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聽說我是戰神(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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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的監察點陸陸續續有人到位,有結伴的,也有單獨一人前來的。

    展雁潮是第七個到達的“第十名”,且恰好和池小池他們到了同一個監察點。

    被領到休息區,看到羅茜,展雁潮別開了視線,但想到羅茜在這裏意味著什麽後,他心中砰然一動,目光一轉,便看到了從洗手間裏走出的池小池。

    展雁潮的目光如同得救,快步朝他走去。

    在私下裏窺伺他時,展雁潮覺得自己有無數的話想要同他說,話能堆到喉嚨口,但一見到他,他覺得整個身體都給掏空了,有知覺的唯有一顆越跳越快的心。

    他整一整衣襟,又摸摸臉頰,確定沒有汙物,才擠出個燦爛的笑臉。

    池小池坐下,他也跟著坐下。

    發現對方沒有刻意閃避,展雁潮本來略有僵硬和討好的笑容輕鬆了許多。

    起初與展雁潮組隊時,汪小青對他沒有多少惡感,隻曉得季作山是他的人牲,後來脫離了展家。

    但經過昨晚,現在她恨不得唾這小東西一臉。

    羅茜拍拍她的腿:“小青,走。”

    跟羅茜相處這麽久,汪小青當然已經知道自己當初鬧出了怎樣的烏龍,她盯著這兩人,小聲說:“幹嘛去。”

    羅茜:“直升機在外麵。我們去總部看看你的機甲。”

    汪小青:“我不走。姓展的要是欺負小季呢。”

    羅茜看著她。

    汪小青恍然。

    季作山精神力這麽強,隻要他想,這個棚裏沒穿機甲的,怕都能被他的精神力直接震成骨灰。

    但汪係舟渾然不覺,拍拍胸口,道:“姐,你跟羅茜姐去吧,我來幫小季。”

    汪小青不由分說,一把將大言不慚的汪係舟拎起來。

    這小東西說“幫”小季,等於說他要去給展家“捐款”一樣荒謬。

    離開前,汪小青對展雁潮用力豎了個中指。

    羅茜笑,伸手把她纖秀的中指按下,順勢將那手掌包裹在生了微繭的掌心間,拉她出了帳篷。

    等閑雜人等離開,展雁潮才輕輕咳嗽一聲。

    池小池不理他,拿著剛才監察處人員發給他的獎品小冊子看。

    他得了第二名,是一台荒漠迷彩色的速度型偵查機甲。

    軍隊級單人機甲和池小池的布魯規格不同,大的高逾百米,重約百噸,有宇宙航行能力,配備有重火力武器,其強度能夠完美承受空間跳躍,其配備的火力夠一個團使用。

    軍隊沒有多餘的大型機甲供學生練習,因此平時他們按照軍用級機甲的各項功能分了許多門課,包括空間模擬駕駛、各種輕重火力武器的運用,而他們平時使用的體感機甲,是用來訓練他們的近身格鬥技能的。

    與蟲族軍隊遠距離相遇時,火力壓製尚有作用,然而一旦與蟲族短兵相接,靠的便隻剩下近身搏命。

    夠格能用上單人機甲的主駕駛員不多,大多都是無數個穿著類似池小池贏得的機甲的年輕alpha,跟在單人機甲後的載人艦艇內,像是放在大罐頭裏的小罐頭,茫然注視著眼前的黑暗,等待號令,艙門開啟,準備隨時與蟲族你死我活。

    發現自己未被理會,展雁潮又咳嗽一聲。

    池小池問他:“你嗓子癢?要喝水?”

    看到放在對方右手邊的紙質水杯,展雁潮點頭不迭。

    池小池把水杯給了他。

    展雁潮珍惜地抿了好幾口,感覺水甜得直往心裏沁。

    池小池補上了後半句話:“小汪用過的,別客氣。”

    展雁潮一口水嗆了出來。

    小汪是指汪係舟。

    如果不是考慮到季作山本人的人設,池小池肯定會管汪小青叫大汪。

    展雁潮咳得眼淚都出來了,抹嘴時還不忘咬牙切齒地瞪著杯子,直到想到這杯子是小季摸過的,心裏才舒服了些。

    他捧著杯子,指肚在杯麵上徐徐摩挲,等著季作山跟他說話。

    可等了好一會兒,展雁潮才想起,小季已經不是那個笨口拙舌卻要絞盡腦汁想話題不冷場的小季了。

    口腔裏泛起了淡淡的酸味兒,嗆得展雁潮眼睛發花。

    他抹了抹眼睛,小聲問:“第一?”

    他在問季作山的名次。

    池小池指了指冊子上第二台機甲。

    展雁潮找到了話題,開始積極起來:“怎麽會呢。你應該是第一的。”

    池小池說:“你是第七。”

    展雁潮知道這種事兒拚的是運氣,如果距離監察點太遠,團隊再合作也沒有用。他自覺運氣不錯,便挺了挺胸:“是的。”

    池小池:“搶了別人的鑰匙。”

    展雁潮:“”臉上笑容逐漸消失。

    他愣了半晌,急忙辯解:“不是的。是另一個落單的人先攻擊我我”

    池小池說:“你不用向我解釋什麽。這是規則默認的。”

    展雁潮不再吭聲,小聲道:“我怕你討厭我。”

    池小池抬頭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笑著搖搖頭,又低下臉去。

    展雁潮慌了神,卻又不敢像前幾次那樣聲色俱厲地詰責他,再一次把他逼走。

    他看夠季作山離他而去的背影了,哪怕想一想都覺得心裏發痛。

    早知道會淪落到這步,他當初寧死都不會讓羅茜把季作山帶走。

    他叫他,嗓音裏浸滿了欲言又止的痛苦:“小季。”

    季作山態度淡淡的,卻又不至於不理不睬,如同對待一個平常的同學:“嗯?”

    展雁潮受不了這樣的冷遇,伸手握住他的手:“小季,跟我回家吧。”

    池小池:“”嘔。

    061用了張倉庫裏的暖寶寶貼在他的胃上,又隔著暖寶寶用手掌給他輕輕捂著,因此池小池雖然有點不適,但還能繼續把戲演下去。

    池小池微微歪頭,注視展雁潮。

    展雁潮把頭低得幾乎要窩進胸口裏去,隻留給了池小池一個毛茸茸的發旋:“我知道錯了。”

    說出那幾個字,展雁潮舌根澀得發麻,但又充滿期待。

    給我一個機會,我以後再也不會那麽對你了,我對你好,我回去就把鞭子和棺材一起燒了,我讓你做alpha,最強的alpha。

    你從八歲陪我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十年,比我活的時間一半還要長。

    求求你像以往一樣心軟求求你。

    千言萬語,來到展雁潮口邊,凝練成又一句“我知道錯了”。

    池小池望著他,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才問:“所以呢?”

    展雁潮:“你別恨我。別恨我。我想你跟我回家,我好好補償你,你的房間我早就恢複了,我買了新的家具,舊的舊的我都給扔了,隻要你回去,我以後都聽你的”

    一連串話說完,他幾乎有些缺氧。

    巨大的壓力讓他抬不起頭來,即使在這幾天裏麵對著合圍了他的七八隻蟲族時,他都沒有這樣的絕望,又充滿希望。

    半晌後,他聽到了季作山的審判:“我不恨你,因為那不是必要的事情。”

    展雁潮一喜,然而還未等他歡喜地抱住季作山的胳膊,就聽到那人繼續道:“我不回去,因為那也不是必要的事情。”

    展雁潮猛然站起身來,還是低著頭,但語氣已經變得急促起來:“這怎麽就不是必要的了?怎麽就不是了?!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

    他恨透當初那個發瘋的自己了!

    如果他沒有為了圖一時爽快,把季作山所有的物件都燒掉,他也不至於除了一個普通的筆記本,連一樣殘餘著季作山痕跡的東西都找不到。

    心在腔子裏瘋狂蹦跳,疼得他死去活來的。

    池小池的情緒卻依舊很淡:“我認為我的意見也很重要。可以尊重我的意見嗎?”

    展雁潮繃了許久的小孩子脾氣又撒了出來:“你覺得我不好,我可以改的,我什麽都可以改,可你不能不給我機會啊。”

    池小池反問:“我為什麽不能?”

    展雁潮指關節啪啪響了兩聲,在往常這是他發怒的預兆。

    “又要生氣了嗎。”池小池問,“又要拿鞭子出來了?”

    展雁潮的手指鬆開了。

    他抬起頭來,定定望著眼前人。

    一顆大而圓的淚珠從他眼中墜出,掛在睫上,搖搖欲墜。

    池小池仍是看著他。

    苦苦哀求的展雁潮,驚慌失措的展雁潮,蓄意討好的展雁潮,軟弱無力的展雁潮,在季作山原有的記憶裏統統沒有出現過。

    在季作山那些記憶中,他是強勢的,霸道的,天真而野蠻的。

    而這些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展雁潮,池小池在數分鍾內看了個遍。

    在他體內的季作山同樣也在看著。

    很快,季作山開了口:“走吧。”

    沒有悲傷,沒有憤怒,沒有欣喜,隻是說,走吧。

    池小池從善如流,掩上冊子,打算去看看他意外到手的新機甲。

    展雁潮抹去長睫上沾染的淚花:“季作山,我喜歡你。”

    池小池未有太大反應,隻是站住了腳步,但季作山心尖卻顫了顫。

    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展雁潮從來沒有這樣認認真真說過一次“喜歡”,哪怕是歡愛的時候,也不過是貼在他耳邊,說些叫他麵紅耳赤的流氓話。

    沒想到現在居然能有幸聽到。

    季作山發出一聲自嘲的悶笑:“哈。”

    池小池聽到季作山這樣笑法,便已猜到了他的態度,不再猶豫,邁步朝外走去。

    展雁潮追出幾步,痛道:“季作山!你敢說你不喜歡我?你敢說?!”

    走到帳篷門口的池小池撩開棚簾,衝後麵懶洋洋揮了揮手。

    “不敢。”池小池坦坦蕩蕩的,“喜歡過,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倘若沒喜歡過,季作山不可能那麽難過和痛恨,恨到寧可屍身也不願被展雁潮帶回去收殮。

    不過一切都是“過去”了。

    季作山消失在帳篷門口後許久,展雁潮才頹然坐下,把那一次性杯子拿起,摩挲了又摩挲,始終舍不得丟棄,最終揣進了自己的懷裏。

    離開帳篷,池小池仰頭看天。

    清晨的第無數縷光芒灑下,將少年清瘦的身形包裹其中,他微微眯起眼睛。

    061確認過數據,說:“悔意值上升到30了。”

    池小池:“嗯。”

    061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不兌卡嗎?”

    池小池閉著眼睛,嘴角倒是慢慢勾起了一點笑。

    061輕咳一聲:“請這位同學不要嘲笑老師。”

    池小池委屈道:“老師,我沒有。”

    061微微粗了嗓子:“你偏科這麽嚴重,怎麽回事,就不能把好感值這門課的分勻點出去?”

    池小池辯解說:“我沒用好感值,是因為對展雁潮來說,好感值才是最好用的道具。”

    061如同一個人民教師一樣義正辭嚴:“小孩子家家不要說什麽道具。”

    池小池震驚了:“”六老師你怎麽了六老師,快把原來那個六老師還給我。

    季作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們感情真好。”

    061總算記起身體裏還有個人,隱隱有些耳熱。

    池小池倒是自然道:“開玩笑,這是我老師呢。”

    說罷,他對061道:“呸,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說出的秘密的。”

    061:“”跳戲這麽快?

    但他很快接上了池小池的戲:“你年紀輕輕,好好為你的未來考慮,為什麽要執迷不悟?”

    池小池作昂然不屈狀:“我們的思想是進步的,你的思想是腐朽的。”

    季作山聽不大懂他們在說什麽,但還是禁不住樂。

    061和池小池不約而同地想:笑了,聲音還挺好聽的。

    自暑訓中回來,季作山性格變了許多,他開始嚐試加入061與池小池的對話,從061那裏借一些不同世界的書看,試圖了解不同的社會形態。

    領到機甲後的某天,羅茜在機甲修繕室裏找到了池小池,說:“你帶回來的那些納曼金屬我測算過了,可以把布魯從頭到腳重新加強一遍,還有的剩。”

    池小池從布魯的機艙內鑽出,臉頰上蹭了些機油:“多謝。”

    羅茜:“不謝。你是挖礦去了?從哪兒弄來這麽多納曼金屬?”

    池小池但笑不語。

    池小池既然不打算說,羅茜也不會逼他,朋友之間總該有點秘密,才神秘又有趣。

    她說:“不是有新機甲嗎,怎麽還想著用布魯?”

    池小池:“念舊。”

    羅茜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我的機甲到貨了,你的呢,拿來讓我研究研究。”

    池小池:“哦,那個。賣了。”

    羅茜:“???”

    池小池撫一撫布魯的後背:“我有布魯就夠了。”

    布魯溫柔地抬手,摸摸他的下巴。

    羅茜眨著藍汪汪的眼睛,有點不甘心:“賣給誰了?不是說好讓我研究一下的嗎?”

    池小池用毛巾擦擦額汗,“賣給汪係舟了。他正好是速度型的。你要覺得去汪家研究不方便,我給你要回來?”

    羅茜秀眉一挑,衝他比了個大拇指,正欲離開,池小池卻在背後叫住了她:“羅茜,你想做科研工作,是不是?”

    羅茜愣了愣:“是。”

    “想做科學研究,還得要先做alpha,才有接觸到頂尖資源的資格是嗎?”

    羅茜笑:“是啊。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他重新鑽入機艙,輕聲道:“不。不該是這樣的。”

    羅茜搖搖頭,不知他又突發了什麽奇想。

    誰都能感覺到季作山不大一樣了。

    在回到學校之後,這種改變尤為明顯。

    他性格開朗了許多,會拉著同學聊聊天,不拘是貴族出身的,還是那些陪公子哥兒們上學的人牲,也會經常和同學們切磋,並不吝指導他們,有的時候還會說一兩句不大流利的俏皮話。

    有次,他在射擊場上邂逅了那個曾被自己打爆機甲的同學。

    自那次之後,他就轉班了。

    他故意放空彈去幹擾池小池的射擊,卻被察覺了他意圖的池小池一槍秒掉了靶柄。

    那人羞惱至極,跳起來大喊:“姓季的,我操你大爺!”

    池小池已經把蓄能槍內的能量消耗完畢,掐了一朵小花,插在尚冒煙的槍口,旋即把槍抱在懷中,笑道:“那我替我大爺謝謝您。”

    外麵傳言紛紛,說季作山既然跟展雁潮鬧掰了,那按照以前展雁潮對待季作山的那副模樣,季作山不把他打成ega才怪。

    展雁翎也聽說了這回事,把展雁潮叫回家來問問情況。

    展雁潮卻對此不為所動:“他打唄。他要是把我打成ega了,他能不要我?”

    饒是好脾氣的展雁翎也不免氣結:“你知道什麽是ega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