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 洪承疇降清的七大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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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明白陳新甲的顧慮,倒沒發作,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如今無兵馳往關外救援,隻好對東虜加緊議撫,使局勢暫得緩和,也可以救洪承疇不致陷沒。”

    陳新甲拱手道:“臣已安排妥當,將以馬紹愉為首,前往沈陽議撫。”

    崇禎點點頭道“馬紹愉原是主事,朕念他此行勞苦,責任又重,已擢升他為職方郎中,特賜二品冠服,望他不負此行才好。”

    陳新甲道:“馬紹愉此去需麵見虜酋,議定而歸,暫緩皇上東顧之憂,使朝廷得以專力剿滅流賊。”

    崇禎苦笑道:“卿言甚是,安內攘外,勢難兼顧,朕隻得對東虜暫施羈縻之策,朕之苦衷,惟卿與嗣昌知之!”

    陳新甲連忙磕頭:“皇上乃我朝中興英主,宏謀遠慮,自非一班臣工所能洞悉,待事成之後,邊境暫安,百姓得休養生息,關寧鐵騎可以南調剿賊,到那時,陛下之宏謀遠慮即可為臣民明白,必眾心成服,四方稱頌。”

    崇禎明白陳新甲是討好自己,至於能否真使眾心成服,四方稱頌,他不敢奢望,所以搖了搖頭,接著問道:“馬紹偷何時離京?”

    陳新甲道:“皇上手詔一下,便即啟程,不敢耽誤。”

    “這手詔……”

    崇禎有些猶豫,畢竟下了手詔,就有了證據,很容易落朝臣口實,被言官群起而攻之。

    別看崇禎乾綱獨斷,但他最怕言官攻擊,不管做什麽事,總想著把自己開脫出去,錯誤由臣屬承擔,榮耀歸於自身。

    陳新甲可不願為崇禎背禍,催促道:“倘無陛下手詔,去也無用,此次重去,必須有皇上改寫一道敕書攜往,方能使虜酋憑信。”

    崇禎猶豫片刻,勉強道:“也罷,朕明日黎明,命內臣將手詔送到卿家,此事要萬萬縝密,不可泄露一字!”

    陳新甲肅容道:“謹遵欽諭,絕不敢泄露一字。”

    “先生請起。”

    崇禎略一抬手。

    陳新甲叩了個頭,站起來,等候崇禎問話。

    好一會兒,崇禎卻是道:“謝升身為大臣,竟將議撫事泄於朝房,引起言官攻訐,殊為可恨,朕念他平日尚無大過,將他削籍了事,當時卿將對東虜暗中議撫事同他談過,也是有欠妥當,不過朕對卿恩遇如故,仍寄厚望,既往不咎,望卿務必慎之再慎。”

    謝升本是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官居一品,就因泄露了崇禎有心議和,引發朝臣攻詰,崇禎大怒,將謝升革職罷官。

    今聽崇禎舊事重提,陳新甲慌的趕緊跪下,他對於崇禎的多疑善變與暴躁狠毒非常清楚,今天得到皇帝倚信,也許明日就禍生不測,這分明是警告他,頓覺脊背發涼,誠惶誠恐道:“謝升之事,臣實有罪,蒙皇上天恩高厚,未降嚴譴,仍使臣待罪中樞,俾效犬馬之勞,微臣感恩之餘,無時不懍凜畏懼,遇事倍加謹慎,派馬紹愉出關議撫之事,何等重要,臣豈不知?臣絕不敢泄露一字,伏乞陛下放心。”

    崇禎不放心的問道:“凡屬議撫之事,朕每次給你下的手諭,可都遵旨立即燒毀了麽?”

    陳新甲其實都留著,他也不想當崇禎的替死鬼啊,於是瞞哄道:“臣每次跪讀陛下手詔,凡是關於議撫的,都親手暗中燒毀,連隻字片語也不敢存留人間。”

    崇禎滿意的點了點頭:“口不言溫室樹,方是古大臣風,卿其慎之,據卿看來,馬紹愉到了沈陽,能否順利?”

    陳新甲沉吟道:“以微臣之見,虜兵力方盛,必有過多要求。”

    崇禎道:“隻要東虜甘願效順,誠心就撫,能使兵民暫安,救得承疇回來,朕本著懷柔遠臣之意,不惜酌量以土地與金銀賞賜,此意可密諭馬紹愉知曉。”

    “謹遵欽諭。”

    陳新甲應下。

    崇禎又叮囑:“要救得洪承疇回來才好!”

    陳新甲磕頭退去,出了文華門,心裏忐忑難安,他也沒法預料議和的結果,耳邊隻剩下了崇禎的叮囑:“要救得洪承疇……”

    “難,難啊!”

    陳新甲搖頭歎氣,大明與東虜作戰,幾乎每戰皆北,偶爾有勝,也是小勝,反過來,東虜幾乎每一戰都是大捷,尤其是鬆錦之戰的大勝,導致了東虜無論是士氣還是心態,都達到了一個階段性的頂峰,大明作為戰敗的一方,又有什麽底氣去談判呢,馬紹愉此行的目地,本質上是求和,放棄在關外的土地,請求東虜罷兵,仰人鼻息,能說上話就不錯了,幾無可能把洪承疇索回來。

    偏偏崇禎拉不下麵子,非把議和美化為款議,所謂款議,就是外番前來歸服的談判,這不是扯蛋麽?

    陳新甲不由暗暗責怪起了崇禎,如果三年前,崇禎的態度強硬些,由楊嗣昌秘密主持的款議真有可能談成,那時明軍精銳尚在,李自成又被打垮,隱匿在商洛山中,張獻忠則受撫於穀城,正是局勢最有利的時候,可是崇禎在朝臣的壓力下退縮了,錯過了最佳時機,而今已隱現亡國征兆,再去談,能談出什麽?

    “哎~~”

    陳新甲又重重歎了口氣,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

    鬆錦之戰因明報的推動,舉國關注,二月二十七日,吳三桂飛奏崇禎,說鬆山城幹二月十九日失守,洪承疇生死不明,傳聞死於巷戰之中,又雲自盡。

    崇禎大哭,命陳新甲設法查清洪承疇的生死下落,並給吳三桂下了手諭,要求火速查清奏明。

    與此同時,北京朝野也關心著洪承疇的下落,說法不一。

    有說他在鬆山失守時騎馬突圍,死於亂軍之中。

    有說他率領曹變蛟和王廷臣諸將巷戰,身中數矢,左右死傷殆盡,正要自盡時,敵人擁到,不幸被俘,下落不明。

    又有消息說遼東巡撫邱民仰、總兵曹變蛟和王廷臣被殺,其餘監軍道員、大小將領數百人,或戰死,或被俘遭殺,而洪承疇被俘後罵不絕口,但求速死,已被解往沈陽。

    朝廷命寧遠總兵吳三桂務將洪承疇到沈陽就義實情,探明馳奏,同時崇禎也命在山海關監軍的高起潛探明洪承疇是否果真不屈,已經就義。

    四月下旬,吳三桂和高起潛的奏報相繼來到,據洪承疇老營的一個士兵提供消息,他曾被俘,又從沈陽逃了回來,臨逃出沈陽時,確實在漢人中哄傳洪承疇絕食身死,是個大大的忠臣。

    隨後高起潛密奏,洪承疇自縊未遂,繼以絕食,死在沈陽。

    吳三桂也在塘報中道,洪承疇到沈陽後,對勸降的滿洲官員罵不絕口,每次提到皇上知遇之恩,便痛哭流涕,惟求速殺,並道:虜方關防甚嚴,不許消息外傳,洪總督是否已死,傳說不一,一俟細作續探真確,當再飛報。

    京師士民連日來街談巷議,都認為洪承疇必死無疑,甚至把他比做當世的張巡許遠,一時之間,滿朝都在稱頌洪承疇的忠烈。

    崇禎也對洪承疇賜溢忠烈,贈太子太保,賜祭九壇,在京城和洪的福建家鄉建立詞堂,京城的祠堂就建在正陽門月城中的東邊。

    要知道,建在該處的關帝廟在京城名氣極大,如今在此為洪承疇建昭忠祠,分明有以洪氏配關羽的意思,這是把洪承疇封神啊。

    五月初四,是昭忠詞正廳上梁的日子,上午已時正,正陽門月城中,鞭炮炸響,鼓樂齊鳴,工部營繕司主持儀式,五城兵馬司派兵彈壓,卻仍是沒法驅趕圍觀的民眾,很多人想著幾個經營遼東的大臣,如王化貞、熊廷粥與袁崇煥,都落個被誅戮的下場,隻有洪承疇是固守孤城,城破被擒,罵敵不屈,絕食而死,不由在心中暗讚一聲忠義!

    也在這一日,李信於明報發表署名文章:《論洪承疇降清的七大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