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香若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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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很小的時候,府中常常會來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的老者。
    他的行為做派十分怪異,令人忍不住好奇,想一探究竟。
    他每次來都會住在父親為他備好的偏院中,那裏很大,隻是人卻很少,原因是那老者喜歡清靜,每日除了打掃,送飯的下人以外,不許再有任何人靠近。
    父親說,那老者是我的大伯父,父親在家中是排老四的,比大伯小上許多。
    爹爹還說,大伯父從小便喜愛醫術,在四五歲的時候,被一個看起來醫術十分高明的遊醫帶走,說要傳授自己的醫術,大伯父在旁聽見了,便嚷著要跟他走。
    鮮少有人知曉,我也精通醫術,擅使毒。
    也沒人知道名正江湖的毒醫鬼和其實是我的大伯父。
    小時候我貪玩,任性的偷跑進他的院子,不小心碰到了一種紅色的藥粉,當場就說不出話來,而且渾身極癢,還好他出現的及時,不然按他的話說,我可能從此以後都不能在開口說話了。
    至此,我便對研究這些毒藥什麽的有了興趣,他見我在這方麵很有天賦,就將自身孫雪傾囊教授與我,我也不負所望,將他的那些個害人救人的伎倆學了個七七八八,隻是他不許我說出自己會的這些,也不許我在人前顯擺。
    臨走前,他送了我許多的瓶瓶罐罐,其中有毒藥與相應的解藥,說是給我以備不時之需,還單獨給了瓶自製的毒,名喚“長眠”,讓我重新配製一瓶相同出來,隻是後來,我將“長眠”製出來都未在見過他。
    一日,我同碧柳在城中逛著,見不遠處的一家醫館很是熱鬧,一時好奇便上前多看了一眼,隻見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抓著個小廝打扮的男子的衣擺,眼淚“撲漱撲漱”的往外流著:“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讓張大夫為我娘看一下病吧,求求你們了!”
    見那小男孩哭的樣子,我一時有些不忍的上前拉起了他:“你哭什麽?”順便還幫他擦了擦臉上的淚。
    那小廝上前竟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無非不是對我的一些恭敬客套之類的話,心知他是看在父親的麵子上才對我如此客氣,我也就禮貌性的聽他將話說完,除卻其他的,大致意思便是,這小男孩家裏很窮,從小就沒了爹爹,日子過得很是苦難,如今,娘也生病了,可惜沒錢替她請大夫。
    按這小廝的話說是為了他好,這醫館的老板另有其人,就算那大夫願意走這一遭,將病看了,他還是沒有銀錢去買藥治病,到頭來還不如不看的好,免得誤了其他人的時間,自己也要落個不孝的罪名,一生內疚。
    聽完這小廝的話,我心中頓時升起一抹憐憫,他說的雖有道理,可對於一個這麽小的孩子來說著實有些殘忍了些。
    那小男孩想也是聽懂了小廝的話,卻還是不死心的拉著我的衣角,哭著說:“姐姐你是大夫嗎?求求你救救我娘吧,它已經病了半月有餘,在不醫治恐怕就要沒命了!”
    我很奇怪他為什麽會將我長成大夫,畢竟我年紀輕輕,怎麽也不像會醫術的樣子。
    我向他解釋了許久,因為我沒有幫人看過病,有的隻是書麵上的知識,可他眼裏的堅持和害怕,令我不自覺的點了頭。
    小男孩的家外附近比較偏僻的村落裏,路途有些遙遠顛簸,越接近他的家,我越能感覺這個地方是多麽的貧瘠,能在這裏活下去的人,該要有多麽的堅強?
    他一路不停的與我說著話,討好著我,我想他是擔心我一個不高興,便不去為他娘看病了吧?直到在一個破爛不堪的房屋前,才陡然停下。
    “姐姐,這就是我的家了,我娘就在裏麵。”
    他說完便拉著我的手朝裏走去,碧柳想要上前攔住,卻被我阻止了。
    我能感覺他握得愈發緊的手裏冒出的重重冷汗。
    即使是白天屋中的光線依然暗淡,借著點點日光我看到一個婦女躺在地上,那上麵僅僅鋪著幾塊破的被褥,那就是她的床嗎?
    我猶豫的走上前,小男孩卻在此刻斷來了熱水遞與我:“姐姐,我家沒有茶葉,隻有清水,還請您不要嫌棄。”
    那裝水的碗缺了很多個口,若是不小心,還會被割傷,看著這個男孩超乎同齡人得乖巧懂事,我心裏漸漸升起苦澀來,要知道,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還整日在父親母親的身邊撒嬌任性呢。
    “斌兒,咳咳……這位是?”
    “娘,這個姐姐是專門來為您看病的大夫呢!”
    說罷,看向了我:“姐姐,你快看看我娘的身體怎麽樣了?她每日都這麽反複的咳,有時……有時還會咳出血來。”
    我見他似又要流出淚來,隻好將手裏的碗放下,安慰了他一番。
    我盡我所學,將手搭在了那女子的脈搏上,許久才開口:“你叫斌兒是嗎?”
    斌兒看著我點了點頭。
    “斌兒乖,以後你就跟著姐姐吧,你娘得了肺癆,已回天乏術了。”
    本不想將實情告訴斌兒,可想他一個人孤苦無依,留在這裏早晚也是同他娘一樣的下場,便動了惻隱之心。
    一個丞相府怎麽也是養的起這麽個小孩子的。
    斌兒似是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不哭也不鬧,隻靜靜的坐在他娘身邊。
    女子眼中潸滿淚水,不舍的看著斌兒:“謝謝姑娘的一片好心願意來我這破屋子為我看病,我這病我自個兒心裏有數,隻可憐斌兒從小便沒了爹,現在連我這個娘也……”
    她說著說著,便起身拉著斌兒一同跪在我的麵前:“謝謝姑娘肯收留斌兒,我沒有什麽可給姑娘的,隻能在這兒給姑娘磕上幾個頭,來報答姑娘的恩情。”
    女子邊咳嗽邊說,空氣中似乎還隱隱彌漫著鮮血的味道。
    斌兒在旁默默地看著我,眼裏溢滿了悲傷之色。
    “你且放心去吧,斌兒就交給我了。”
    我伸手扶起那女子,碧柳卻趁此拉了拉我的衣袖,口中嘀咕著什麽。
    他娘走的時候樣子十分淒涼,單憑我們幾人並無力將她安葬,於是連著房子一同燒掉,取了一抹灰埋下,在由斌兒立了碑。
    回到香府時已是傍晚,父親母親見我帶了一個小孩回來,忙問起原由,我將一切說與了他們聽。
    好在他們就我一個女兒,向來疼我,也就答應了讓斌兒留下。
    斌兒十分乖巧,也很聰明,我便提議讓父親與母親收了他做幹兒子。
    凝蘭宮中,有一處草地,上麵1種滿了長眠草,它是一種黑青色的植物,開著紅豔如血的花朵,極為漂亮,罕見。
    隻是很少有人去注意它。
    我生來便是香府的掌上明珠,無人爭寵,所以我養成了對凡事都漠不關心的性子,我想要的或不想要的,都會有人想著法兒給我送來,我知道,他們隻是為了討好我,能在父親麵前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能讓我計較的東西很少,不過一個趙景懷罷了,也許是老天覺得將一切好的東西都給了我,所以便將我真正想要的東西給了別人吧。
    城西有家首飾店獨藝樓,裏麵的首飾都有自家的專人來設計,造型與用材都別具匠心,在洛陽城很是出名,不論是出閣未出閣的女子都喜歡去哪裏買東西。
    獨藝樓的老板姓孫,膝下也隻育有一女,名孫茹,何其受寵。
    那晚,因要去參加宮中舉行的秋日宴,碧春便出主意讓我去獨藝樓挑選幾件別樣的首飾,當時恰巧碰見孫茹,覺得她性格還算不錯,便與她做了姐妹,以後經常在一起玩樂。
    香府有什麽宴會我都會帶上她參加,所以洛陽城中的一些官家子女,她也認識了不少,其中,也包括趙憬懷,而商家的一些活動,她也會叫上我,體驗著以前從不曾體驗的生活,我變得越來越快樂。
    我們二人在家中的地位相差無二,所以對於很多東西都是誰也不願讓誰,她從不因我的身份而對我刻意的疏遠,而我,也沒有看不起過她,反倒覺得認識她很開心,至少,會多了很多樂趣。
    隻是,我們爭搶的東西不該變成趙憬懷,而那個輸掉的人,更不該是我。
    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沒有認識孫茹,就不會有後麵發生的那麽多事了。
    嫁給皇帝並非我的本意,那時的我隻想著氣一氣趙憬懷,看看他有沒有一點的在乎我,可是他不但不在意,還帶了賀禮,說什麽孫茹以後再也不會因為我的原因,而躲著他之類的話。
    想想那時的我也真夠好笑,竟然為了氣他,去答應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
    命運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本以為我會帶著對他們的恨,在深宮中過上一輩子,可皇上對我的關心與疼愛,漸漸吹走了我心裏的怨恨,本以為我也可以擁有幸福,可老天又再一次的同我開了玩笑。
    它給了我別人渴望而不可求的身世,給了我別人無法企及的身份,給了我萬千的疼愛,卻忘了給我真正想要的幸福。
    也許,從一開始,我就是個不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