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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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戰場的另一邊,艾索娜召集了參加進攻的每一個傭兵團的團長,而她的手,就點在一張簡陋的布防圖上,很明顯是昨天剛畫好的。
“這個地方是由快船隊駐守的,他們相對於另外三家來說,較為弱小,可以作為我們的突破口。”
“可是,”一名傭兵團長有些膽怯道“這可是城牆最中間啊。”
“那是當然的啦,”艾索娜拍了拍地圖,“這麽明顯的事情,對方的指揮官自然也能看出來,將稍弱的快船隊放在中間,左右兩邊的另外兩家傭兵團也比較方便支援。所以,這次攻城一定要快,要迅速擊潰快船隊的傭兵,奪下那段城牆。”
“這種事,”傭兵團長們有些遲疑,“我覺得還是太難了。”
“嗯,突破交給你們的確有些強人所難,”艾索娜點點頭,“我會叫法提斯組織一支攻堅隊予以支援。”
“另外,”一直沉默地站在一邊的那位羅登-羅斯書記員突然開口道“我可以代我老板許諾,第一支攻進城內的傭兵團可以得到十倍傭金。”
“十。。。十倍!”
在場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包括公主殿下在內。因為戰局的原因,羅登-羅斯開賞金開的很大方,而且,支付的並不是真金白銀,而是蓋有羅登-羅斯玫瑰戳的欠條,所以,書記員也很豪邁地開出了各種讓人眼紅的金額。以至於讓艾索娜一度以為這貨是哈勞斯派進商行內部的細作。
不過,這句話的確很有效果,至少,那些傭兵團長們已經由心生畏懼變成了摩拳擦掌。當然,他們心中的小算盤也打了不少,反正隻是攻入城中嘛,又沒說打下城池。就算衝進去之後轉身就跑,賞金還不是自己的?隨著低沉的號角聲再次響起,後陣的那一排排投石機再次高高地甩起了他們長臂,無數碎石再次轟向深紅的城頭。而且,昨天就吃到苦頭的艾索娜公主也下了功夫,特別趁夜派人下山,去葉河的幾個淺灘邊開采石頭,不僅是轟城牆的大石頭,連水底的鵝卵石都鏟回來不少。要知道,這鵝卵石用好了也是殺人利器,比如一些窮的買不起武器的農民用以自衛的投石器,這種僅僅用細繩編出的兜甩出去的鵝卵石,卻真的能砸死人,有的時候比刀槍還好使!而這些各式各樣的石彈也的確派上了用場,尤其是收到重點照顧的快船隊,密密麻麻的飛石讓他們不得不舉起盾牌,但舉起盾牌的結果確實擋住了視線,混在碎石中的實心彈飛至的時候,他們已經沒什麽機會閃躲了。而且由於城牆地方有限,這實心彈一滾就能打倒一片,一下子完全攪亂了城頭上的部署,而招呼攻城士兵的火力自然也就削弱大半。
眼見這情形,艾索娜算是舒了一口氣,然後趕緊下令,開始攻城!畢竟隻有一個晚上收集的石料,能用多久還真不好說。於是,傭兵們推著盾車和攻城塔,扛著雲梯和弩機,開始向城牆挺近。
啪,啪,啪,啪,聽著頭頂碎石擊打盾牌的聲響,督軍抱著腦袋,蹲在城垛後麵瑟瑟發抖,而喬爾喬依然無畏地頂著盾牌,觀察著正緩緩前進的攻城器械。
“喂!”團長焦急地推了推正蹲著的督軍,“你們的投石機呢,怎麽還不還擊?”
“投石機?”聽到這話,督軍愣了一下,“什麽投石機?”
“我靠,城裏就沒準備投石機嗎?”喬爾喬有些抓狂地吼道,“那你們以前怎麽防守的城牆啊!”
“哦,哦,投石機啊!”督軍這才想起來,“好像,在昨天晚上都被運到內城去了,說。。。說是怕損壞了。”
“gb!”團長怒吼道,“開什麽玩笑,那幫老爺打算讓我們拿什麽守城!”
“額,昨天。。。昨天好像沒有這麽恐怖的。。。”
“廢話,今天那個女人動真格了!”團長依然將盾牌頂在頭上,對身後的手下咆哮道“床弩呢,趕緊上弦,把攻城塔打掉!”
“不行,團長!”一名劍隊士兵頂著盾牌匆匆趕了過來,焦急地說“昨天開火的時候,床弩的位置就暴露了,現在那邊正在被重點照顧,根本沒人敢過去啊!”
“靠!你你你,還有你,趕緊的!”他煩躁地從劍隊中點了四個人,“你們頂著盾牌,保護弩隊操縱床弩,快快快!”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背後一陣轟鳴,團長趕緊轉過身,卻見身後的床弩已經成了一地的碎木渣子,而城垛也被砸飛了一個缺口。
“d,真特麽倒黴!”喬爾喬暗自嘟囔了一句,然後再次大聲下令道“放棄床弩,敵人上來了,劍隊保護弩隊,給我狠狠地打!”倒黴的不隻是喬爾喬,但多數床弩還是打出了第一波攻擊。畢竟投石機的攻擊弧線並不算很精確,要不是床弩也隻是固定目標,一個都不中也有可能。
床弩射出的弩箭的確發揮了作用,前排的幾座攻城塔瞬間再次被撕碎,隻是,後方的攻城塔迎著攻擊又靠了上來,而更多的盾車保護著背後的射手,幾乎毫無阻礙地將城牆納入了射程。而這時,因為攻城塔離城牆已經太近了,為了避免誤傷,投石機終於不再拋擲石塊,而盾車後麵的射手,隨著班達克下達的設計命令,開始發揮自己的力量,用密集的箭矢射殺每一個敢露頭的敵人。不過,相對於漫天的飛石,以及不知道會打到哪兒的實心彈來說,這已經好太多了,所以,城頭上的射手也開始憑借城垛奮力反擊,雙方互有損傷。
終於,在床弩上弦的空擋中,兩台攻城塔進入了它們射擊的死角,緊接著,頂著密集地射向自己的箭矢,攻城塔上的傭兵們踹下踏板,頂著盾牌衝上了牆頭。衝在最前麵的,是“血鋒”的敢死隊,他們以自己驚人的武藝,迅速在敵陣中殺出了一道口子,給後續的傭兵提供了一個立足之地。“什麽,敵人登上牆頭了?怎麽可能?”督軍不可置信地聽著傳令兵的匯報。此時,他的內心是崩潰的。說好的鮮血之城呢?說好的不落要塞呢?別人才動真格的攻了一次,怎麽就這麽輕而易舉地上了城頭呢?
喬爾喬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向被突破的地方看去,輕輕地歎了口氣,“還用說嗎,快船隊的人太垃圾了。你看看,他們的射手,完全就在一窩蜂亂射一氣,也沒有個安排調度。再看看他們的肉搏,毫無章法,一團散沙,完全就是靠著蠻力在硬頂。”
“d,流寇就是流寇,”督軍衝著那邊吐了口口水,“爛泥扶不上牆!”要知道,他們堅守的這段牆還牢牢地掌握在守軍手裏,一點都沒有易主的意思。
“霍。。。”團長好像發現了什麽似得,突然拍了拍督軍的肩膀,“爵士,你有空去學學軍學吧,一定能成為相當優秀的指揮官的。”
聽到這話,督軍不由得一愣,“哎,什麽意思?”
“被你說中了,”喬爾喬團長苦笑“那個女人真的把‘血鋒’的人藏在傭兵裏了。”
“真的?”
“不騙你。”說著,他指了幾個正在作戰的傭兵,“你看那幾個拿鐵杖的,有沒有覺得眼熟?”
“眼熟?”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沒帶過兵,”團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盔,說著用盾牌擋開了一支射來的弩矢“那是斯瓦迪亞騎兵使用釘頭錘的招式。”
“原來如此!”督軍恍然大悟,“難怪今天變得這麽猛,既然先頭部隊是‘血鋒’,那這些士兵就是羅登-羅斯的人咯!”
“沒錯,”喬爾喬把督軍拉起來,推到後麵,然後抄起一柄叉子一把掀翻了一副雲梯,頓時,城牆下麵傳來一陣驚呼,“今天這些部隊的組織度,士氣以及許梿程度都和昨天有著天壤之別,隻可能是這樣!等前麵的精銳部隊打開了局麵,後麵的傭兵正好上來補充,打攻堅戰不行,但打順風仗,那些菜雞還是有點本事的。”
“嗨!”督軍懊惱地一拍大腿,“德雷騎士誤國啊!”接著,他扯住了團長的袖子,慌張道“團長,我們趕緊去救援吧!”
“不急,”喬爾喬搖搖頭,繼續指揮著士兵作戰,“大劍團的人已經休息了一天了,現在也該讓他們鬆鬆筋骨了。”毫無疑問,大劍團是一支很有特色的傭兵團。這個團人數並不多,滿打滿算隻有兩百來人,但都是小有名氣的劍術高手。而且,他們的裝備都是清一色的全身重甲和雙手劍除了一柄匕首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的了,沒有弩箭,沒有盾牌,以至於很多人都很好奇,這樣一支屬性嚴重偏科的隊伍是怎麽從嚴酷的傭兵任務中存活下來,並積攢了赫赫聲威的。
當然,這麽有特點的大劍團自然也很特立獨行。別的傭兵團大多和商隊或者賞金人混在一起,接一些護送,追捕之類的任務,偶爾也會摻和一下領主間的戰爭。而大劍團卻以混戰場為主。但大多數領主,尤其是斯瓦迪亞的領主,特別喜歡這支團隊。
威力驚人且殺傷範圍巨大的雙手劍,毫無疑問是對步兵的利器。而厚重的裝甲又能使傭兵們免受大部分箭矢的威脅。所以,在開戰時,領主一般會讓大劍團壓製敵方長矛方陣,打亂他們的陣型,然後自己帶著騎兵從側麵衝鋒,徹底將其擊潰。戰場上,這一招屢試不爽,所以,大劍團聲名鵲起。
當然,雙手大劍以及沉重的鎧甲毫無疑問,對戰士們也是一個很大的考驗,為了保證體力,大劍團的傭兵們在開戰前一般都保持著坐姿,甚至還會進食以補充體力。所以,當城頭上已經叮叮當當響成一片的時候,大劍團的傭兵們還在城牆的內側坐成一排,安靜地啃著麵包和肉幹。
“敵人已經登上城牆了,約克團長!”說話的,是派到大劍團的督軍。
約克團長從鼻子裏冷哼一聲,問道“你們的人呢?”
“已經派上去了,”督軍有些焦急,“不過您也知道,德雷騎士帶著不多的精銳駐守內城,外城都是老弱病殘,根本頂不了多久!城牆不容有失啊,團長!”
“知道了知道了,別bb了!”約克團長像趕蒼蠅一樣把督軍趕開,自己站了起來,對著四周大吼道“所有人,起立!”
哐哐哐,一陣鎧甲碰撞的聲音,所有的傭兵整齊劃一地站了起來。
“扛劍!”
哐!所有人的大劍被同時扛起,擱在了左邊的護肩上。城牆上的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一盤散沙的快船隊傭兵根本不是組織嚴密的“血鋒”騎士們的對手,哪怕占了人數優勢,但依然節節敗退,很快,攻城塔附近區域。然後,更多的攻城塔靠了上來,更多的傭兵加入了戰鬥,而快船隊所期望的援兵,卻依然遙遙無期。
“d,怎麽都砍老子!”身為團長的那個諾德壯漢罵罵咧咧地後退著,看了看四周越來越少的友軍,不禁一咬牙,“所有人,撤退!不能就老子們吃虧!”
隨著這一道命令,讓本來就在潰退的陣線敗退地更快了。騎士埃斯一劍砍下麵前最後一名傭兵的頭顱,這才得以喘口氣。前方的敵人正在有組織地後退,而背後,手臂上幫著紅布的傭兵正一個個從背後衝過去,緊緊地咬著後撤的敵人。一名大胡子的傭兵慢慢悠悠地從他背後踱過來,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幹的漂亮,騎士,十倍傭金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說完,就大笑著走進自己的隊伍。
埃斯憤怒地盯著那名傭兵的背影,不甘地咬緊牙關試圖向前走,可是,經曆了長時間高強度的戰鬥,他的雙腿已經跟灌了鉛似得,一動也動不了。
他和他的前輩們不同,並不是退役的騎士或者重騎兵,而是去年通過傭兵團的選拔製度晉升為騎士的,與那些經曆過各種大場麵的前輩來說,簡直就是隻小菜鳥。騎士們聚餐,喝酒吹b的時候,每個人都能高談闊論,他卻隻能靜靜地在一邊聽著,這讓他十分鬱悶。所以,他一直希望他自己也能有一段為人稱道的功績,而攻陷烏克斯豪爾絕對是這些難得經曆中最璀璨的一顆明珠。
隻是現在,他的鎧甲已經被鮮血浸透,握劍的右手在不住地顫抖,至於盾牌,早就被斧頭劈成了一堆爛木頭,隻剩下一個把手還孤零零地掛在左臂上。鏗,埃斯又咬著牙向前挪了一步,但卻又急忙將劍拄在地上,以免自己跌倒在地。
“該死,”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大聲喊道“哈羅德,小隊怎麽樣?”
“不太妙,騎士。”哈羅德是一名見習,就在不遠處,隻是看上去他的狀態也不是很好,“就我看見的,有六名扈從戰死,兩名見習重傷,失去作戰能力。好在,他們已經被羅登-羅斯的人抬下去了。”
“那麽,我們還有多少人能衝鋒?”埃斯問道。
“沒有了,騎士,一個都沒有。”哈羅德搖搖頭,“您看看自己的狀況就知道了,騎士都如此,我們這些見習和扈從肯定更加糟糕。”
“該死,”從他四周穿過的傭兵越來越多,而快船隊的人已經退到了樓梯口。
“騎士,”哈羅德走了過來,將他扶住,“辛苦你了,還能走嗎?”
騎士咬咬牙,“還行。”
“恕我直言,騎士,我們已經無力再戰了,撤退吧。”
騎士掃過視野中自己夥伴,看著他們渾身浴血,但又勉強支撐的樣子,終於不甘地下令道“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