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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關明事先寫好的地址，王建飛找到第一家的時候，赫然發現，這是一個破舊的廠房，院子裏枯草成片，隻是不時的傳來的朗朗讀書聲才讓人知曉這裏麵還有人煙。

    “這裏的孩子，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單親家庭，他們的父親或是在工地上受傷後醫治無效去世，或是拿不到應得的工錢選擇走了極端，這樣家庭的孩子還算是好的，最起碼他們還有母親，更可悲的是那些在父親離他們而去之後母親選擇再嫁他鄉的，他們，就成了孤兒。”說這話的時候，嚴明很沉重“收養他們的人，本是一個曾經身價過億的私企老總，但是，接手之後才發現，這實在是一個無底洞，有好多時候，等他早上打開門的時候會在門口見到那些狠心父母留給他的或是智障或是身有殘疾的孩子，本意是要為外來打工人員做點事，沒想到後來卻成了收容所，如此下來，饒是再有錢也經不起折騰，現在，那個身價過億的老板也快要變成路邊的乞丐了。”

    “那我們快點把東西送進去吧！”王建飛有一種想要快點進去看一看那些孩子的衝動。

    “不要進去了。”嚴明歎口氣“就把這些東西放在這裏吧！”

    王建飛不明就裏想要問為什麽，卻見嚴明眉頭緊鎖，知道有不得已的苦衷，也就沒有把話問出來，隻是默默的幫著嚴明往下麵卸東西。

    轉了兩三個小時，這些地方不是福利中心就是敬老院，裏麵的慘淡場景讓王建飛觸目驚心，回想自己抽屜裏的那些卡片，王建飛認為完全有必要像關書記一樣拿出來為那些需要的人做點什麽。

    春節到來，王建飛非但沒有感覺到輕鬆，反而覺得事情越來越多，今天要去慰問老幹部，明天去慰問一線職工，後天還要看一下春節期間還要執勤站崗的武警戰士，馬不停蹄地幾天下來，王建飛都有想要虛脫的感覺真不知道關老板這把年紀是怎麽承受得了的。

    “王書記，您什麽時候能過來一下？”短信是小武發來的，他也是迫不得已了，這都臘月二十幾號了，劉潔卻絲毫沒有要出院的意思，在院長的特殊關照下，劉潔被調到了一室一廳，外帶衛生間的特殊病房，住院費不用交，在這裏過得倒也逍遙自在，可是卻苦了小武：“姐姐，咱回去吧！”

    “不回。”劉潔的回答隻有兩個字，卻是說的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回旋的餘地。看看小武哭喪的臉，劉潔終於加了一句：“快過年了，你回吧！”

    劉潔不走，小武怎麽敢走？還是老老實實的陪伴在左右，直到快要接近年三十，小武終於忍不住了，這年怎麽也得回家去過啊，不能就這麽在醫院裏渡過啊！無奈之下，從來是報喜不報憂的他隻好給王建飛發了短信。

    收到小武短信的時候，王建飛正陪著關明行走在大街上慰問那些馬路清潔者呢，劉潔的事情固然重要，可是這工作的事情更加重要，王建飛不敢掉以輕心，不是怕失去這份工作，而是不想被關明看扁，不想被關明把自己視作那種吃老本的公子哥。

    這個春節，王建飛過的很鬱悶。

    省城江城東平，三地之間穿梭，卻始終吃不到什麽好果子，每次見麵，劉潔留給他的總是背影，帶去的東西，劉潔會毫不猶豫的送給護士，或者拿去其他病房，東平的家裏，也是亂作一團，依依呀呀的孩子給家裏帶來生機的同時也給家裏帶來了無盡的煩惱。

    王建飛跟父親都不會包餃子，按照當地的習俗，過年卻是要吃水餃的，這邊老太太剛剛活好麵，那邊的小家夥哇哇的又哭起來，劉爽自己忙不過來，老太太忙又踮著小腳過去了。

    王建飛的頭立馬大了，用一個詞語來表示當下的現狀，那就是雞飛狗跳。

    無聲的看一眼窩在沙發裏吸煙的父親，王建飛披上外套跑去外麵的超市裏買來了幾斤速凍水餃，又捎帶著買了幾個菜，一家人就這樣湊合著吃了年夜飯，菜是好菜，酒是好酒，王建飛卻吃得如同嚼蠟，怎麽也吃不出美味，匆匆忙忙的填塞了幾口，王建飛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父母都在家裏，前一天晚上王建飛又已經給相熟的人打電話拜了年，所以，初一的早上王建飛起的很晚，還沒有鑽出被窩呢，門鈴就被人摁響了。

    王建飛一骨碌在床上爬起來，他想不出會是誰在這個時間摁響自己的門鈴。

    “王書記，過年好！”打開門，竟然是於良。

    “是於哥，快進來坐。”王建飛明顯的一怔，他沒有想到第一個來自己家裏的竟然是於良，他以為，於良應該早已經把自己忘卻在腦後了吧！

    讓王建飛更沒有想到的是，從這一刻起，他家裏就再沒有斷過人，不管是曾經認識的，或是不認識，東平縣官場大大小小的官員像是約好了一樣，一撥接一撥的來給王建飛的拜年，搞到最後，來的人連站的位置都沒有了更別說是坐下了，開始的時候，王建飛還是倒茶讓座，到後來，自己僅存的幾條煙都給散盡了。

    接近十一點的時候，人漸漸的少下來，王建飛總算是出了一口氣，這是他怎麽也沒有料到的，尤其是那些個副縣級的領導，想當年自己幹海子鄉鄉黨委書記的時候，那些人什麽時候正眼瞧過自己，而現如今，見到自己後一個個臉上都帶上了花，看來，權力這玩意什麽時候也不會過時，如果現在自己不是關書記身邊的秘書，又有幾個人會這樣做，還不是看到了自己潛在的力量。

    想通了，王建飛也就釋然了，人家看中的根本不是自己，自己也沒有必要太往心裏去，這年頭，是人走茶涼的社會，今天幹著這個角色，他們會像蜜蜂一樣嗡嗡的飛到你的身邊，等你不在任了，他們準保會搬一根冷板凳給你坐，好點的可能見麵後會點頭說個話，品行差的，直接就把脖子扭到一邊了。

    想是想開了，王建飛卻還覺得差點什麽，因為，有一個人他沒有看到身影，難道他就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汙？

    正想著，臥室裏的手機響了，三步化作兩步跨過去，看一眼上麵跳動的名字，王建飛感歎：自己說的話真是邪乎，這邊剛剛說完，電話就打了進來。

    醞釀了一下情緒，王建飛接起了電話：“張書記，過年好！”

    “過年好！過年好！”電話那邊的張強哈哈笑著說道“知道你在省城回來，一直忙於慰問，也沒能給你接風，就今天怎麽樣？我已經派司機過去接你了，車號是……”張強隨口說了幾個數字。

    王建飛在窗戶上探頭看下去，一輛不怎麽紮眼的大眾寶來停在自己的樓下，車牌正是張強剛剛說的那個。

    狡猾的狐狸，王建飛心中暗暗想到，嘴上卻不是這麽說：張書記，您太客氣了。

    “就這麽定了。”張強哈哈笑著掛了電話，臉上卻是氣呼呼的，今天早上，他知道會有人給自己拜年，所以起得特別早，沒想到，一直等到九點自己的門鈴才響起。

    張強是何等精明之人，稍稍用了點計謀就在一個人的口中把話套出來了，感情是那些人先給王建飛拜年去了，張強心中那個氣啊，你這幫勢利眼，難道不知道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嗎？竟然一個個先跑去他那裏。

    氣歸氣，冷靜下來的張強還是想到自己必須拜會一下王建飛的，不為別的，隻為王建飛後麵站著的那個關明，前一任的林書記不正是靠上了這根大腿才贏得了那個副市長嗎？那個時候，王建飛還隻是跟單部長有關係，現在，王建飛可是省委一把手的秘書，如果此時要是靠緊了這根大樹，那自己的前程……

    想到這，張強馬上找來了自己的心腹：你找輛一般的車，去王建飛的樓下，然後把他接到……

    張強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親自出麵，如果被那些科局長見到的話，自己的這張老臉往哪擱？

    雖然中午隻有寥寥的兩三個人，王建飛還是喝高了，喝道最後，王建飛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薑，還是老的辣。

    人家張強早就收買了所有的人，隻是第一杯的時候喝的酒，再後麵，都是拿著水在充數，王建飛終於明白，為什麽服務員要拿著兩個瓶子倒酒了，原來道道在這裏。

    好不容易爬上樓，屋子裏的情景卻讓王建飛更加的頭痛，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七八個人，再看父親，正在那裏高談闊論呢！

    “爸！”王建飛努力把湧到嗓子邊上的一口酒咽下去，迷迷糊糊的叫了一聲。

    “看你喝成什麽樣了？過來。”老爺子回過頭，看到王建飛東倒西歪的，馬上把臉拉下來了：“過來，給你叔叔大爺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