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方炎小屋外的草地上，簡單地擺放著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上麵放著一壺酒和幾個小菜。方炎和劍聖端著酒杯，在月下小酌。

    寧靜的氣氛持續了一會兒之後被劍聖打破，他將酒杯放下，目光灼灼地看著方炎：“小炎，我問你，你是否對我今天處理黑十字的做法有些不滿？”

    方炎強笑道：“怎麽會呢，易老師。”

    方炎說的當然是假話，這一點他自己和劍聖都心知肚明。依照方炎原本的想法，以劍聖嫉惡如仇的性格，在得知黑十字的情況之後肯定會一人一劍殺上他們的總部，將黑十字組織徹底搗毀。

    然而，劍聖卻隻是將一封信交給雅木紮，讓他帶回去交給黑十字的首領，事情就這樣解決了。所以，方炎很不滿。

    慢慢品味著杯中的酒，劍聖露出莫名的笑意，慢慢地說道：“本來不想讓你多接觸這種事，但既然碰到了這種情況，我還是把黑十字的真相告訴你吧，免得你心中有所介懷。”

    “黑十字的真相？”方炎眉頭皺起，慢慢咀嚼著這句話。

    “你知道，批準黑十字建立的人是誰嗎？”劍聖問道，隨後不等方炎回答，他便自己給出了答案，“是卡爾瑪。”

    “什麽！”方炎一驚之下，手中的酒杯倒在了桌上，“怎麽會是卡爾瑪大人？連她也被蒙蔽了嗎？”

    被稱為“天啟者”的卡爾瑪，在每個艾歐尼亞人心中都有著極高的地位，在當年諾克薩斯侵入之時，正是卡爾瑪帶領艾歐尼亞人奮起反抗，她是當時艾歐尼亞的精神和實際的雙重領袖。直到普雷希典之戰爆發，艾瑞莉婭持傳世之劍以救世主的姿態將諾克薩斯軍隊擊退之後，艾歐尼亞人精神領袖的作用才在卡爾瑪主動的推動之下向艾瑞莉婭轉移，卡爾瑪自己則慢慢隱身幕後。但是，誰也無法否認艾歐尼亞人對卡爾瑪的尊敬。

    而現在劍聖告訴方炎，正是這樣一個被艾歐尼亞人尊敬的領袖，親自批準了黑十字慈善救濟會的建立。方炎本能地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但一直以來對劍聖人品的信任告訴他，這是真的。

    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方炎將整杯酒大口地灌進自己嘴裏想讓自己冷靜一下，卻被酒嗆了一下，大聲地咳嗽起來。

    看著不斷咳嗽的方炎，劍聖搖頭失笑道：“別急，我慢慢跟你說吧。我相信，大多數南三省的人在提起黑十字時，第一感覺都會是深惡痛絕，稱他們為強盜。但實際上呢，黑十字卻是南三省戰後建設的最大功臣。”

    沒有去打斷劍聖的話，方炎靜靜地聽著。

    “黑十字確實是在做著強盜的事情，但他們籌集到的所有資金，除了一小部分內部消化之外，剩下的大多數都用在了南三省的建設之上。如果沒有他們的強盜行徑，南三省恐怕現在重建的工作還完成不了三分之一。艾歐尼亞政府，實在是太窮了。”

    “更重要的是，他們成功扮演了一個人惡人的角色。一般來說，淪陷地區的人民在戰後總要有一段緬懷曾經、傷痛現在的消極情緒，但黑十字的出現成功吸引了南三省人民的注意力，轉移了這裏的矛盾，現在這裏倒是挺欣欣向榮的，不是麽。”劍聖說著，自顧自地笑了笑。

    “能想到這樣的辦法，不愧是卡爾瑪，真是高超的政|治手腕啊······”

    “等等，那櫻花村事件呢？難道是假的？”方炎打斷了劍聖的話，咬著嘴唇問道。

    劍聖點頭道：“確實是偽造的，真正的櫻花村居民已經轉移到了北方。因為，黑十字需要立威，不然一個不施展暴力手段的組織又怎麽能夠讓民眾畏懼？”

    “那個胖子······”方炎眉頭皺起。

    劍聖聳了聳肩：“任何一個組織，存在的時間長了之後，總會出現一些蛀蟲，這也是這個組織腐朽的開端。更何況，黑十字內部知道真相的人也就那麽幾個，大多數成員都以強盜自居。不過你放心，等過幾年南三省完全安定之後，黑十字就會解散的。”

    “不，我無法認同。”沉默了片刻之後，方炎搖了搖頭，認真道：“雖然卡爾瑪大人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她的做法太過分了，以這種手段對待自己的人民，跟強盜沒有什麽區別。”

    “其實，我也不認同，包括艾瑞莉婭、索拉卡等大多數人在內都不認同。”劍聖飲了一口酒，道，“但是我們可以理解。當時如果不做出什麽決定，恐怕南三省在得不到太多中|央政|府的救濟之後，會出現一些負麵情緒。甚至，到最後演變為內亂。”

    “嗬嗬嗬嗬，”方炎嘴角勾起笑了笑，舉起酒杯朝向劍聖，“來，不談這些煩心事了，喝酒。”

    “來。”酒杯相碰，兩人仰頭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方炎看向劍聖問道：“易老師，給我說一下那個亞索的事情吧。”對於這個身手高強、在自己家借宿然後又救了自己的劍客，方炎心中還是很在意的。

    一邊吃著桌上的小菜，劍聖一邊向方炎介紹，這些大多都是他從艾歐尼亞劍術學院的院長那裏聽來的。十年前，亞索還是被內定為劍術學院未來繼承人的天之驕子，當時艾歐尼亞與諾克薩斯還在交戰之中，院長命令他去戰場奉命保護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一方麵是增加亞索的閱曆，另一方麵也是幫助他打下人脈。

    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那位長老死在了疾風之力的劍下。最大的嫌疑人，毫無疑問是亞索。在審問的過程中，亞索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但無法拿出足夠的證據，後來在某個夜晚潛逃了。劍術學院的院長派人去追擊亞索希望把他抓回來，其中包括了亞索的哥哥亞尼，但最後的結果卻是這些人全部戰死，亞索則失去了消息。

    於是，這也坐實了亞索刺殺長老的罪名，被艾歐尼亞寫入了通緝令。

    聽完劍聖的話之後，方炎沉吟片刻，開口道：“其實，我總覺得他不是會做出那種事的人。”

    劍聖聳了聳肩道：“誰知道呢，畢竟知人知麵不知心。即使真的不是他，他也沒辦法拿出證據，還畏罪潛逃了，即使他的老師一直在為他求情也沒用。除非，他能夠抓住真正的凶手。”

    “亞索的老師還在相信著他？”方炎雙眼一怔。

    “那是當然，亞索是老院長看著長大的，對他來說，亞索就和他的孩子一樣，他當然會毫無保留地信任。”劍聖很有深意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小炎，你說對吧。”

    方炎一怔，隨即歎了一口氣道：“劍聖老師，原來你是老頭子找來的說客啊。”

    劍聖點點頭：“對，這次來這裏，就是你師傅拜托我來找你的。你離開的時間也不短了，該回去了。”

    “不！”方炎搖頭斷然道，“我說過的，隻有鑄造出一把我心中的武器，當麵向他驗證我的道路沒錯，我才會回去。他將我的理論貶得一文不值，我總要證明些什麽。”

    “你······”劍聖有些無語地道，“你們倆的脾氣真是一模一樣，不愧是師徒。”

    方炎還是滿臉的決然之色。

    劍聖歎息道：“我不能將你強行帶回去，這有違我的做人之道，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回去。別看你師傅整天臭著一張臉，他其實很想你的。”

    方炎的神色依舊堅定，緩緩道：“易老師，我的理論已經接近完成了，相信不久之後就能回去，請你不要讓我這麽久的苦心白費。”

    劍聖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方炎一眼：“希望如此吧，既然你這麽堅決，我也就不好多說，就按照你的意思來吧，我會回去向你師傅說明的。”

    “嗯。”方炎點了點頭。

    “再過不久就是火焰節了，希望到時候能在普雷希典見到你。”喝下最後一杯酒，劍聖站起身道，“既然事情已經了結，我也該回去了，告辭。”

    “易老師，已經到晚上了，在這裏住一晚上再走吧。”方炎急忙站起身道。

    “不必了。”身形已經走到了幾米之外，劍聖不回頭地笑了笑，舉起劍衝著方炎示意了一下，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目送劍聖離去，方炎坐回到位子上，抬頭望著星空陷入沉思。

    “火焰節麽？這麽說來，還有二十多天啊。”方炎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衝著天空緊緊地握了握拳頭，“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