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帷幄運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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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袖眼見她哭的梨花帶雨,更生憐惜:“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她真情流露,楚楚可憐:“我叫青荷!”名字是阿龍起的。

    陡然間,那酷似阿龍的俊顏,靈光一閃;那酷似阿龍的聲音,響在耳畔:“荷之青青,悅之融融。”不由心下更是一痛。

    紅袖聞言又驚又喜:“青荷?荷之青青,我見心傾!”言畢,麵上一悲,瞬間垂淚:“同是天涯淪落人,相見怎能不傾心?我自幼便與家人失散,天倫之樂,與我無緣。我本排行第三,上有兩位兄姊,下有兩位弟妹,最可愛的四妹妹,便喚作奇禾。”

    青荷聞言大眼睛星光閃爍:“奇禾?禾之奇奇,見賢思齊。”

    紅袖涕淚連連,幾不能言,良久方說:“數十年來,我找遍蒹城,卻求之不得。”

    青荷聞言動容:“可在別處尋過?”

    紅袖涕淚不止,半晌才說:“我三歲被人劫持,那時奇禾隻有兩歲,奇明也才一歲。待我長大後再也記不起親人模樣,更想不起家在何方。便是想要尋親,也無從下手,惟餘莽莽。”

    青荷更覺同病相憐,涕淚滿麵。

    紅袖強行自抑,終能岔開話題:“青荷,女魔頭窮凶極惡,你又有傷,若不嫌棄,先在此地休養。”

    青荷早已饑腸轆轆,不可隱忍,聞聽此言,大喜過望:“多謝姑姑!”心神一震,又生癡想:“多一日休養,又能多看一日“蒹葭粥坊”。”

    阿瑟更是歡天喜地,為青荷一番梳洗,還將自己的鞋子送給青荷:“荷姑娘,我娘沒給我裹腳,我總是被人嘲笑,如今總算有了知己。”

    用罷午膳,紅袖便去了“蒹霞樓”。青荷連日奔波,疲累過度,倒頭便睡,酣然入夢。

    夢中正與阿龍南海衝浪,忽聞撲鼻異香,如臨徹骨冰霜,暗叫不好:“楓葉寒香!”心下驚急,想要掙紮而起,奈何手足已然凍僵。

    幸而意識不離不棄,昏昏然好似有個藍衣麗人將她抱在懷中,聲音嬌媚入骨:“小姑娘,你倒睡得四平八穩,師兄可是為你輾轉反側!”

    青荷夢中又氣又惱:“四平八穩?胡說八道!分明是顛顛倒倒,無路可逃!”

    “藍楓子”躍步疾行,穿街過巷。青荷更如騰雲駕霧,不知所終。迷迷糊糊不知奔行多久,恍恍惚惚又見朱漆大門,上書二字:“相府”,夕陽斜射,熠熠生光。

    拐彎抹角,躍入一處院落,雅致清幽,茶香四溢。正房高懸一方匾額,取材金絲楠木,彰顯富麗堂皇,四個大字龍飛

    鳳舞:“堇茶春曉”。兩側各懸一副對聯“萬綠叢中她獨秀,何忌群芳惱上頭”。

    當此時,窗外飛雪橫斜,落上碧瓦,順著屋簷悄然滑落,似含情、似幽怨。情到深處,怨到極點,便聞房中一聲長歎。

    青荷聞聲更是夢中憤怨:“狡兔隻有三窟,你卻擁有百屋!珍寶無數,奢侈無度,還不知足?”

    “藍楓子”站在殿口,輕輕叩門,不敢擅入。

    忽聞房中發話:“藍兒,進來!”

    伴隨一陣清風,終於升堂入室。殿內一個華服男子,負手而立,對著壁上一副《初春賞茶圖》,怔怔發愣。紅燭搖曳,更顯得他高大陰冷,不近人情。

    青荷大夢驚魂:“血楓寒開!無處不在!”

    寒開既不轉身,也不看來人。轉身望向窗外,凝視飄飛的雪絲。

    良久,才冷森森、陰測測說道:“堇茶,我知你素來決絕,卻依然始料不及,十年夫妻,隻換你我各奔東西!你寧肯投崖尋死,也不肯與我相愛相依!事到如今,沒了楠笛,也沒了你,剩我形單影隻,躬自悼矣!”

    青荷夢中生疑:“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棄婦台詞,你也配念?真沒真心?要不要臉?”

    “藍楓子”雖是色膽包天,聞聽此言似生恐懼,似生心虛,不敢上前,不敢答言。

    半晌,忽聞寒開又說:“不,我還有你,藍兒!隻是,藍兒何必多此一舉!她尚年幼,不解風情,不如放生,你我也少些麻煩!”

    “藍楓子”登時笑容滿麵:“是啊,這小姑娘純淨如水,絕世罕見。所以藍兒才鬥膽奉獻。不為別的,聊以解憂,聊以解怨!”

    寒開卻毫無笑意:“當年我娶堇茶,就為她有一分像楠笛。我也曾自欺欺人,期盼解憂,期盼解怨。哪料人算不如天算,天意不遂人願。”

    “藍楓子”聞言笑得花枝招展:“師兄,此一時彼一時。何況這一個天真無邪,晶瑩剔透,定能討師兄歡心。”

    寒開連連搖頭,連連歎氣:“藍兒下手夠狠!她道行太淺,中了你的楓葉寒香,至少要睡上九個時辰。”

    “藍楓子”一聲嬌笑:“師兄既然不肯憐香惜玉,不如我先送她回去?”

    寒開心口不一,又行否決:“那倒不必,既來之,則安之。何況,我白得個美人,你白撿個小妹,何樂不為?”

    “藍楓子”聞言,如蒙大赦,快步走到床邊,放下青荷,蓋好吳綾被,悄悄隱退。

    青荷從頭到腳一片冰冷,神誌卻依然清醒,不禁詫異至極:“

    楓葉寒香迷人心智,我因何隻寒不迷?”轉念又想:“阿龍說我體質異於常人,難道是這個原因?”

    忽覺冷意加劇,卻是寒開猝然來襲。更是通體一冰,身心一寒,似是被他抱在懷中。登時,如遁冰天雪地,渾身戰栗。

    寒開的聲音響在耳畔:“楠笛別怕,隻要有我在,無人膽敢加害。”

    睡夢中的青荷,變身寒號鳥,打過無數個寒顫,更是滿心怨言,叫苦連天:“怎會不怕?你忘了自己姓甚名誰?大名鼎鼎的血楓寒開,也配雪中送炭?”

    更是大徹大悟:“堇茶因何舍身跳崖?定是抵擋不住楓葉冰寒。”

    寒開不知荷心,不解荷情,不懂荷冷,自言自語:“你究竟是楠笛,還是她的魂魄?我且問你,這些年來,你身在何處?”

    她夢中一驚:“你我話不投機,反而心有靈犀?我對這一世一無所知,也想求助楠笛,比你還捉急。”

    忽聞側房輕扣殿門之聲。寒開登時清醒,不再沉迷,放下青荷,整理神色,踱出內室。

    二男一女魚貫而入,施禮的施禮,萬福的萬福,口中齊聲輕呼:“師兄!”

    寒開喜怒不形於色:“可曾查到奇山下落?”

    青荷夢中反能善解人意:“寒開似乎大大不樂,不知為何?是因抓不到蜀君泄憤?還是因未能如願西征?”

    “青楓子”畢恭畢敬:“啟稟大師兄,遍查蒹城,並無奇山影蹤,亦無卓雲出關之跡。”

    “金蟬子”聊以解憂:“寒師兄盡管放心,奇山身中寒毒,活不過三日。卓雲人生地不熟,沒了奇山庇護,更是萬劫不複。”

    寒開微微頷首:“奇山確已不足為患,我隻想盡快生擒卓雲。”言畢一聲長歎:“父相唯恐出兵攻蜀,九王博贏乘虛作亂,令咱們顧此失彼,難成大計。是爾全力勸諫君上:攘外必先安內,鋤奸必先除贏。隻是,戰機轉瞬便逝,我心惋惜。”

    “金蟬子”急忙寬慰:“寒師兄勿憂!難得博贏鬼迷心竅,值此關鍵時刻,喪心病狂,盜取兵符;幸而君上大義滅親,除惡務盡。若能乘此良機,將博贏一網打盡,也算大快人心。何況,卓雲這等昏君,隻會敗家,便是留下他,對我東吳也是利大於弊。”

    寒開連連搖頭:“蟬師弟有所不知,卓雲不過性情中人,卻並非無能之輩,而是聰明絕頂,不僅知人善任,更能對龍帆言聽計從。龍帆通天徹地,倘若激發卓雲潛能,西蜀定能起死回生。到那時,我東吳南有臥虎,西有藏龍,當真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