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亦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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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王轉念又想:“未必!定是卓雲為震懾於我,謊報軍情。”如此一想,如何心甘?一個轉念,更是口出惡言:“君上,龍帆勾結吳賊,私自出關,叛國投敵,私授虎符,條條大罪,理應當誅!”
卓雲更不是弱,再接再厲,步步緊逼:“王叔,寡人當真小看了你!指鹿為馬,聲東擊西!你彈劾的,不是龍大將軍,分明是寡人!是寡人私自出關!是寡人擅離職守!是寡人離心離德!是寡人怠慢國事!今日,當著眾位愛卿之麵,寡人必當三省其身!”
嘉王聞言錯愕,他隻當雲龍早已反目,哪怕已經和好如初,卓雲身為君主,也不可能為了給臣子洗脫罪名,引火上身。
卓雲卻雙目炯炯,無限坦誠:“半月之前,寡人並未有恙,更未宮中修養。事實上,寡人根本不在西蜀!大將軍出關,便為營救寡人!是寡人,將龍印、玉璽、兵符,悉數交給大將軍!
王叔!以你的雄才,你的大略,當然不可想象;你的高風,你的亮節,當然不可理解:大將軍非但沒有竊用,反而替寡人保管的極好!
隻是,他心底無私天地寬,先是千裏迢迢,舍生忘死,救護寡人!又是不眠不休,奔赴前敵,以區區兩萬之眾,擊敗七萬吳賊!何等高潔?何等英雄?可是到頭來,卻遭王叔陰謀算計!公平何在?天理何存?”
卓雲如此坦誠,甚至甘冒廢君之險,開誠布公。嘉王根本始料不及,登時駭的麵色如雪。
卓雲環顧四周,目光犀利,大義凜然:“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寡人身為蜀君,擅離職守!怠慢國事!罪莫大焉!古人雲,朝聞道,夕死可也!寡人立誓,自今日起,發憤圖強,勤於政事!與我蜀國臣民共患難,同生死!”
誓言方畢,忽聞一聲冷笑,如從地獄發出,卻是卓星,危言聳聽:“君上太過天真,大錯已經鑄成,隨口發下幾句誓言,便能挽回?”
卓雲麵色一凜:“寡人今日悔過,若再離心離德,誓與三指同斷!”
言畢,蒼涼一聲,亮出寶劍,寒光一閃,紅光崩現!再看他左手從小指到中指,齊根斬斷!
大殿之上,群臣滿座,瞠目結舌,麵如土色!倉皇之間,跪倒一大片,皆眼中含淚,山呼萬歲。
青荷大驚:“卓雲如此血性,嘉王還敢爭鋒?”
早有侍者飛奔上前,包紮傷口。十指連心,如何不痛?卓雲卻是條硬漢,咬牙堅忍
,麵露哀色:“寡人今日雖斷三指,又有何痛?前者,連失我兄長、殷帥、愛將,才是痛徹骨髓!”
再看嘉王,一張老臉,麵無人色,冷汗不斷。心念一轉,五體投地:“君上痛在手上,老臣痛在心上!君上明理,實乃千古一帝!”
卓雲不知他葫蘆裏又賣什麽藥,回報一聲苦笑:“王叔言重!寡人何德何能?千古之帝,如何當得起!”
嘉王抬起頭來,淚如泉湧:“君上受苦!老臣之過!老臣鬥膽還有一言,說給我君!”
卓雲麵色微微一凜,不知他又要耍什麽花槍,索擒故縱:“王叔但講無妨。”
嘉王向上扣頭,涕淚交加,悲情出演:“君上私自出關,十日不曾理政,違背先祖誓碑。老臣作為一族之長,隻好根據祖訓,請君上去祖陵閉門思過。君上盡管放心,朝堂之上,老臣自會殫精竭慮,確保萬無一失。”
卓雲不曾發話,卓幕拍案而起,聲色俱厲:“豈有此理!身為臣子,如此相逼,如同謀逆!何況,祖訓並未明言:為君者不能出關!君上萬尊之體,斷三指為誓,為國為民之心,日月可鑒!爾等不思報效,別有用心,枉為人臣!”
卓雲這才接過嘉王話茬:“寡人是該罰,但是輪不到王叔說話。”
嘉王麵色一沉:“怎麽?”
卓雲輕描淡寫:“王叔已犯下滔天大罪,再不配做我君族之長。”
嘉王聞言,一張臉冷若冰霜:“君上,先祖誓碑明言:“為君者,不得構陷鐵骨錚臣”。今日老臣方仗義執言,為國請命,君上便容不下麽?”
卓雲淡然一笑:“王叔,捫心自問,咱們十年君臣,寡人可算以誠相待?”
嘉王略一沉吟,己方兵力、實力、、謀算、先機雖占優勢,奈何眾目睽睽,還要保持王者之風:“君上若在民間,算是誠實君子。隻是作為帝王,疏於政事,需好生磨礪心智。”
卓雲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寡人尚有要事一樁,還望王叔也能坦誠相待。本來,寡人欲先平定戰事,再詳議此事。隻是今日,既然王叔性急,寡人隻好勉為其難。”
嘉王不知他所欲何言,心下暗忖:“今日朝堂、殿外、城內、城周,乃至蜀西,都遍布我的人馬,可謂萬無一失。龍帆身在蜀東南,自是鞭長莫及。卓雲再思緩兵之計,已是來不及,更難逃我之算計。”
卓雲盯著嘉王烏紗帽,更顯從
容不迫:“寡人離蜀之時,王叔派相塵借犒賞三軍之名,捉拿殷帥入獄,可有此事?”
青荷聞聽此言,念起弄玉,心頭一振,陡然坐直,側耳傾聽。
嘉王麵色不善,尚未答言,相塵已拜倒在地:“君上!殷離勾結吳人,私授兵符,謀逆叛國,罪在不赦!”
卓雲不動聲色,繼續追問:“相塵,你倒說說,殷帥如何勾結吳人?如何私授兵符?如何謀逆叛國?”
生死關頭,一字說錯,萬事皆休。相塵凝神定氣,沉著緩言:“啟稟君上,半月之前,微臣奉命調派五十萬軍餉,親自押解蜀東南大營,犒勞三軍。
是日晚間,殷離大帳十分詭異。微臣令人傳報,靜候半晌,無人出帳相迎。微臣心下蹊蹺,悄悄轉至中軍帳外,側耳傾聽。
原來殷離正在大帳之中與吳人密謀:“以兵符為信,十日之內,率軍棄暗投明,西蜀東向稱臣,侍奉吳君。”
微臣聽得真切,暗暗心驚,悄然入帳。內中吳賊便是寒楓派“赤碧二子”,異口同聲:“事成之後,大將軍得封蜀王,殷帥便拜蜀相。”
說話間,吳賊陡然發現微臣,飛身搶撲,鏟扇偷襲。二人武功超群,輕功絕頂,加上殷離與其子殷聲暗中相助,微臣未能將其擒獲。
吳賊逃脫,微臣驚怒之餘,問起兵符之事,殷離隻是謊言搪塞。微臣無奈,唯有將其捉拿歸案,交與大緣府問罪。”
卓雲聞聽,一聲冷笑:“殷帥乃我三朝老臣,向來忠心耿耿,愛國愛民!怎會鬼迷心竅,叛國投敵?相塵,我倒要問問,捉拿殷帥的,除了你,還有何人?”
相塵戰戰兢兢,汗不敢出:“啟稟君上,與卑職同去的,便是小郡王。微臣說的,句句屬實!小郡王定能給微臣佐證!”
卓雲雙眉一立,不怒自威:“卓星,可有此事?”
卓星陰側側一笑,信誓旦旦,似與日月同輝:“啟稟君上,相塵所言,句句屬實!”
卓雲明知謊言,也不去揭穿,不過一笑置之:“果然坦誠!果然坦誠!好在我西蜀朝堂,如此坦誠之人,不在少數,都值得寡人虛心求教。”
說話間,他轉過頭來,看向相塵下首的一位文官,臉色更變,雙目如電:“汶強,你身為大緣府府尹,是殷帥一案主審。此中內情,你最明白。你且說說,殷帥尚未定案,如何死在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