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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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林月白已經快步追到了宴廳外的回廊上,她一手扶住自己的小腹,一麵微皺眉頭朝四處看去,此刻華燈初上,四周一片靜謐,除了值守的宮人頻頻向她行禮,哪裏還有半個別的人影?
    “焦驍……焦驍呢?”
    值守的太監和宮女見皇後如此著急地尋人,因不知什麽情況也不敢貿然說話,其中一個小宮女怯生生朝某處一指,道:“啟稟皇後娘娘,剛才有位公子,是陛下身邊的紮薑大人領著的,朝、朝那邊去了——”
    “朝哪?”
    “朝小池塘那邊……”
    林月白知道,從宴廳出來若要離開詠陽殿,必經之路就是小池塘。這時阿媛也提著宮燈追了過來,見林月白步伐匆忙,她趕忙將手裏的燈塞給那個小宮女讓她在前麵照路,自己上前扶住了林月白的胳膊:“娘娘,小心腳下!”
    “我自己走。”現今的林月白極不喜歡別人攙扶,即便阿媛和阿濛做了她身邊的一等宮女,卻仍舊待她二人十分冷淡,“你不用跟來。”
    阿媛的臉在夜色中低沉下去,她似是很難過,然而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很平靜地朝那掌燈的小宮女道:“你去給皇後娘娘引路吧,小心些。”
    “是。”
    “娘娘,阿濛在小池塘那候著,您現在去,定能見到……請您慢些走,千萬小心腳下……”
    林月白的腳步有一瞬間的凝滯,她轉頭看了一眼阿媛,什麽也沒說便匆匆離開了,而阿媛始終站在沉沉暮色中,低著頭的身影落寞而寂寥。
    此時的小池塘邊,如水魚一般濕淋淋的阿濛剛剛被紮薑從水裏撈上來,焦驍不忍一個小宮女在夜風中瑟瑟發抖的模樣,便將披風解下放在她身側,“你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怎不伺候在娘娘身邊,卻在這裏落水?”
    “奴婢、奴婢隻是、路、路過……”雖未入秋,可渾身濕透又被風一吹,阿濛還是忍不住牙齒打架,但見自己終於成功攔住了焦驍,心中卻是高興異常。她顧不得紮薑那陰沉可怕的臉,朝著焦驍道:“焦、焦公子,我家娘娘知道您來,特、特意親自安排了席麵,您怎麽、怎麽這麽急就走了!”
    焦驍麵上一黯,如今的他又如何還能麵對已經是皇後的林月白,若不是皇帝的命令,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再和這座皇宮有任何牽連……
    三人在小池塘邊,那廂匆匆趕來的林月白已經遠遠看到了他們。她快步上前,見阿濛的樣子也是吃了一驚,而焦驍有些失神地站在旁邊,似乎並未注意到她。林月白正欲開口,紮薑一個跨步到了她麵前:“微臣叩見皇後娘娘!”
    這句話仿佛是點醒了焦驍和阿濛,兩人都連忙下跪行禮。林月白見阿濛的樣子實在可憐,不禁問道:“你怎麽了?”
    “回稟皇後娘娘,宮女阿濛身為皇後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沒有盡職盡責地伺候在娘娘身邊,還在這裏驚擾了娘娘鳳駕,實在是罪不可恕!微臣一會兒便去內侍省知會一聲,將阿濛交由他們處置!”
    看著阿濛那十分懼怕的眼神,又想起剛剛阿媛說的那些話,林月白突然全都明白了過來。她臉色一冷,道:“本宮知道紮大人如今是陛下身邊第一心腹信任之人,可本宮的宮女是後宮中人,想來就不必勞煩紮薑大人替本宮管束了吧!”
    “微臣不敢!”
    “那還不退下?”
    紮薑有些猶豫,原本李耀的意思是讓他帶著焦驍盡快離開,最好不要和宮中的人有什麽接觸,可眼下皇後發話他又不能公然違逆……紮薑一時有些為難,便默不作聲地跪著。而阿濛巍巍抖抖地從地上爬起來,她見紮薑憋屈,心中自然無比暢快,咬著顫抖的牙齒對林月白道:“娘娘,若不曉得的,還以為、以為紮薑大人這般說話姿態,是咱們詠陽殿的主子呢!”
    聽得阿濛火上澆油,紮薑隻得再次磕頭道:“微臣不敢、微臣絕無此意,請皇後娘娘明查!”
    林月白垂首片刻,輕聲道:“紮薑,你回宴廳吧。跟陛下說,本宮送送焦驍就回去,這裏有阿濛和宮人伺候著,請陛下安心用膳,少刻本宮就回。”
    “娘娘……”
    “還不去!”
    聽得連高聲說話都很少有的林月白也發了怒,紮薑隻得無奈退下,阿濛見他走時步履匆忙,心中高興,一時忘了自己濕漉漉的身子,三兩步就靠到林月白身邊,笑著道:“惡人跑啦!”
    “闖了禍自己還不知曉,還在這裏高興,”林月白從袖子裏取出一方帕子遞給她,“披上衣服將臉擦幹,去背風處避一避風。”
    “嗯!謝謝小姐關心!”阿濛用力點點頭,拉著旁邊那小宮女便朝不遠處的亭子而去。
    焦驍見周圍突然人都散了,自己也不說話,仍舊跪在地上,頭也不抬。而林月白也有些躊躇,不知此時此地說些什麽話合適,覺得兩人這般一個站一個跪十分別扭,便道:“你先起來。”
    “臣位卑,還是跪著回話的好。”
    這話說得林月白心上立時被劃了一刀,她有些難堪,低聲道:“你說這話……你,你是瞧不起我嗎?”
    “沒有!”焦驍突然抬起了頭,對上林月白那如水的眼睛,四目相對,焦驍瞬間又低下了頭,“隻是今日的微臣,已經不能再和皇後娘娘站著說話了。”
    “為什麽?”
    “娘娘是一國之後,是**,而微臣……隻是個極卑微的人。”
    “可是你仍舊是焦驍,”林月白伸出雙手,輕輕拉起了他,“我仍舊是林月白。”
    你仍舊是林月白,可我卻不是了!焦驍的內心何其悲傷,過去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改變了他的命運,也將他這個人幾近摧毀,可無論是在西境的軍營中,還是在回京後那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裏,他隻要想到林月白,想到西山上她為自己流著淚說對不起的樣子,想起那一段短暫的,但卻每天都能見到林月白的日子,焦驍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可以熬過去,不管他變成了什麽樣,他都可以熬過去,隻要那個人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