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陰晴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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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山飛身而起,身飄柳絮一般,一閃而過。不料那人又似采茶一般,左手輕揚。手至中途,陡然一轉,又似爆炒,一招“萬象炫舞炒茶香”,駭電翻卷,勁風撲麵。
丘山大驚,一招“見龍在田”,出掌攔擊,心下更是暗暗稱奇:“來人所用武功,將茶道融會貫通,確是峨眉派不假,卻與“三相”大相徑庭,不知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容丘山細想,那人身法奇快,又一招“懸壺高衝烹茶賞”,便如飛流直下三千尺,激射而至。
丘山閃身急躲,心下大驚:“我隻道他招式怪異,不料他更有極強的內力。”當下凝神定氣,守住門戶,更將一套“劈風神掌”使得圓轉如意。
那人遭遇強敵,也似丘山一般驚急,越鬥越是詭異,身子忽東忽西,忽進忽退,圍著丘山,飄來飄去,遊刃有餘。
丘山不敢怠慢,“劈風神掌”施展開來,綿綿不絕。山洞狹小,丘山又重任在肩,危急關頭,隻求自保,不思傷敵,倒難有破綻。
哪料,那人突然身形輕閃,飛身疾退,接踵又躍身而起,一招“淺斟低唱敬茶揚”。來勢看著徐緩,哪料陡然加速,掌力卻說到便到,快如電閃,飄如鴻毛,根本讓人意想不到。
丘山不料遭此奇襲,一怔之下,掌風已經掃到麵門。
丘山大駭,幸而眼明腳快,飛身急退,逃過一劫。
哪料那人乘勝追擊,隻求速戰速決,連劈三掌。
危急時刻,丘山忽聞一股茶香,迎麵襲來,借著洞內暗光,終於看清來人,恍然大悟:“她分明是個女子!施展的更是“峨眉飛茶手”!“宛轉蛾眉采茶暢”、“萬象炫舞炒茶香”、“懸壺高衝烹茶賞”、“淺斟低唱敬茶揚”四套功法,一樣不少!”
危急之中,丘山大聲疾呼:“姑姑且慢!晚輩是殷帥帳下的丘山!”
來人果然聞聲收身撤步,躍向一旁:“丘山?殷帥帳下的丘山?”
丘山急忙插手施禮:“丘山給晴姑姑請安。”登時想起:“方才竹林一道身影如同白駒過隙,我卻未加留意。如今想來,定是雨晴。”
倘若他方才不是又悲又喜,而似平常那般心細,見了那道白影,或許會目光轉移,或許能看到山下一段奇跡:
竹林中,一位素衣女子,年近不惑,臻首娥眉,借著晨曦,迎著瓊花,騰身起舞。雪線紛揚,掌花錯落,激起一片銀光。
陡然間,她飄
飛而起,一招“峨眉采茶”,將千萬朵雪花,聚於雙掌;又一招“峨眉飛茶”,一束雪線,筆直飛射,直擊一株帶雪的翠竹。刹那之間,竹飛雪舞,紛紛揚揚。
不消片刻,漫天竹葉,伴著飛雪,淩空起舞。素衣女子意猶未盡,陡然一轉身,長劍出鞘,淩空極舞,一道雪線又滑向一叢楠竹。
忽見半空中又一道雪線,翩舞銀蛇,雪量雖少,端的淩厲。兩道銀線相擊,飛花碎玉,煞是好看。
那女子卻甚為不滿,一聲嬌叱:“雨哥,你又討厭!”
便聽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晴妹,你惹我在先,我畫的好好的,你偏偏大煞風景,射我所愛。”
循聲望去,卻是一個褐衣男子,麵色清臒,神色專注,端坐竹下,妙筆生花。
他所畫丹青,當真是:以形寫神,形神兼備;活靈活現,惟妙惟肖。他所畫雪竹,更是:菱花舞妖嬈,鬆枝帶雪翹。紛紛拂人笑,揚揚鳴山鳥。銀竹迎風立,晴雪天外邀。
雨晴卻空自歎道:“緣城好容易下場雪,這雪竹卻空有其表。咱們峨眉山樹掛,枝托著雪,雪壓著枝,雪枝一體,經脈相連。一簇簇、一串串、一團團,才叫好看。”
她夫君雨陰微微一笑:“當初我欲久居峨眉,偏偏你嫌冷清,硬逼我出山,如今又滿口怨言。”
雨晴卻淚流滿麵:“我怎能料到!卓嘉這隻披著羊皮的狼!枉稱他一聲師兄!當初,你執掌大緣府,百姓何其愛戴?君上何其信任?隻因交好殷離,又不與卓嘉同流合汙,便受他陰謀構陷,被施以臏刑。”
雨陰淡然一笑,望了一眼再也不能站立的雙腿:“陳年舊事,何必再提?更何況,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幸而大將軍出手相救,我能保全一家性命,已是萬幸。”
雨晴恨恨說道:“如此深仇,怎能說放手就放手?早晚有一日,我定以手還手,以牙還牙,斬去他的雙足!”
雨陰望向雨晴,無喜無怒,無傷無悲:“晴妹,這等癡念,於你於我,於兩雙兒女,均是無益。”
雨晴怔怔流下淚來:“雨哥,雖說隱忍十年,這口氣我還是咽不下!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雨陰連連搖頭:“雨妹,這等癡話,休要再提,尤其不要告知聆春、鳴夏。”
雨晴怔了許久,終是擦幹眼淚:“幸而你愛丹青,我喜茶道,沉浸其中,淡化許多苦痛。有時候,我很想回咱峨眉,可是
每每看到孩子們青春年少,心氣極高,又實在擔心他們太過委屈。”
雨陰寬言笑慰:“雨妹想看峨眉雪景,又有何難?何必又生癡怨?”言未畢,探出雙手,手掌翻空,凝聚內力,片刻間團團白氣,在空中聚集。他突然又雙掌齊揮,登時,滿地飛雪上揚。
過不多時,雪霧融合一片,越積越多,他突然向上一揮,一大團雪霧先是紛紛揚揚,漫天翻卷,繼而又化為道道雪線,直奔雪竹。登時,潔白無暇的冰花,飛上串串樹掛,千姿百態,晶瑩剔透,潔白無瑕。
雨陰看得歡欣不已:“雨哥,你的“峨眉玄冰手”日臻純熟,怕是已練到師尊的五成功力。不要說卓嘉,便是碧雪也未必及你。”
雨陰連連搖頭:“雨妹太過讚繆,我實在不及師尊萬一。”忽又望向未了的丹青,滿麵憂急:“雨妹,你先忙去吧!難得一場瑞雪,人跡罕至,我要安心畫我雪竹。”
雨晴笑道:“你畫你的,你一入迷,不要說我想吵你,便是獅子豹子來襲,你都不以為意。”忽又長歎一聲:“這樣也好,你天賦異稟,這般興趣轉移,愛畫成癡,不問世事,總算是福非禍。”
看看雪竹,望望雨陰,都已融入丹青之中,不能自拔。不由麵帶微笑,轉過身去,便欲下山。
便在此時,忽聞山上傳來陣陣嘹亮的嬰啼。她側耳聽了半晌,有些入了迷,口中便問:“陰哥,你可聽到嬰兒啼哭之聲?”
雨陰徹底沉迷畫中,再不回應。雨晴微笑著連連搖頭,禁不住好奇,邁步向山上走去。
此時此刻,雪晴再看向弄玉姑嫂,更生疑惑,連連皺眉:“丘山,這兩位姑娘又是誰家千金?如何流落此地?”
一旁弄玉眼觀打鬥,早已急出幾身汗,幸而寶寶睡著,不曾驚嚇吵鬧。
丘山滿心歡喜,急忙向弄玉引薦:“這是晴姑姑,蜀茶坊主,通天徹地、鬼神不測的“峨眉子”,便是她師尊。”
轉過身來,又將弄玉介紹給給雨晴:“這位是殷帥的幺女,玉小姐。”
弄玉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然不識雨晴。她昨夜慘遭變故,對人又藏了十二分小心。留心觀察之後,當即認定雨晴不似壞人。再看丘山態度極是誠懇,不由心下大安,急忙萬福:“弄玉見過姑姑。”
雨晴對弄玉點頭示好,看向丘山卻連連皺眉:“你不在殷帥帳下聽令,如何鬼鬼祟祟帶著女眷,還偷偷藏到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