包抄啦!”

    “進城啊!”

    “進什麽城?高郵能守住麽?還不如降了,反正要殺也是殺那些狗官,咱們都是窮光蛋,沒什麽好惦記的!”

    聽著嚷嚷聲,那千戶急的六神無主,本能的望向城頭,城頭已經有人大叫:“別開門,別開門,莫讓流賊尾隨入城。”

    趙九祉剛要張開的嘴巴閉上了,想想也是,城下亂哄哄一團,真要開了門,就怕關不上,出了任何差池他都擔待不起。

    而此時,已經有船隻在靠岸,一名名戰士身手矯健的躍下船幫,迅速集結,那千戶絕望的歎了口氣,當時傳令的隻說有流賊侵襲州城,兵力多少,裝備如何,並未講清楚,他還以為是流竄於江淮的小股流匪呢,倒也不懼,帶兵趕來。

    明朝末年烽煙處處,江淮雖不如河南陝西那樣亂成了一鍋粥,卻並非沒有流賊四處流竄,隻因江淮地勢平坦,難以躲避官軍的大規模清剿,不成氣候罷了。

    這刻真照了麵,他才知道完全不是想象的那麽回事,心裏悔恨交加。

    “軍門,還是降了吧,降了才有活路啊。”

    身邊有家丁勸道。

    “誒!”

    那千戶最後望向了城頭,確認不可能開城門,才大叫道:“放下武器,放下武器,我願舉義!”

    “嘩啦啦~~”

    一群軍卒丟下了武器,跪地受降。

    “誒!”

    趙九禎也是痛心的一拳擊在了城垛上,哪怕拳頭都滲出鮮血,他也未感覺到,因為他的心更痛!

    一槍未打,一箭未發,援軍就降了,而從高郵到揚州或淮安的距離差不多,都是兩百裏上下,今晨求援,明天才能收到消息,哪怕及時出兵,最快還要三天,高郵能守這麽久麽?

    “老刺史,老刺史,民夫帶上來了!”

    這時,袁懷山從後麵喚道。

    趙九禎回頭一看,幾百名身著破爛的漢子被帶上了城頭,其中約有半數尚算強壯,不禁點了點頭:“爾等好生協助官軍守城,一俟打退流賊,本州將予以嘉獎,否則被流賊破城而入,玉石俱焚!

    人群中有個五十來歲的老家夥,正是邢三,哈腰道:“我等多虧了老刺史收留,才得以殘喘至今,請老刺史放心便是!”

    邢三等人先一步趕來高郵,憑著難民的身份混進了城,家眷大多分散於各富庶人家做幫傭,打零工,有手藝的當街賣藝,沒手藝的幹些偷雞摸狗的雜碎事,到現在還有幾個關在大牢裏呢,其中的小媳婦與李蘭芝一起,租了間院子住下來。

    趙九禎可不清楚招來了一群內應,轉回頭道:“袁軍門,速速安排下去,無論如何,也得守到援軍趕來!”

    “得令!”

    袁懷山拱手施禮,隨即招呼人手,帶領民夫做著搬運的活計,什麽滾石、檑木、油鍋,還有火藥、炮彈,陸陸續續的搬運上城。

    一名邢家班的青年人瞅著無人注意,向邢三小聲問道:“三爺,可不能再搬了,越搬攻城越難啊,要不現在就發動,挾持趙九禎那幾個狗官,逼他們開門?”

    邢三偷偷瞥了眼,基本上將領都被家丁圍著,於是搖了搖頭:“再等等,打起來才有機會,對了,想辦法讓弟兄們露個臉,讓總司令看到,別給自己人轟死了那才叫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