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之子於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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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雲心中暗道:“不要說她是阿龍小妾,便是阿龍嬌妻,也毋庸置疑。”更是麵露喜色:“我雖有姐,卻不曾有妹。如今多個幺妹,頑皮嬌憨,活潑可愛,古靈精怪,豈非樂哉!”心下歡喜,微笑致意:“不知嫂夫人故國何處,仙居何方?”

    青荷心下暗忖:“卓雲一國之君,自是見多識廣,我這一口南國方言怎會騙過他?”索性不加隱瞞,據實相告:“仙居未有,故土難離。小妹乃南虞悅城人士,更有一事欲問雲哥哥,還請不吝賜教。”

    卓雲麵帶微笑:“嫂夫人有話請講,但問無妨。”

    青荷急問:“此地可是蜀都?蜀都可是重慶?”

    卓雲無比驚詫,怔怔望著她,如同看著不服王風教化,茹毛飲血的野人:“此乃西蜀緣城,嫂夫人難道不知?”

    青荷蛾眉緊蹙,恍然大悟:“在這個平行時空,行千裏致廣大的重慶,被喚作千裏來相會的緣城。”

    早有宮人奉上早茶。阿雲因晝夜練功,捧茶的雙手,血肉模糊。他卻渾然不覺,隻是低頭沉思,對著滿桌佳肴,看也不看,全無胃口。

    青荷卻是飲食兒女,何況足足數日數夜,不曾正經吃喝?早已餓貫滿盈,饑腸轆轆。

    她心中默念:“浮雲不知落荷苦,飽漢哪知餓女饑?”雖是極力熬忍,依然厚著臉皮,毅然決然喝了兩碗燕窩。不料非但不曾飽腹,更覺更加饑渴交迫。

    心下不由暗說:“燕窩燕窩,越吃越餓。”待要伸手再取,眼見卓雲不吃不喝,滿麵憂色,自己卻狂喝濫飲,肆無忌憚,這張荷臉還往哪擱?

    強忍饑餓,心中一遍又一遍默念:“肚皮餓,想燕窩!臉皮薄,不敢說!餓,餓,餓!”

    臉皮雖薄,腹中饞蟲卻積累太多。她實在抗爭不過,隻有不顧臉麵,躍躍欲試。哪料到,正要探手偷塊點心,卓雲卻已幽幽開口:“殷帥的血書,嫂夫人如何得來?”

    他終於切入正題,青荷更加一頭霧水,點心到手,卻不敢入口:“什麽殷帥?什麽血書?”我隻看到雲哥哥你的血手。

    卓雲一聲長歎:“嫂夫人,咱們都是自家人,你還瞞我作甚?嫂夫人,曼陀雖是我嫡親的長姐,阿雲卻自幼與你夫君交好,與他更似骨肉至親。何況,就算曼陀不懂事理,得罪嫂夫人,阿雲卻是一片真心。嫂夫人倘若氣不過,要打要罵都使得,阿雲絕無半句怨言。隻是,千萬不要裝傻

    充愣,如此生分,豈不讓阿雲寒心?”

    卓雲前言不搭後語,青荷小腦不著邊際,懵懵懂懂,更是又傻又楞:“曼陀是誰?我夫君又是誰?”

    卓雲更覺青荷的言行舉止不可思議:“嫂夫人怎會忘記自己夫君?別的不說,嫂夫人身上白袍,還是他心愛之物。”

    青荷低頭看看所著白衣,又長又大,又寬又肥,極不合體。想到它絆出自己好幾個跟頭,數次險落敵手,不由得滿心憤怨。再想想適才卓雲之言,比卓雲還難以置信:“我夫君?哪一個?我怎麽不記得?這一世的父母,怎麽從未和我說?”

    此言一出,四目相對,更是麵麵相覷。

    驚詫過後,她終於恍然大悟:“卓雲定是認錯人了!或許有人與我相象,讓我以假亂真。也難怪,博贏、奇山、寒開,都曾當我是“邶楠雙笛”。卓雲指鹿為馬,倒也不足為奇。”

    卓雲訕訕而笑:“嫂夫人受了委屈,心裏賭氣,在所難免,阿雲都能明白。等你夫君回來,嫂夫人一歡喜,就什麽都能過去。”

    她聽得如入雲裏霧裏,隻覺得實在過不去。心念歸去來兮,不如早點離去:“雲哥哥言之有理,小妹我有個惡習,從小就怕悶在屋裏,難怪記憶會出問題。如今早春已至,百鳥歡騰,百草齊舒。倘若能走出房去,聽聽鳥語,聞聞草香,說不定就能恢複記憶。”

    卓雲聞言疑心大起,卻不外露,隻是連連點頭:“我陪嫂夫人後花園走走,可不能把嫂夫人悶煞。”

    青荷實在忌憚他武功,恨不得他立時煙消雲散,哪知他死皮賴臉,卻也無可奈何,隻好和他談笑並肩。

    直到此時,卓雲才低下頭去,一眼瞥見青荷光著的小腳,不禁大驚失色:“嫂夫人,你怎麽打著赤足?還傷痕累累?”

    卓雲天生有些呆萌,何況他自作了君王,習慣高高在上,一雙眼睛素來高瞻遠矚,很少低頭俯視下方。再加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更衣穿鞋之小事,從不記掛於心。

    青荷更是天然萌呆,實在猜不透此中實情,隻有一笑莞爾:“小妹失禮,雲哥哥見諒。我也不知何故,睡了一覺,便降級成了赤腳。隻是無緣無故蹲大牢,又被一瘦一壯兩惡追殺,自是逃難要緊,儀表為次。奔逃之時,慌不擇路,一雙赤腳便被枯枝敗草劃破。好在雖是狼狽不堪,倒也不礙大局。”

    卓雲急命宮人為她更衣,心念花容月貌,卻

    配著鮮血淋漓的小腳,猶自恨恨說道:“嘉王不仁,卓星為虐,曼陀助惡,這筆賬我早晚要細細清算。”

    青荷得機左顧右盼,這才看清,殿角更有四人,目光如電,行動如風,深藏不露,定是絕世高手。不禁又是倒抽一口冷氣。

    裝扮“叮咚”、偷走青荷的紫薇,對她尤其熱心關照,東翻西找,終於尋了一雙合腳的長靴,親自拿來與她穿好。

    青荷受寵若驚,惶惶不可終日:“也不知我這“假夫君”是哪路英雄?能得蜀君如此垂青?俗話說,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我身為底層絲,須得速速逃逸,溜之大吉。如若不然,萬一穿幫,後悔都來不及。”

    青荷腳上有鞋,心中有底,跟著紫薇,去尋殿外等候的卓雲。經過練武大殿,但見數個沙袋鮮血淋漓,染成赤紅,再想想卓雲血肉模糊的雙掌,不由得又生恐懼:“不知他何等深仇大恨,練功練得這般走火入魔,奮不顧身。”

    雲荷二人漫步在後花園林蔭小路,一個追憶愛人、師兄、忠臣之死,摧肝裂膽,英雄扼腕;一個思念故土,懷念阿龍,私逃心切,憂心烈烈。

    半晌,卓雲方問:“嫂夫人如何得來血書,又如何混進嘉王府?”

    青荷正在憂心身後的“紫荊四賢”武功絕頂,難以甩拖,陡聽他問起王府,一顆心更是撕心裂肺般痛了一回。

    崖生的啼哭聲,弄玉、丘山的關懷聲,黛岩、雨晴的體貼聲,紛紛湧來,響在耳畔。

    心下大呼慚愧:“這些素未謀麵、隻聞其聲的好心人救了我,我卻連累人家丟了小娃。”

    青荷當機立斷:“定要知恩圖報,救回寶寶。”可是,才智短淺,武功低微,如何做得到?

    突然,眼睛一亮:“貴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卓雲是一國之君,呼風喚雨,撒稻成冰。何況他本人才智出眾,“紫荊四賢”武功高強。若得他相助,無堅不摧。”

    轉念又想:“聽他說話,口中說的都是肱骨之臣。自不必問,他心中想的,都是國計民生,江山社稷,興衰榮辱。隻是,這樣的明君,會不會為區區一個平民,得罪權貴?”

    一番憂心,靈機一動:“崖生倘若不是平民之子,而是蜀君兄弟之嗣,難題豈非迎刃而解?”

    沉吟一回,口中便說:“雲哥哥所說血書,我實在不記得。當時受惡人陷害,身在牢獄,始終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