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維以永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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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慮間,便覺疾風來襲,一藍一灰,兩道身影,飄然而至。九王看向來人,大喜過望,正是生死與共的師兄弟天樞、天璿。
援軍既到,戰局逆轉,九王言語不變,話鋒卻跟著水漲船高:“本王還是那句話,將軍要走便走,須得留下本王愛姬。”
“飛龍在天”不慍不惱,淡淡一笑:“王爺這般花癡?人人都是你的愛姬?王爺有本事,就留她;沒本事,就放她。何必廢話?”
九王情場高手,明察秋毫,更未忽略他臉上幾不可見的悲色,心下竊喜:“久聞龍帆不近女色,今日卻似意亂情迷。”
連連搖頭,口中笑道:“將軍真會說笑,你在我的地盤,我還未找你尋仇,你倒來搶我愛姬。不是本王小氣,你搶了她,誰來做我知己?誰來伴我枕席?將軍搶奪人妻,實在不合道義。何必自取其辱,自毀聲譽?”
說話間,一邊回視天樞、天璿,心中暗想:“若合六人之力,贏他已成定局。更何況,英雄救美,多有所累,既有所累,更要插翅難飛。”
哪料,天樞上前躬身一禮,輕聲說道:“啟稟我王,奇山義薄雲天,如今屍骨未寒,不可違其言。”
天璿更不怠慢,深施一禮,低聲說道:“啟稟王爺,龍將軍雖是蜀人,昔日卻曾與我並肩作戰,今日舍死忘生,慷慨解圍,我等倘若以怨報德,以多勝少,非王者所為。”
九王心中暗想:“二人言之有理,我更有分寸。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一意孤行,難免害人害己。退後一步,卻是海闊天空。我今日不想魚死網破,隻要美人和玉笛。”
如是一想,麵色更是一凜,口氣更加強硬:“本王與將軍十數年恩怨,豈能一筆勾銷?昔日殺父之仇,若是一笑置之,更非王者所為。”
天樞唯恐今日之爭,玉石俱焚,全力勸諫:“我王明鑒,吳蜀兵戎相見,均為形勢所迫,並非個人恩怨。何況咱們真正的敵人,從來不是西蜀,而是北韃。”
天璿深知其中利害:“我王明鑒,先君之死,並非龍將軍所為;這位姑娘,亦非九王妃。今日我王拚死一搏,定將兩敗俱傷,實為不智,尤為不利,王爺定要三思。”
九王心下稱是:“此間利害,我怎不知?何況,寒開之死,我需推說龍妖所為;對付博尚,龍妖必不可少。既然如此,龍妖自然不能死得太快。”
如此一想,初衷不改:“既然將軍舍身救護本王妻兄,本王怎能以怨報德?隻要留下我愛姬,將軍請便。”
“飛龍在天
”心知一場決戰,在所難免,淡漠一笑,略移方位,占領聽風觀風之高地:“王爺想要的是玉笛,哪裏是愛姬?王爺好不講理,說留便留,說走便走?我不願留,便不能走?”
九王漫不經心間,緩緩移步,已占定西側出入門戶,凝神定氣,蓄勢待發。
紫逍、紫遙、天權,眼見九王神色和作勢,登時會意,瞬間分搶北、東、南。隻一刹那,“飛龍在天”便被圍困當中。
“飛龍在天”將危局盡收眼底,卻依然麵色自若:“王爺!可惜了!“魁星七絕陣”差了三星,圍不住在下!”
陡然之間,身形暴起,揮掌淩劈,掌力疾吐,便如一把無形的利劍,駭電般擊向紫遙。
四人之中,紫遙武功最弱,眼見“飛龍在天”銳不可當,不敢拚死抵抗,略一側身,向旁一讓,登時露出一個缺口。
紫逍見勢不好,飛身搶上,急如流行閃電,電光火石般辟出“神農彎刀”。
豈料,不過眨眼之功,“飛龍在天”在空中繞了個弧線,迅如雷霆,閃電般避過致命一擊,又是駭電而起。
九王、天權反應迅疾,心知敵人無論如何飛繞,定會奔西,更不遲疑,飛身上搶,四掌齊拍。
哪料到,“飛龍在天”身形極快,一招“龍戰於野”,出手如電。
九王萬料不到他如此迅疾,推掌發力之際,距己尚遠;一掌既出,說到便到,身形足足搶近兩三丈;轉眼又一招“亢龍有悔”,後足續前掌,掌力、腿力齊並,壓將過來,勢如排山倒海。
天權更是驚駭無極,隻覺敵人掌力尚未發實,己方已被迫的力滯氣泄。待到敵人腿力並至,便如地崩山摧,勢不可當。
二人哪裏再敢相迎?勢必筋骨盡碎。萬急之下,百忙之中,手掌護住身前,足尖著地,飄身後退。
紫逍早被甩在身後,待其反應過來,欲奮起急追,卻被“恩公”擋住去路,耳畔留下一聲冷哼:“你師兄屍骨未寒,便忘之腦後。隻要功名利祿,不講同門情義,何必稱兄道弟?”紫逍大驚,略一遲疑,晚了一步。
但見身形一閃,“飛龍在天”轉瞬便飛出包圍圈,倏然幾個起落,躍出十數丈。更是飄身疾走,轉瞬又躍出數箭之地。
人在空中,接連打著呼哨,一匹白馬風馳電掣而至。“飛龍在天”更不遲疑,飛身而上。白馬一聲長嘶,憤髭揚蹄,奔著西蜀方向,絕塵而去。
蜀都緣城,本是美麗山水之都,據守西塞,聞名遐邇。四脈穿城,二江環抱。山水相依,林田相映。
初時,緣城集於長江、陵江交匯之地;及至後來,兩江半島、江北、江南三足鼎立;如今,格局大分散,分布小集中;梅花點狀,星羅棋布;高低錯落,層次分明。
蜀玉宮位於兩江半島核心,北起陵江之畔,南至長江之岸,東至天朝華門,西達臨江山腳。前朝金碧輝煌,雕梁畫棟;後寢樓台殿閣,小橋流水,山石園林,堪稱人間仙境。
是夜,烏雲沉沉,星月掩掩,宮室雖美,卻顯冷冷清清。蜀君寢宮騰雲殿,一華服美人,娥眉深蹙,愁容不展:“卓幕,事到如今,我西蜀內憂外患,紛繁不清,險惡不斷,當真如何是好?”
一錦袍黑服男子,將她緊擁入懷,輕輕理順她青絲:“曼陀不必憂心。緣城號稱“韃鞭三折處”,便是北韃南侵,咱們都依仗天險,以弱圖存。你隻管放心,蒼天定能度我,阿龍定能化險為夷,君上更會平安歸國。”
曼陀聞言更是憤憤不平:“阿幕,我萬萬不料,卓雲竟會如此糊塗。他平日雖不愛理政,好歹也算明大義,識大體。如今倒好,為個吳國妖精,生死不顧,家國全拋。一國之君,豈能如此任性?”
卓幕出語相勸:“曼陀,事已至此,求全責備又有何用?君上本至情至性,卻十年生離死別。此情此恨,實難釋懷。”
曼陀不以為然:“蜀吳勢不兩立,身為蜀君,怎能癡戀敵國女人?”
卓幕半晌無語,良久才低聲說道:“東吳貪婪成性,北韃虎狼之師,都是亡我之心不死。奈何西蜀根基薄弱,不能硬碰硬。為今之計,須尊阿龍之言,韜光養晦,圖存複興。”
曼陀登時滿麵怒容:“此言差矣!既是虎狼之師,便會恃強淩弱,我越是忍他,他越要欺我!阿幕難道忘了?東吳攻我城池,殺我君兄!北韃更甚,占我半壁河山,殺我軍民千萬!此仇不共戴天!”
卓幕見她殺氣深重,麵露憂色:“曼陀,聽我一句勸,阿龍之言,定要牢記: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銳之不可長保。當此非常之期,柔弱勝剛強,才是西蜀自強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