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從二十五到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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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不太懂得打仗,但也明白先是濟南城的叛軍被團團圍困,就算他們擋住了當時在濟南城下的軍隊最後也是必敗,所以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才會反正,並非是因為幾個軍醫的勸說。”齊泰說道。

    “可若是一般人那樣勸說,他們敢隨意答應麽?就不怕是謝成派來試探的?正因為軍醫已經在各衛所讓普通士兵對他們信任,士兵才會願意吐露心聲,最後串聯到一起反正。”

    “現在離著路謝之亂已經又過了兩年多,軍醫們在軍中的影響越來越大了。我平日裏偶爾會換上一身七品或八品的官服,扮作經曆或知事在京城左近的衛所轉悠,見到普通士兵已經不僅僅將軍醫當做郎中了。除了性子十分不好的軍醫外,士兵們在治病之餘願意和軍醫說一些家長裏短的事情;若是衛所的武將要處置軍醫,士兵們都會給軍醫求情,有一次因此差點兒鬧出了兵變;甚至有些衛所武將要做什麽士兵不願意做的事情,都是求軍醫幫忙,軍醫若是願意幫忙那事情一定能成,若軍醫不願意幫忙反而搗亂事情一定不成。”

    “在很多衛和千戶所,即使普通沒有品級的軍醫權威也已經次於千戶和鎮撫,高於百戶了。”陳性善說道。

    “這不是挺好的麽,萬一武將想要叛亂,軍中有軍醫在可以阻止武將叛亂,多好。”齊泰雖然並不清楚允設立軍醫係統的初衷,也馬上看到了影響力如此大的軍醫能起到什麽作用。

    “確實挺好,但是……”陳性善不知怎麽,就是覺得不太對。

    不過齊泰見他不說話,又說起了他現在管著的另外一個衙門:“郎中司這麽有用,那文宣司又有什麽用?”

    “文宣司的用處比郎中司還大。當然也或許是我看不出軍醫的其它用處,我現在覺得文宣司比郎中司更加有用。”

    “陛下命令這些落魄文人編寫了這麽多戲曲和話本,對官員沒什麽用,但是對百姓影響極大。現在沒有百姓認為元代是中華的一個朝代,對‘入夷則夷入夏則夏’這句話更是完全不認同,提出這句話的許衡更是被百姓所唾棄,他在河老家的墳墓都被人給刨了。”陳性善說道。

    “這,這,當地官府都不管?”齊泰驚訝的說道。

    “當地的知縣比較推崇許衡的為人,想要阻止;但當地的胥吏可都不敢,況且這些人也不會當著知縣的麵刨墳。”

    “並且後來陛下罷免了這個知縣,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件事。”陳性善說道。

    “這,若陛下真的因此罷免了此人,不和規矩。”齊泰道。

    “陛下是以其它的理由罷免了此人,陛下自己不說,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麽。”陳性善說道。

    “不說這個了,回到剛才議論的事情。”陳性善忙拉回話題:“文宣司對普通百姓的影響之大是我之前根本預料不到的。除了剛才說的許衡之事,陛下使用戲曲普法讓很多百姓都能記住幾個案子,若是本縣出了類似的案子,知縣或者典史判案對不對馬上就能知道,給縣裏的官員很大壓力,不敢隨意判案。”

    陳性善還要再說,忽然一個仆人走進客廳,在齊泰的耳邊輕聲說了什麽。他就見到齊泰臉上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然後對仆人說道:“讓老太爺出來接待一下。”

    陳性善問道:“怎麽了?有老家過來的人?”

    “不是,是薛家來拜年了。”齊泰說道。

    京城姓薛的人很多,當官的也不少,但陳性善馬上猜出了齊泰說的是哪個薛家:“你未來的親家?”

    齊泰點了點頭。

    “既然是他們來拜年,你就去接待一下吧,今年人家頭一年來拜年,你不好將人家晾在一旁。”

    “你也不必覺得對我不尊敬。咱們兩個都這麽熟悉了,還在乎這些虛禮幹什麽。”陳性善說道。

    齊泰確實想去接待薛家。薛家是他未來的親家,他寵愛的女兒明年會嫁入這家,怠慢了薛寧,萬一等自己的女兒嫁進去後薛寧對他的女兒不好怎麽辦?

    可放下麵前的客人去見其他人也是十分失禮的行為,他也不便放下陳性善。

    所以聽到陳性善的話之後,齊泰在心中鬆了口氣,又和他說了幾句話,最後說道:“那就對不住複初兄了,過兩日日等我在外麵的酒樓約複初兄聊天。”

    ……

    ……

    薛寧和薛熙揚見到齊豫的時候十分驚訝。他們本以為以齊泰的性子,不會放下正在接見的客人來見他們兩個,已經做好在側殿坐好長時間的準備了。薛寧雖然對此感覺並不舒服,但齊泰不是小人物,能讓他親自接見的客人也不會是小人物,除非是陛下或者哪位王爺前來,否則齊泰這麽做也十分正常。

    可沒想到齊泰卻將自己的父親請了出來陪他們說話。薛寧和薛熙揚驚訝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躬身行禮。

    “薛大人可使不得,薛大人可是從一品的大官,又是當今國丈,老漢不過是一介平民百姓,怎能接受薛大人行禮。”齊豫馬上說道,並且上前要扶住薛寧。

    薛寧在行禮之前也有些為難。他今rì běn來是想打著同僚之間拜見的名義來齊府,並不是親家之間拜年;可若是非要堅持他一開始的想法,他沒有對齊豫行禮的道理:他的品級在齊泰之上。

    若是齊泰的兄弟也就罷了,可齊泰的父親在將來薛熙揚和齊顰兒成婚後比他高一輩,完全不行禮不像話。

    不過齊豫馬上就過來要扶起他,他也就順水推舟直起了身子,將以什麽名義來拜見的問題含糊了過去。

    之後賓主落座,聊了起來。薛寧和薛熙揚都有些驚訝地發現齊豫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百姓,卻並非隻知道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雖然知道的事情和他們這些高官仍舊不能相比,但總算能聊得下去。

    ‘原來如此,所以齊泰不讓他的兄弟而是讓父親出來招待我們。’薛寧想著。

    正聊著,齊泰從門口進來,首先和自己的父親說了幾句話,然後對薛寧行禮道:“見過薛指揮。”

    薛寧站起來說道:“見過齊尚書。”

    二人答禮完畢,齊豫說道:“你們都是在朝的官員,你們聊,老漢就回去了。”隨即離開了側廳。

    “薛指揮,請坐。小薛你也坐。”齊泰說道。

    薛寧聽到齊泰對薛熙揚的稱呼挑了挑眉,不過什麽也沒說,坐了下來。

    之後是十分無趣的對話。齊泰和薛寧並不熟悉,雙方之前的朋友唯一重合的就是陳性善,又是一文一武觀念差異很大,實在是沒什麽好聊的。

    好在還有薛熙揚,薛熙揚發覺自己的父親和未來的嶽父說話十分枯燥時,馬上和齊泰說起了學問上的事情,齊泰也鬆了口氣,和他談論起來。

    薛熙揚趁機問了許多自己在看書的時候不明白的問題,齊泰一一解答,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很快就到了天黑的時候。

    見到天馬上就要黑了,聽他們討論儒學已經快睡著了的薛寧趁著他們剛剛討論完一個問題、談論下一個問題的間隙說道:“齊尚書,現在已經快要天黑,我也該帶著犬子告辭了。”

    “已經這麽晚了?”聽到他的話,齊泰側頭看向窗外,才發現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

    “不在府裏吃過晚飯再走?”齊泰邀請道。

    “我們晚上還有事情,就不繼續叨擾齊尚書了。”薛寧道。

    既然薛寧不願意留下用飯,齊泰也不會強求,起身說道:“既然如此,那……”齊泰這就要送薛寧父子離開。

    可這時一直侍立的一旁的仆人忽然低頭對齊泰說了一句什麽話,齊泰麵露恍然大悟之色,馬上對薛寧說道:“薛指揮,有一件事剛才我忘了,現在要和薛指揮商量一下。”

    “何事?”薛寧問道。

    “明年是鄉試之年,八月份是直隸鄉試。我覺得為了小薛的鄉試著想,還是等他考過鄉試後再成婚,讓他能夠在鄉試前認真學習,薛指揮意下如何?”齊泰說道。

    薛寧側頭看了一眼兒子的神情,見並無什麽變化,說道:“這樣也好,讓揚認真準備kǎo shì,我並無異議。”

    齊泰輕輕地吐了口氣,好像放鬆了許多一般。

    ……

    ……

    “若不是我讓他提醒你,估計你就忘了我說的話了。這樣的事情越早說越好,萬一薛家安排就在過完年後不久就成婚,你到時候再說可就不占理了。”齊泰的妻子於敏月說道。

    “和揚談論得太高興了,一時就把此事給忘了。”齊泰說道。

    “罷了,反正最後還是說出來了,並且薛寧也同意了,這就比什麽都好。”於敏月道。

    隨後她吩咐家裏的廚子開始做飯,自己則又拿出了一件衣服,對齊泰說道:“來,試一試這件衣服。”

    齊泰接過來看了一眼,說道:“這是為今年宮裏的宴會準備的衣服?”

    “就是給宮裏的宴會準備的衣服。”於敏月說道:“你可是二品大員,正月初一晚上宮裏的宴會衣服可不能馬虎了,這是我今年為你做的,下午就做好了,隻是夫君你先見陳性善又見薛家人,沒有時間試穿衣服,才這個時候讓你試穿。覺得如何?”

    “挺好。其實也用不著試穿,娘子的手藝錯不了。”齊泰道。

    於敏月笑了笑,沒有說話,將衣服從他身上有脫了下來,裝進櫃子裏放好。這可是為宮裏的宴會準備的衣服,現在可不能穿出門。

    於敏月忽然又想到了什麽,說道:“聽說今年陛下對宴會的形式改變很大,會有許多新鮮的東西在宴會時出現,也不知會是什麽新鮮的東西。”

    “等過年入宮後就知道了。”齊泰道。

    ……

    ……

    時間很快就到了臘月的最後一天。這一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允就醒了過來,並且絲毫沒有賴床,在宮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走出寢殿。

    熙瑤當然也一同起來了。她今日的事情既多又雜十分忙碌,不敢多睡。

    不過她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是等著他們夫妻二人的衣服都穿好後,對允躬身笑著說道:“臣妾祝陛下新年吉祥如意。”

    允伸手將她扶起來,笑道:“這麽多年的老夫老妻了,何必還做這些虛禮。”

    “夫君,妾的父母都是互相之間一直如此互祝吉祥如意的,即使妾已經十幾歲了仍舊如此。”熙瑤笑道。

    “那夫君也得祝福娘子啊。”允退後一步,對熙瑤躬身笑著說道:“祝娘子新年吉祥如意。”

    他們兩個互祝新年吉祥如意仿佛成了宮裏祝福新年的序曲一般,之後從允和熙瑤吃飯開始,不斷的有人來祝福他們夫妻:從早上和他們一起吃飯的思齊、文垣等小孩子,到昀蘭、允等在宮中的弟弟mèi mèi,再到王喜等仆人,允和熙瑤不管走到哪裏,都被祝福的話語包圍著。

    一直到一個時辰後,所有有資格祝福允的人都已經祝福過了,允的耳邊才清淨些。

    “啊,終於清淨了,太好了。”允對跟在他身後的王喜說道。

    王喜也十分有同感。雖然這些祝福都不是對著他的,但他也都聽到了,一開始還好,到了最後覺得對耳朵完全就是折磨,他恨不得將耳朵堵上。

    允不允許任何跟著他的宦官說話,又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清淨的世界,才起身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不一會兒,他來到了一處宮殿門前,對守在門口的宦官說道:“你通傳一下,朕來拜見寧太妃。”

    守在門口的宦官一時間呆住了。他雖然對允的長相不怎麽熟悉,但允穿著的這一身衣服可是皇帝才能穿的衣服,他第一時間認出這是皇帝來拜見自己的主子。可之前的幾年,允從未來到過郭寧太妃的宮殿拜見,他一時間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愣住了。

    王喜見到守門的宦官愣神,忙咳嗽了一聲。

    聽到這一聲咳嗽,這個宦官回過神來,馬上對允行禮道:“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之後馬上跑進殿內去通傳。允也沒有在宮殿門外等著,走進院子裏。

    通傳的宦官走進去後不久,允感覺整個宮殿都騷動起來,無數的腳步聲響起。

    隨即一個已經年過六旬、但仍舊雍容華貴的老婦人在宮女的攙扶下走到大殿的門口,對著允做勢要跪下說道:“臣妾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允馬上讓跟隨自己過來的宮女將她扶住,說道:“老太妃,您怎能跪我!快些起來。並且您怎麽能自稱為臣妾。”

    郭寧妃本來也沒想跪下去,隻是這是從朱元璋駕崩已來她第一次單獨麵見允,禮儀隆重些沒有壞處。聽到允的話後她又掙紮了兩下,才直起身子。

    隨後郭寧妃殿內的女官將允引導到客廳,他們分賓主落座。

    “老太妃身子骨還硬朗?剛才晚輩看著老太妃一路走過來,腿腳應該沒什麽毛病。”允十分和藹的說道。

    “還好,還能自己走路,不必讓下人們抬著走。”郭寧妃說道。

    “這就好,能自己走路就比不能走路要強多了。”允笑道。

    接著允又說了幾句話,郭寧妃一一回答。

    他又對侍立在郭寧妃身邊的女官說道:“好好照顧老太妃,若是老太妃有什麽身子不適,馬上去太醫院找太醫過來,不必經過朕或者皇後的允許。”

    “是,陛下。”那個女官有些害怕地躬身說道。

    “看你,都嚇著我的宮女了。”郭寧妃看允並未擺架子,所以如此說道。

    “晚輩這是為了老太妃的身體著想。”允說道:“怕她們到了真的發生,的時候遲疑。關鍵時候,一彈指的遲疑就性命攸關。”

    “好啦,老身知道陛下對老身的關心了,不過老身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也沒想著像先帝一樣活七十多歲,就是現在就死了也沒什麽。”

    “況且六七十歲的人,很多病已經都不是病了,就是老了以後自然而然身上出現的毛病,神醫也救不會來。”郭寧妃笑著說道。

    “老太妃身子這麽硬朗,少說能和皇爺爺活一樣的歲數。”允說道。

    “哈哈,老身知道這是陛下在安慰老身,不過陛下不用說這樣的話了,老身對此並不太在意。”郭寧妃說道。

    之後他們二人又聊了好一會兒,郭寧妃一直在刻意探尋,想知道允今年一反常態來她的宮殿拜訪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過她這是白忙一場。允並沒有其他目的,隻是來拜訪一下宮裏現在還活著的這些長輩而已。或者說,表達出對這些還活著長輩的關心就是他的目的。

    所以雖然郭寧妃說出的有些探尋的話允並沒有聽出來,但郭寧妃也沒有探尋出允的其它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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