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有鳳來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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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山心急如焚,大聲疾呼:“帶上少夫人,一起逃亡,別無他路!”再不多言,一把抓過弄玉的手,便欲飛身而走。
弄玉卻猛然一掙,奮力甩脫,一聲悲鳴:“不!現在不能走!”
丘山心中一驚,一片愕然:“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弄玉痛哭失聲,往日溫婉,喪失殆盡:“我決不能扔下嫂嫂!她已臨盆!正在分娩!”
丘山恍然大悟,弄玉深夜不睡,轉來轉去,原是憂心嫂嫂黛岩。念及於此,更是不由分說:“先救出少夫人!”
弄玉滿麵悲愴:“天寒地凍,帶著臨產的嫂嫂出行,豈不是要了她和寶寶的命!”
丘山無可奈何:“倘若不逃,更是沒命!”
弄玉看著丘山,哀哀欲絕,更聞前門人喊馬嘶,刀劍爭鳴。
弄玉眼中陡然射出一道與前半生決裂般的狠厲,再不猶疑,飛身而起,帶著丘山躍向嫂嫂黛岩產室。
產室之內,熱浪翻湧,不盡喧囂。一位中年穩婆,率領一眾丫鬟,正在備剪煮刀。穩婆短小精悍,嗓門卻大的出奇,與她身材著實不匹。一番發號施令,將一幹人等,支使得轉來轉去。
猶不知足,更不過癮,又對著黛岩,苦口婆心,不厭其煩:“少奶奶的胎位不穩,娃兒頭上腳下,怕是難產。不過少奶奶盡管放寬心,奴家曾給上百個娃兒接生,準保麟兒無恙,健健康康。”
黛岩麵如死灰,氣息奄奄。隻是緊咬牙關,拚命堅忍,不發一言。她是頭胎,生得格外艱難,已足足痛了兩日一夜。如今胎兒已經臨盆,卻實在生不出,自是苦不堪言。
穩婆不期弄玉闖入,先是驚駭無極,即刻又抓住這千載難逢的顯山露水之機,虛張聲勢,借題發揮:“哎呀呀!我說大小姐!你可是千金之體!萬金之軀!這產房哪是你出沒之地?讓人傳出去,你如何保住閨名?我如何擔待得起?”
話音未落,丘山隨即闖入。穩婆更驚得目瞪口呆,猶如被人掐住脖子,聲音和動作戛然而止,再也發不出來。
黛岩眼見小姑雙目充血,麵色不善,心知不好,掙紮想要起身,卻無能為力,隻有無比虛弱地問了一句:“弄玉,何事?”
將軍虎女,名不虛傳。別看弄玉素日溫柔如蜀水,如今迎頭大難,英雄氣概凸顯,強悍勝過巴山。
她顫抖著雙唇,飽含著熱淚,手上卻雷厲風行。先將床頭備好的小娃衣物搶到手中,打包成捆,一股腦背在
身後。一把推開“人來瘋”的穩婆,將黛岩用一床被子裹的嚴嚴實實,橫抱懷中。
黛岩怔怔望著小姑,不知她是何用意,也無力抗拒,隻好由她去。
穩婆看看弄玉,再看看丘山,大驚失色,不知所措,繼而滿腔憤怒,大聲疾呼,聲音猶如天打雷劈,唯恐天下不亂:“我的姑奶奶!你要做什麽?”
弄玉看著忙中添亂的穩婆,反而生出幾分鎮靜。當機立斷,一聲吩咐:“殷府遭難,諸位各自逃命!金銀細軟,但拿無妨!”
此言一出,穩婆丫鬟,亂作一團。
弄玉顧不上許多,抱起黛岩,跟著丘山,飛身出門。
耳聞前院兵馬嘈雜之聲越來越近,丘山急道:“玉小姐,前門不能走,隻能奔後院。”說話間護著弄玉,轉身疾走。
方奔至後園,一道黑影如飛而至。一個彪形大漢,疾奔上前,便欲發難:“玉小姐,別來無恙!”
忽聽一聲低喝:“師弟,不可對玉小姐無禮!”言未畢,相霧湧身一躍,攔在相煙跟前。
相煙麵上一笑:“師兄放心,相煙絕不奪你所愛。相煙跟著小郡王,也算閱女無數,不會學師兄,隻見樹木,不見森林。更要奉勸師兄:人生何其短,何必暗中戀?不如趁良機,弄玉兩相歡。”
相霧麵色一凜,不為所動:“師弟,何出此言?臨行小郡王交代的清楚,你我重在搜集罪證,馬虎不得。他們姑嫂兩個,須得以禮相待,雙雙請回王府。至於如何處置,何須你我操心?”
二人對白,弄玉看也不看,聽也不聽,橫下一顆心,飛身疾縱。
丘山眼見二人欺身而進,更不怠慢,“劈風神掌”疾揮,勢如奔雷。
相煙自視極高,風頭正健,勃然大怒:“哪裏來的賤坯?膽敢太歲頭上動土!定殺你死無全屍!”言未畢,“陰陽戟”狂風暴雨般奇襲。
相霧唯恐夜長夢多,晃動“陰陽槊”,痛下殺手,不留活口。
可憐丘山,手無寸鐵,應對兩大高手。一番纏鬥,捉襟見肘。幸而他輕功極佳,時而穿亭繞廊,時而攀岩上房,時而蜻蜓點水,時而飛花踏木。即便如此,依然急急如驚弓之鳥,惶惶如漏網之魚。
相霧、相煙緊追不舍,“陰陽槊”、“陰陽戟”舞得呼呼作風,口中卻不忘討好賣乖。一個說:“玉小姐,多有得罪,迫不得已,還請贖罪。”另一個說:“小郡王對你姑嫂傾慕已久。兩位美人盡管放心,你姑嫂進了王
府,自是人上之人。”
丘山被逼的上天無路,弄玉急的入地無門。可憐弄玉隻跟著父兄學些花拳繡腿,高手決鬥,她根本插不進手。
黛岩眼望危情,痛不可及,氣若遊絲:“弄玉,聽話!不用再管嫂嫂,你自己快逃!”
弄玉哭道:“嫂子!我就剩你一個親人!生死都在一處!”正哭得悲情,忽見四條黑影,矮著身形,駭電般搶撲過來,不由心神大振,指定相霧、相煙,大喝一聲:“阿丘,阿山,阿弄,阿玉!此乃惡人!快咬!”
四條藏獒,不負主望,如狼似虎,淩空而起,凶猛至極,左撲右咬,相霧、相煙避之不及,東竄西跳。
人獒大戰,驚險不斷。丘山終於暫時脫險,護著弄玉,繼續奔逃。
奔至後牆根,更聞院外人喊馬嘶,一片喧囂,丘山急中生智:“後院出不去,不如鑽後山。”
言畢,調轉身形,搶過黛岩,頭前帶路,奔向馬廄。殷府馬廄,依山而建,背靠石崖,崖中便有天然洞穴,直通後山。此中實情,知者甚少。
及至山洞,丘山不由分說,撿起一塊巨石,砸開鐵門,躍身而入,又將鐵門嚴絲合縫。洞內深邃狹窄,恐怖陰森。丘山抱著黛岩,護著弄玉,時而疾走,時而躬行,時而攀爬,時而涉水。也不知跋涉多久,前方漸漸有了光亮。
洞口卻狹窄異常,弄玉手腳並用,先行爬出,丘山又將黛岩遞上。
來到洞外,借著昏慘的夜色,再看黛岩。她更是臉色慘白,呼吸維艱。弄玉隻覺心痛如錐。
丘山自洞口張望,下方便是懸崖,距離地麵足足數十丈。他輕功不錯,若是白日,輕手利腳下去,倒也不難。可事到如今,黑燈瞎火,又懷抱產婦,談何容易?
想到相霧、相煙之險惡,自是不能停留一刻。他狠狠心,低聲說道:“我先背玉小姐下去,再救護少夫人。”
弄玉頗不放心:“你背著嫂嫂,可能兩全?”
丘山心下無底,為定軍心,隻好吹牛:“玉小姐放心,我輕功尚可,此等石崖,不在話下。”
弄玉果然放下心來,由著丘山送至崖下。
丘山輕如靈猿,爬回山洞,怎奈上山容易下山難。他抱起黛岩,低聲說道:“少夫人定要抱緊丘山頸項,丘山也好騰出一隻手,護你下崖。”
黛岩痛不可當,渾身戰栗,更知今日如此危情,隻能鋌而走險,唯有咬緊牙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