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章 共君紅塵下,是否少一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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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施回到家,祁白嚴放下佛經。唐施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書桌,發現什麽東西都和她離開時一樣,心放下大半。

    祁白嚴注意到她的動作,沒說什麽,隻是道:“晚上想吃什麽?”

    “魚。”

    “家裏沒有了,一起去買?”

    唐施徹底放下心來,點頭,“好呀。”

    兩個人去附近的大型超市購物,除了買魚還買了一些其他東西。逛超市的時候,祁白嚴道:“這周六我們回去看看唐先生罷。”

    唐施想想也有一陣沒見父母了,點頭道:“好。”

    祁白嚴給唐先生打了電話,提前告知,唐先生唐太太自然很高興。

    周六回去,自是一桌精心準備的飯菜,祁白嚴自然又被唐先生拉去下棋。唐施回了臥室,撿了幾本要帶回去的書放桌上,晃出來陪唐太太看電視。

    唐太太看看她,問:“怎麽了?”

    唐施訝然,有些不明所以,“什麽?”

    唐太太認真看著她,“你超過一個月不給我打電話就是心裏藏事情了。”

    唐施心裏默想一下——快近兩個月沒給唐女士聯係了。但她並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習慣,聞言有些不信,“我什麽時候這樣了?”

    “你高一住讀,對一個男生有了小心思,有五個星期不給我打電話;你大二因為虛假兼職被騙走一個月生活費,那個月也沒給我打電話;你研一……”

    “好了好了。”唐施被唐太太這樣一說,也發現自己好像是這樣,她和唐太太是最親的閨蜜,有什麽事是瞞不住她的,唐施有時候怕她擔心傷心,發生了一些事不想和她說,又潛意識裏覺得瞞不過,就會刻意地不和唐太太聊天,也就不打電話,但事後唐太太還是會知道。

    唐施卻不想過多的說祁白嚴的事,隻是道:“最近忙著元曲藝術欣賞節和研討項目,兩邊關注,焦頭爛額,所以忘了給您打電話。”又撒撒嬌,“對不起嘛……”

    唐太太覷著她,並不為所動,更是道:“你是越忙越想和我打電話的人,到底怎麽了?”

    唐施不想說。

    唐太太道:“上次我給你說的話你聽沒聽進去?”

    “什麽話?”

    “在廚房說的話。”

    “聽進了。”

    唐太太看她這次回來的舉動,道:“聽進了但是沒做。”唐施還是那樣,對祁白嚴又敬又愛,什麽事情都不說出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祁先生很好。”唐施道,“方方麵麵都想得周到。”

    唐太太便不問了,隻是道:“有事給家裏打電話。”

    “嗯。”

    話說這邊祁白嚴和唐先生。

    兩個人下了兩局,第三局開始後,唐先生問:“最近過得如何?”

    原本隻是隨口一問,卻不想祁白嚴竟認真答了:“有些困惑。”

    唐先生看著局麵,並不忙著下棋,聞言問:“是因為施施嗎?”

    祁白嚴搖頭,“不,關於我自己。”

    唐先生笑:“看來是關於施施了。”祁白嚴寡情淡性三十餘年,關於自身的困惑該是叩問得差不多了,新變隻有一個唐施。

    祁白嚴抿唇。

    半晌,祁白嚴道:“她做不了學術了。”

    唐先生一愣。

    “因為我。”

    唐先生歎息一聲。

    “施施小時候作文作得極好,她的老師說我們應該多培養一下她這方麵的能力,將來可能是一個寫書的。我和她媽媽都覺得沒必要,依舊是她想看什麽看什麽,並不刻意學習。她自己小時候想做一個作家,寫過許多東西,也發表過,直到大二。她現在也寫東西,卻不想再當作家了。”

    “研一的時候她的導師跟我們說施施性格沉穩踏實,基礎夯實,國學素養很強,是個走學術的苗子,非常看好她。她後來真走了學術這條路也是她的選擇,我們沒給什麽意見。”

    “很多人說我女兒有這樣的天賦,有那樣的優處,我都看得到,卻不想她真做出什麽了不起的成就。”唐先生道,“她這一輩子最好平凡些,不必受苦,平平安安就好。”

    “能做出成就挺好,做不出成就也可。這些在我們眼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平安。”唐先生說到這裏,苦笑一聲,“我們其實也不是多合格的父母,對她要求太低了。可我們也就隻盼著這樣。”

    “誰說上天賜予的天賦就一定要抓住呢?”

    祁白嚴不說話。

    “我知道你為她好,但實際上施施的性格,於學術一條路上,也不定能走到底。”

    祁白嚴默了半晌,道:“她可以選擇繼續,也可以選擇停止,但是不該是為了某個人。她熱愛著元曲,對此有追求,現在卻戛然止步。她現在不會後悔,不代表以後不會後悔。”頓了頓道,“我每每想到她是因我走到這地步……”往後的話有些說不出來,祁白嚴停止了,竟難得的外露出傷心難過的表情來。

    這是多麽無力的事情。

    唐先生不再說,兩個人安安靜靜下了一盤棋。

    晚上吃完飯,唐施和祁白嚴出去散步,唐先生和唐太太說到今天下午的事,唐太太聽完後瞪著他道:“你偏心也偏得太過了些!誰不是為了她好,你自己狠不下心好好磨一磨女兒,現在有人替你磨了,你不僅不支持他,還要話裏話外指責他,你這樣不是叫白嚴傷心?”越想越氣,叉腰指著唐先生腦門,厲聲道,“我們家施施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性格那樣軟,又不愛說,全要靠別人去猜;又天真浪漫,總想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兩個人過日子,哪兒來那麽多風花雪月?她自己選擇了這樣優秀的一個人,想要長久走下去,自然是要變更優秀才行,人家都幫著了,她自己還扭扭捏捏不情願成天想著你依我儂,到底是誰的錯?你教不了就讓別人去教,幹什麽還要阻止?想看著他們離婚不成?”

    唐先生自認有愧,現下被唐太太一頓說,也覺得自己當時說的話不妥,隻好認錯道:“是是是,夫人說的是。”

    唐太太餘怒未消,瞪著他:“你以為就你疼女兒?你溺愛人家就不溺愛?指不定祁先生心裏多難受呢!你還要說那些話!”

    唐先生隻好再點頭,“是是是,我錯了。”

    “人家倆夫妻的事,你少摻和!”

    “嗯嗯嗯,我知道了。”唐先生被訓得灰頭土臉。

    等祁白嚴和唐施散完步回來,唐太太冷著一張臉對唐施道:“施施,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唐施心一凝,不自覺朝唐先生看去,唐先生給了一個苦兮兮的表情。

    唐太太看著父女倆的小動作,眉頭一簇,冷聲道:“看什麽看,看你爸爸能幫你?”

    唐施不懂發生了什麽,隻好跟著唐太太去樓上。

    母親教訓女兒,祁白嚴是不能阻止的,隻是對唐先生道:“這是?”

    唐先生搖搖頭。

    樓上房間裏,唐太太不耐煩道:“說說你和白嚴最近怎麽了?”

    唐施心一緊,問:“是祁先生和爸爸說什麽了嗎?”

    唐太太瞧她一眼,盡量使情緒平複下來,道:“沒有,是你爸爸瞧出你不對,把白嚴訓斥了一遍。”

    唐施驚訝,隨即急道:“爸爸說什麽了?祁先生很好,他怎麽什麽都不問就亂訓人?”又委屈又生氣。

    “白嚴說他發現你做不了學術了,很傷心難過,可能還逼迫了你,你爸爸就說了你小時候的一些事,說做父親的隻想自己女兒平凡平安少吃些苦,做父親的都不要求什麽他又有什麽立場要求什麽……”

    唐施瞪著雙眼急得要哭,“爸爸怎麽這樣!”

    唐太太覷著她,“還不是為你好。”

    “祁先生也是為我好!”

    “你也知道他是為你好?”唐太太話鋒一轉,點著唐施的頭,氣道,“你怎麽就做不了學術了?小姑娘眼裏成天情情愛愛,日子還過不過了?夫妻間黏黏膩膩能黏幾年?以後要是黏不住了,你怎麽辦?還活不活了?”

    唐施被唐太太逼得節節敗退,最後隻好說了一些最近讓她無奈的事。

    唐太太聽了,看著她,十分嚴肅認真道:“你要想就按著這樣的性子和他過一輩子,怕是過不下去了。”

    唐施恐慌地看著唐太太,“媽媽!”

    “你什麽都不和他說,你把他當做神一樣膜拜著,他做什麽都是對的,他說什麽你都聽,他說什麽做什麽你都說好,這是夫妻間的相處嗎?你們之間平等嗎?你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一個平等的位子上,你覺得白嚴會怎麽想?你讓他能怎麽想?他一個那樣的人,和你結婚了,願意走進凡塵裏,他是為了當你的神嗎?他想當你的神嗎?你把他當做丈夫看了嗎?妻子因為丈夫和其他姑娘走太近吃醋再正常不過,你鬧一鬧怎麽了?你表達出不高興怎麽了?你至於為了一個學生恐慌自己的身份嗎?更至於為了這個爭強好勝的荒廢元曲盡看佛學的書?他是因為你懂佛學娶的你嗎?”又一字不頓的繼續道,“我和你爸爸把你教得這般優秀,你的驕傲呢?你的自信呢?你覺得你比不過誰?白嚴又做錯什麽了?他什麽對不起你的事都沒做,你天天就恐慌著失去,他就那樣讓你沒安全感?”

    “不是!”

    “不是?那是怎樣?”唐太太看著她,“那你惶惶不可終日為了什麽?他做錯了什麽你就告訴他,他行為不妥當了你也要告訴他,你不喜歡的不想接受的要直接說‘不’;要是他沒什麽錯處,是你覺得自己不好,哪裏不好就讓它變好,覺得配不上他就努力讓自己配得上他。你倆就像兩條路,現在合並在一起了,你要做的不是把自己的路拆了走到他的路上去,而是把兩條路並在一起,努力往前鋪。勇敢一些,果斷一些,硬氣一些,你是要他一輩子都背著你走嗎?”

    唐施已然淚流滿麵。

    門外,祁白嚴嘴唇緊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