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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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巧巧漸漸失了力氣,軟作一團,張著嘴哭不出聲音來。

    約晚上八點多時,袁本善才返回三樓,與他隨行的還有另一名臉上生滿小雀斑的年輕任務者。

    池小池等人正聚集在一間空房間中。

    此次任務需要所有人通力合作,所以任務者們選擇分散調查,並互相約定在晚上九點鍾見麵,匯報自己調查到的情況,並繪製出古堡的地形圖。

    誰也沒想到會因為這樣的意外而提前開會時間。

    關巧巧左右各坐著一個女孩兒,但她絲毫沒有為此感到任何安慰。她眼睛通紅,手指神經質地蜷縮成雞爪狀,抓撓著膝蓋,喉嚨裏不住發出動物受驚的咕嚕聲。

    看到活著的關巧巧,袁本善微微皺眉。

    ——她居然還活著,失算。

    他本以為那鬼能將關巧巧一擊斃命的。

    但他還是主動走了上去:“巧巧,這是怎麽了?”

    關巧巧遲鈍地抬頭,花了三秒鍾時間認出他是誰,旋即不管不顧地猛撲上去,狀若癲狂地質問:“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袁本善轉眼去看池小池,目露疑惑,仿佛是真不曉得關巧巧怒從何來:“純陽,出什麽事兒了?她怎麽了?”

    盡職盡責扮演著小瞎子的池小池摸索著走上去,對他講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當然,在眾人麵前,他選擇性略過了自己有陰陽眼的事實。

    袁本善夾起眉頭,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懊喪:“我今天下午一直沒有見過巧巧,吃飯的時候,我又和他”他指著那個長著小雀斑的任務者,“被導演叫過去講戲了,本來想著晚上開會過後再和她談一談的。”

    小雀斑點點頭,算是默認了袁本善的說法。

    關巧巧:“你——”

    袁本善挑眉,略加重了點語氣:“巧巧,你說,我們下午見過麵嗎?”

    關巧巧還想說點什麽,可當她的視線餘光落在攙扶著她的池小池身上時,她猶豫了。

    她雖然瀕臨崩潰,然而理智尚存。

    如果承認他們兩人見過麵,宋純陽必然要追根究底,到時候萬一抖出了他們的謀劃,宋純陽還會幫她嗎?

    這根救命稻草一直很管用,不到最後關頭,關巧巧是絕不肯放棄的。

    關巧巧不再說話,隻顧著發抖。

    “你仔細回想看看。”小辮男把關巧巧對袁本善歇斯底裏的質問當做了瀕死前不分對象的抓狂,“你到底做了什麽事兒,被鬼盯上了?”

    關巧巧尖叫:“我什麽都沒有做!”

    小辮男不客氣道:“那就是你命不好。”

    其他任務者們都沒有說話,但顯然是讚同小辮男的評價的。

    倚牆而立的甘彧開了口,冷靜地對如上言論給予了評價:“全是廢話。”

    小辮男一怔,剛想發作,便見甘彧撫一撫眼鏡鏈,繼續道:“如果在任務世界裏全靠‘命’,那我們全部盤腿坐地念佛,等鬼一個個收人頭收到煩好了。再說,都被選進了這個任務世界裏來了,你命好不好,自己心裏還沒數嗎。”

    池小池:“”哦豁。

    這話倒是合乎池小池此時的心聲,隻是他還披著宋純陽的綿羊皮,不好講出口。

    別說,這人溫溫柔柔懟人的樣子還挺性感的。

    關巧巧語無倫次道:“我真的什麽都沒有做!電影沒有開拍,是不是?!那憑什麽是我?為什麽是我?”

    一旁的甘棠想了想,柔聲開口道:“我有一個想法。”

    她話音很軟,但卻慢條斯理,極為冷靜:“如果關巧巧犯了忌,這個鬼為什麽不直接殺掉關巧巧呢。我猜想,這個鬼至少目前不具備直接殺人的能力,隻能通過精神汙染的方式影響人。我們誰也不知道,這種影響會如何蔓延下去,造成什麽樣的結果,所以我們需要保護或者更準確地說,‘觀察’關巧巧。”

    立即有人尖刻地反駁:“你也說了,這是‘汙染’,是傳染病。萬一這個女人已經變成傳染源了,該怎麽辦?”

    他沒有提到具體應該怎麽辦,但誰都能想到他這話背後代表著什麽。

    既然是傳染源,那麽當然是要消滅了。

    甘棠平靜道:“當然,這也是一種可能性。我仍然傾向於觀察和保護,畢竟我們目前除了知道關巧巧被鬼盯上了以外,幾乎是毫無線索。你既然這麽快選擇放棄,那麽我們觀察後得到的信息也不會與你共享。”

    三言兩語,她表明了立場,劃定了團體,也隱隱威脅了那人一把。

    那人心裏一虛,乖乖閉了嘴。

    穩定下眾人情緒,袁本善熱絡地拉著關巧巧在桌邊坐下。

    他需要穩住關巧巧,免得她一時激動,出賣了他們兩人的秘密。

    而甘彧走到被拋下的池小池身邊,紳士地牽住他的手,找了把軟椅,扶他坐下,自己也在他身側坐定。

    關巧巧現今的精神狀態很成問題,她被無處不在的視線折磨得坐立不安,焦躁地不住用指甲撕扯著唇上幹裂的浮皮。

    剛一坐下,池小池便提供了一個思路點:“我們先看一看劇本吧,畢竟這次任務的關鍵點,不是照片,而是電影。”

    一句話,大家便從“照片殺人”的疑雲中醒轉了過來。

    還沒開拍就出事,導致大家的焦點都偏移了,認為照片才是最大的危害,甚至幾乎所有人都暗暗琢磨著一會兒要把自己房裏的照片用布遮擋起來,或者幹脆丟出去。

    但池小池的話直接點明了關巧巧被盯上的原因。

    劇中主要角色一共有七個,四男兩女一鬼。

    小辮男飾演男主,一個花天酒地的風流小浪貨。

    女主由一個還挺漂亮的馬尾女飾演,前身是日天日地的不良少女,現已金盆洗手,然而仍然不甘寂寞,在同學聚會上勾搭上了老相好。

    袁本善飾演的就是那個老相好,另一身份則是男主的對頭,照設定是一個挺正義的男人,但從台詞和其實際表現來看,其杠精水平則更為突出,不吵架不會說話。

    一個個子高壯、約莫得有一米八左右的女人負責飾演女主的閨蜜,她繼承了幾乎所有青春疼痛電影裏閨蜜的一貫光榮傳統,睡好朋友的男人。

    男配一號,男主的小跟班,由一個滿臉雀斑的大學生模樣的人出演,暗戀女主。

    男配二號就是池小池,也即宋純陽,設定是男主管家的兒子,一直依附討好男主,是整個鬧鬼事件的始作俑者。

    清點一遍下來,關巧巧被女鬼選中的原因便顯而易見了。

    她負責飾演的是宋純陽的女朋友,那個被男主強暴後自殺的“女鬼”。

    她是在劇本中最早死去的角色,也是唯一死去的角色。

    說到底,她的這場災禍是可避免的。

    隻要她及早發現自己房中照片的古怪,便不難聯想到是自己的角色出了問題,到時候,她隻要設法同別人交換劇本,便能成功將禍水東引。

    畢竟她的戲很簡單,滿打滿算,也隻在回憶殺裏占了三場戲。

    誰都希望自己的角色輕鬆些,“出戲”的機會相應也會減少。

    如果哪個倒黴蛋答應了交換,那她便能輕鬆全身而退。

    但目前的狀況是女鬼已經盯上了關巧巧,且開始了精神滲透,一旦滲透開始,怕是神仙也難救了。

    但誰肯甘心等死呢。

    關巧巧再度焦躁起來,她央求地看著在場的人:“誰,誰都好,跟我去找導演換一下劇本,行嗎?”

    沒人說話。

    誰還沒有點兒求生欲咋的。

    關巧巧立刻習慣性地向她的救命稻草求助:“純陽”

    池小池握住了她的手:“巧巧,你別急,我和老袁會給你想辦法的。”

    但關巧巧八爪章魚似的纏著他,死活不肯鬆開:“純陽,跟我換角色,好不好?到時候如果她再找上你,我們再換回來,換來換去,說不定這就是通關方法呢。”

    她的手越抓越緊,池小池被她尖利的指甲掐進了肉裏,嘶地吸了一口氣。

    但下一秒,關巧巧便哀哀叫了起來。

    甘彧從背後握緊了她的右肩,關節骨頭哢哢的響聲聽得池小池牙直酸。

    但他的口吻仍是一派的和風細雨:“小姐,請鬆手,冷靜,不要這樣。”

    池小池:可以可以,硬核冷靜。

    那滿臉雀斑的大學生是個心直口快的,一口東北碴子,顯然對關巧巧這個提議嗤之以鼻,轉頭身旁的高壯女人道:“這人挺尖呐。要是角色換了,鬼也給引走了,到時候人家哢一撂挑子,不肯把角色換回來了,你有招沒招?”

    關巧巧那點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戳破,忍不住掩麵大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那高壯女人有些不忍心,對小雀斑說:“你別說了。”

    生死關頭,人的卑劣總是更容易被寬容。

    關巧巧啜泣一會兒,又像是受了驚嚇的貓似的,噎住了泣聲,警惕地聳起了肩胛,卻不敢抬頭:“她她又在看我了。”

    池小池安慰她:“是不是心理作用?”

    關巧巧不敢抬頭,渾身僵硬地把臉埋在掌心裏,隻重複著一句話:“她在看我。”

    她不敢把掌心攏得太緊,讓自己徹底置身於黑暗之中,手指縫微微開著,放了些光芒進來。

    她緊張地喘息著,熱氣撲到掌心,又回流到她臉上,給了她一種幾乎要窒息的錯覺。

    豁然,一雙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出現在了她的指縫間,隔著她食指與中指的縫隙,冷冷地看她。

    關巧巧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直接從椅子上滾落,她腿腳發軟無法動彈,隻能哆嗦著向門口爬去。

    還沒爬出兩步,她便被人按住了。

    她尖叫,掙紮,直到又劈頭蓋臉地挨了兩耳光,才被扇迷瞪了,直著一雙眼睛平視前方。

    她在看房間牆壁上懸掛著的一張聖母像照片。

    這癡癡傻傻的反應著實叫人頭皮發麻。

    馬尾女牙關禁不住開始發抖,後退幾步,問道:“鬼現在就在這張照片裏麵?”

    在正常人眼中,照片裏的聖母雙眼低垂,目光柔和、安靜,似是帶著慈母的溫度,讓人觀之便覺可親。

    但關巧巧眼裏噙了淚,小聲道:“你們都沒看見嗎?”

    她伸出手,指向了聖母像的臉:“她在盯著我看呢。”

    池小池也回頭望去,嘴角控製不住地一哆嗦。

    別人看不見,但他看得見。

    照片中的聖母雕像咧開嘴巴,露出一排漂亮的牙齒,凝視著關巧巧。

    她的笑弧度很大,有些掉色的唇被風蝕掉了一塊,露出了粉紅色的上牙齦。

    池小池倒抽一口冷氣:“啊啊啊!!”

    奚樓:“嚇死我了!你衝我叫什麽?!”

    池小池:“統子抱緊我!”

    奚樓:“抱你個頭。”

    池小池:“”在這寒冷的恐怖世界裏,就連他的新係統都不願給他一絲絲的溫暖。

    然而就在下一瞬,池小池眼前又起了變化。

    那張微笑聖母像的臉上被貼上了無數狗頭表情,所有辣眼睛的部分都被遮擋得嚴嚴實實。

    池小池:“”這什麽東西?

    他轉頭看了一眼關巧巧,發現她仍在驚恐中,證明這變化隻發生在自己身上,而那聖母還在衝她樂。

    不出幾秒,池小池便意識到了這異變究竟是誰造成的。

    他在心裏問:“六老師,是你?”

    狗頭刷地撤了,換上了一張“滑稽”笑臉。

    池小池瞬間感受到了人性的溫暖。

    他深情道:“六老師,我愛你。”

    聖母像上覆蓋的表情包換成了一頭大金毛和一頭小金毛。

    “爸爸也愛你jpg”。

    池小池:“”

    表情包秒撤秒換,解釋道:“對不起我的圖庫裏隻能找到這張表情包jpg”

    池小池花了挺大力氣才沒笑出聲來。

    而在池小池身旁的甘彧不動聲色地將手指從額間撤下,目光溫柔地望著池小池的嘴角,想,這樣他應該就不是很怕了吧。

    關巧巧說什麽都不肯在房間裏再呆下去。

    然而她出了房門,反倒更加抓狂。

    在她看來,牆壁兩側懸掛的照片裏,每一雙眼睛都在凝視著她。

    但池小池已經淡定了。

    畢竟滿眼的悲傷蛙和可達鴨實在無法叫人怕得起來。

    發展到最後,情況愈來愈嚴重,她的精神已經到達了崩潰邊緣。

    實在無法,袁本善等人把癱軟了的關巧巧半拖半拉回了她原本的房間。

    可到了門口,關巧巧死活不肯進去,又叫又跳又嚷,甚至試圖打破走廊上相框的玻璃。

    其他人哪裏肯答應,萬一打碎玻璃,觸犯了某種禁忌,或是讓那鬼爬了出來,大家誰能落得了好?

    關巧巧被七手八腳地摁住,動彈不得,隻能發出悲憤恐懼的哀鳴。

    原本已經歇下了的工作人員又紛紛探頭出來看熱鬧。

    眼見情況越發失控,馬尾女又急又惱,索性提議道:“實在不行就打暈了吧。”

    池小池眼珠一轉,叫了一聲“別”,然後低聲對甘棠甘彧兩兄妹交代了幾句話。

    兄妹兩人交換了一下視線,泰然地走進了那間房間,把牆上掛著的相框用布蒙上,摘下,抱出了房間,放在了房間外的走廊上。

    這回,被送入房裏的關巧巧安靜了許多。

    她聲稱沒有人在看她了。

    小辮男有點無語:“合著作天作地鬧了這一通,摘了照片就沒事兒了啊。”

    當然不會這麽簡單了。

    這鬼沒有能夠直接傷人的實體,她已經盯上了關巧巧,又怎麽會就這麽輕易改換目標。

    這種做法不過是掩耳盜鈴而已,但也必須試上一試,看看有沒有用。

    關巧巧的腦筋已經混沌一片,有了個安心的窩就立刻抱頭蜷進去,強逼著讓自己不去想明天會如何。

    她脫力地躺進被子裏,懇求池小池:“純陽,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可不等池小池應聲,袁本善便接了話:“我來。”

    開玩笑,他怎麽可能再讓關巧巧跟宋純陽同處一室?

    她之前出賣自己時,沒有告知宋純陽兩人的計劃,是因為她尚有所圖,但是如果是為了博取一線生機,又怎知她會不會發現自己的意圖,魚死網破,把當初發生的事情告知宋純陽?

    池小池馬上露出擔憂的表情:“老袁”

    袁本善放柔了聲音:“沒事兒,你照顧好你自己就好。但你一個人睡,不會怕吧?”

    不等池小池說話,甘彧便溫和道:“不必擔心,有我在。”

    袁本善:“”這話怎麽聽著怪怪的。

    甘彧道:“宋護士是我的同事,我們兄妹兩個照顧同事,是應該做的。”

    這口氣過於雷鋒,讓袁本善感覺愈加不妙。

    見關巧巧不再鬧騰,眾人便都散去了,隻剩下了關巧巧、袁本善與池小池,甘家兄妹則在門口等池小池出來。

    關巧巧鬧了這一通,比誰都累,已經沉沉睡去。

    池小池仍在扮演一個稱職小男友的角色:“老袁,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袁本善搖頭,並作關懷狀,問道:“這樣巧巧真的就沒事兒了嗎。”

    池小池小聲道:“飲鴆止渴罷了。老袁,我擔心你,我怕你也跟著巧巧受害。”

    再次確認了自己在宋純陽心目中的重要地位,袁本善的虛榮心可以說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撫了撫他軟軟的頭發,說:“我會小心的。不過你也要小心”

    說罷,他看向門口:“我總覺得你的那個同事對你有點圖謀不軌。”

    池小池眯起眼睛,露出個天真無邪的笑顏:“他們不知道我有陰陽眼的事兒,再說,甘醫生和甘小姐是好人呢。”

    袁本善很想說好個屁,在你眼裏誰不是好人,可話到嘴邊便咽了下去。

    目前他最大的麻煩就是關巧巧,先安撫住了她,他才有心去管宋純陽。

    如果實在安撫不住,那麽就解決了她。

    但袁本善並不想自己動手。

    他簡單打了個地鋪,睡在了關巧巧床下。

    今天晚上他不打算睡覺了。

    如果那女鬼要在今夜動手,他會及時逃出房門的。

    沒想到一夜無事,到了四五點時,被硬地板硌得腰酸背痛的袁本善忍了又忍,終是支持不住,睡了過去。

    不到一小時,他便被一聲尖銳的慘叫驚得直跳而起,睜開眼睛時,發現關巧巧已經滾下了床來,正向他爬來,被打了好幾耳光的臉腫得可怕,一做表情更是扭曲不已。

    她哭叫著:“她在被子裏麵看我——”

    袁本善也瞬間跳起,望向她的床鋪。

    淩亂的被褥裏有一麵四四方方的物體。

    即使有所預感,當掀開被子後,袁本善還是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那幅風雪夜歸人的照片,不知何時進入了她的被子裏,照片中已經有巴掌大小的人影,從風雪中一步步向她的“家”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電影劇情中的“七人”更正為“六人”,一不小心把原來的女鬼角色也算進去了qq

    小池:六老師,我怕。

    六老師:瘋狂打碼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