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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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幕見她回心轉意,索性趁熱打鐵:“你也知道,阿龍是我摯友,教我兵書戰策,授我文治武功。非獨如此,還救我夫妻性命。再說,咱們大戰在即,內憂未平,外禍不斷,倘若同室操戈,豈非無窮後患?”
卓幕之言,句句肺腑,推心置腹,曼陀本想乘此良機,上床施展媚術,讓這場風波就此平複。
偏偏卓幕提及阿龍,讓曼陀義憤填膺:“龍帆險惡,離間你我,你居然親疏不分,偏聽偏信!”
曼陀冥頑不靈,卓幕怒不可遏:“離間?你當阿龍有這閑心?你自己又不是沒有男人!一天到晚,妒婦一般,打罵別人的女人,簡直欺人太甚!”
曼陀再也聽不下去,滿心鄙夷:“一個賤坯!一個娼妓!早晚始亂終棄!我倒對你們佩服的五體投地!先提拔賤坯做將軍,又鼓勵娼妓做夫人!”
卓幕看向愛妻,無比震驚:“曼陀,我真該對你刮目相看!你向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如今怎倒言不由衷?你因何不明說?你打人家、罵人家、抽人家、吊人家、害人家、殺人家,不是因他下賤,不是因她亂,而是因為你有一顆死不改悔的妒心?”
曼陀聞聽此言,目瞪口呆,隻覺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卓幕劈頭蓋臉狠抽一鞭:“阿幕為了外人,居然絕情絕義,羞辱於我?”
卓幕頓了一刻,接口便說:“曼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人的一舉一動,會揭露他的內心。聰明如阿龍,也不例外!何況是你,我的曼陀!”
曼陀一聲冷笑:“你倒說說,你猜出什麽?”
卓幕一臉平靜:“我並非聰明絕頂,卻因熟悉你和阿龍,才能猜透此種隱情。蜀玉宮盛會,殺機重重,阿龍遊刃其間,氣定神閑。可當他離開大殿,曾經送出溫柔的一眼,眼光所指,便是龍小夫人!”
曼陀聞聽此言,嘴角一撇,極盡不屑。
卓幕視若不見:“盡管阿龍掩飾的極其高明,那抑製不住的脈脈溫情,我這個過來人,怎會看不懂?即便如此,我也曾認為,阿龍是被她絕世美貌傾倒,僅此而已。誰見了傾國尤物,會不動心?誰賞了絕代佳人,會不動情?”
曼陀聞言,妒心大起,恨恨不已。
卓幕視若無睹:“直到今晚,阿龍全然變成另外一人。他表麵不動聲色,神態一如既往,我卻知道,他極度傷心,不可隱忍。一切都是
假象,他不過在掩飾太平。”
曼陀鄙棄一笑:“龍帆一向如此,隻有假意,從無真情!”
卓幕自顧說道:“我突然明白,他用情至深!我也突然明白,你因何折辱龍小夫人!曼陀,你知不知道?你哪裏是報仇雪恨?分明是自取滅亡!”
曼陀不以為然:“阿幕!你的話有失公允!”
卓幕痛心疾首:“隻怪我粗心大意,以為你會適可而止。誰知你會變本加厲?越打越上癮,越打越忘形!事到如今,你不思悔改,又招惹君上摯愛!倘若再是一意孤行,必將惹出雷霆萬鈞!”
曼陀更是一聲冷笑:“我哪有那般手段!我哪有那般不堪?招惹卓雲我已知錯,你又何必處處維護龍帆!”
卓幕靜默半晌,隻能語重心長:“曼陀,你有沒有想過?阿龍在我西蜀舉足輕重,因何要忍氣吞聲,因何要忍辱負重,犧牲自己摯愛的女人?”
曼陀迎刃而上,冷麵寒霜:“龍帆除了裝腔作勢,就是言不由衷!我又何必費力勞神,念他所念,想他所想!”
卓幕心下一涼,頹然說道:“隻因很多人像你一般,唯恐天下不亂!如此危急存亡之秋,阿龍最怕節外生枝,唯有忍痛割愛,顧全大局。你我做不到這等高風亮節,起碼應該理解他的苦衷,給予足夠的尊重!”
曼陀半晌不言,忽又冷笑:“理解?尊重?我錯就錯在太過理解,太多尊重!所以才鬥不過娼妓!不會像她一樣,妖言惑眾,狐媚誘人!不會像她一樣,勾結奸細,蠱惑人心!我不過看不慣狐媚,稍加訓誡,便被你征討羞辱,隻剩體無完膚!”
卓幕勞心勞力,徒勞無功,不禁心灰意冷:“曼陀,你我這麽多年夫妻,早就心意相通,何必費心掩飾真情?在我心裏,你向來有膽有識!如今,因何沒有膽量承認,你折辱龍小夫人,不是因她狐媚誘人,隻因你太想抬高自己,太想作踐阿龍!哪怕舍死忘生,也要冒險前行!”
卓幕的激將法果然奏效,曼陀再也熬忍不住:“阿幕,你說得對!這就是我,豁出去自己痛心,也必須讓仇人心痛!”
卓幕驚訝得五體投地:“曼陀,你傷害一個對蜀國、對你父君、對你弟君,對你夫君,對你自己,恩重如山之人,居然理直氣壯?居然心安理得?是不是每個有恩於你的人,你都想傷害?並且以此為快?你確實傷害了他!更傷害了我
!曼陀!你真不知道,我現在對你,何等失望!”
卓幕如此直白,曼陀氣急敗壞:“你喜歡龍帆,你跟了他去吧!以後再不要回我公主府!你和他一樣,眼睛裏隻有那小妖精!”
卓幕將發妻看了良久,聲音都在顫抖:“曼陀!這些年來,我一直愛著你,護著你,把一顆真心,全心全意交給你,這般情意,你看不到?我一向知道,我的曼陀,驕橫浮躁,我雖愛如至寶,實則不值一棵草!我也一向以為,我會巴心巴肺,寵你愛你,愚蠢至極,糊塗到老!可我萬萬料不到,愚蠢如我,也會驀然回首,也會幡然悔悟!我此刻對你的心,與君上、與阿龍再無二異!”
眼見曼陀不可置信,一雙眼睛瞪的溜圓,卓幕依然風輕雲淡:“曼陀,和你做這麽多年夫妻,我還看不透你?你素來視真情如糞土,視良知如瓦礫,卻把君位當成奇珍異貝,把權勢當做無價之寶!”
此言一出,曼陀不光眼睛溜圓,便是一張嘴,也能塞進一顆鹽蛋。
卓幕瞬間痛心疾首:“這隻能說明,你對我多年的深情無動於衷!從未拿出相稱的感情!實際上,你根本配不上我的真心!”
曼陀聞言,隻覺不可置信。
卓幕連連搖頭:“我承認我愚蠢,為了你的無知,你的自私,你的野心,你的權欲,你的淺薄,你的狹隘,甘心把我的忠心,我的真情,我的熱誠,我的仁義,我的寬厚,我的胸懷,全部奉獻出來!靜而思之,你實在夠不上我的愛!你讓我跟了阿龍去,我倒是求之不得!”
卓幕言畢,大踏步出門。當然,並非賭氣先尋阿龍,而是三繞兩拐,奔進三子楚堯、楚豪、楚喬房中。他操勞軍務,夙興夜寐,十日未見貼心貼肺的愛子,早已想念至深。
卓幕前腳一走,曼陀後腳頓足捶胸,咬牙切齒罵道:“賤坯!娼妓!龍帆!妖精!不讓你們生不如死,本宮誓不為人!”
龍府幸而已經設下靈堂,曼陀惡毒的謾罵聲,足以被陰氣抵擋。
阿龍眼中含淚,看向靜靜躺在棺中的阿黑,默默說道:“你說終生不會離開龍府,我定讓你如願,就將你葬在龍府後山。那裏背靠鵝嶺,眼望長江,你可以放心長眠。”
阿龍默念半晌,卻遲遲舍不得合上棺蓋:“明日一早,我要遠赴蜀東南,本以為你會同去,如今隻能我一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