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爰居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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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次日天光微明,便聽博贏低呼:“權弟,快!快!速尋射狼。”聲音雖不大,卻驚的帳外守夜的天權一躍而起。

    射狼不及梳洗,隨天權疾奔入帳。

    博贏素來翩翩公子,禮儀至上,今日卻長發披肩,衣冠不整。雖是不修邊幅,卻滿麵喜色:“狼弟,快來看看,邶笛身體不再冰冷,反而漸溫漸暖,似乎有望活轉。”

    射狼聞言,急忙搭脈診斷,片刻之後,連連點頭:“不錯,荷姑娘又有了心跳和呼吸,雖是微弱,卻有望存活。”

    博贏聞言大喜:“我給她輸了一夜‘達摩真氣’。我的‘達摩神功’,最能化外力為內力,促進氣血連續運行,消弭冰氣,息冷止寒。”

    射狼連連點頭:“我王聖明。‘達摩神功’,予取予用,源源不絕,更能天人合一。以此運功祛除寒毒,自是好於‘魁星神功’。”

    博贏低聲說道:“隻盼我的誠意,感動上天,讓邶笛醒轉。”

    射狼一番沉吟:“荷姑娘身中寒毒,心肺受損,又失血過多,本至大限。所幸得真氣護體,不曾就死,如今進入階段性休眠。”

    博贏又生希冀:“如此看來,定還有救。”

    射狼一臉凝重:“射狼不敢妄下斷言。她畢竟心脈受損,已經傷及五內,依然生命垂危。”

    博贏麵色戚然:“狼弟可有辦法起死回生?”

    射狼一番沉吟:“為今之計,還需我王運轉‘達摩神功’為她理氣,射狼再施以“七星針灸”為她通脈,並敷以“魁星還魂散”為她續命。至於能否死裏逃生,卻要看她個人體魄。隻盼我王金石為開,荷姑娘否極泰來。”

    博贏聞言刻不容緩,當即運功。射狼更不怠慢,全神貫注,急施“七星針灸”。

    如此忙了整整一日,青荷的心跳呼吸,依然時斷時續。

    將晚,射狼隱退,天璣來訪。

    博贏這才放下睡蓮,露出廬山真麵:“璣弟,今日觀勢,用不多日,樊琪定會一敗塗地。樊琪一旦落敗,博尚必將一片罵名,眾叛親離,寒波更會伺機篡位。到那時,朝野一片混亂,便是咱們反攻之時。”

    天璣聞言大喜:“天璣盼這一日,早已望穿秋水,不知我王計將安出?”

    博贏微微一笑:“我之愛將,便是你、樞弟、璿弟、權弟、“雙刀”、“雙鐧”、“三筆”。樞弟用兵如神卻性情耿直,璿弟神機妙算卻報國情切,兩人雖是聰明絕頂,可惜

    不喜變通。日後反戈之事,我更要多多依仗於你。事到如今,你可是肩負重任。”

    天璣雙目如電:“天璣明白,但聽我王吩咐。”

    博贏當機立斷:“璣弟明日出發,率領“三筆”金牛、白羊、魔蠍,潛至吳桂邊境,秘密召集我的忠實舊部。待樊琪落敗,我會收整此地餘勇;同時借兵中桂;再加上你處兵力,咱們三管齊下,博尚、寒波再也不堪一擊。”

    天璣大喜,領命而去。

    天璣一走,博贏繼續作勢裝腔,再不執著於做什麽吳王,而是跟隨射狼,成功改行,醉心救死扶傷。

    話說如今的博贏,比起青荷,更是處境險惡,可謂步步心驚。

    作為吳王,憂患不斷,生死未判,遭人構陷,置身鬼門關,早已心中了然:倘若執迷不悟,繼續敬業愛崗,等待他的隻有死亡。

    樊琪數次暗算,未能得逞,更加曉得博贏厲害。加之陣前接二連三慘敗,做人沒臉,害人沒膽。事到如今,再不敢輕舉妄動,而是傾注十二分小心,夾起尾巴做人。

    博贏更是吃一塹長一智,終日躲在大帳,閉門裝死。不僅兩耳不聞窗外事,甚至對夔門、蕪江、九遞山三大戰役,東吳之損兵折將,都是提也不提,理也不理。不但不肯為國出力,甚至期盼樊琪節節敗退,以備日後高唱凱歌,埋葬博尚王朝。

    如此置身事外,必然百無聊賴。幸而有了睡蓮,喚起他美好的初戀。注意力成功轉移,再不遊手好閑。而是興致高漲,鬥誌昂揚,念起“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千古絕唱,變身不食人間煙火的“鳩王”。

    青荷一向運氣差,倒黴得不著邊際,不僅躺打、躺罵、躺殺、躺熱、躺寒、躺冰,還躺龍。

    不成想終於時來運轉,隻憑著“碧蓮嬌寐,雲鬢半偏,濃睡不醒,願者上鉤”的一副睡蓮之姿,就成功躺贏!

    整整半月,青荷都是昏睡不醒。

    說句良心話,她最後終能死裏逃生,倒不是因為放不下切膚之痛,急報一針之仇,絕處逢生;也不是因為思鄉心切,割舍不下雙親,死而複生;還不是因為阿龍山盟海誓,感人肺腑,起死回生;也不是因為劈風神功,超凡脫俗,化險為夷;更不是因為奇燕神醫,醫術高明,妙手回春;也不是因為射狼神醫,救死扶傷,聖手還魂。

    而是因為,她的小耳朵,實在抵製不住,博贏那無休無止的“嗡嗡嗡嗡”。

    博贏救護

    青荷,無比敬業。也多虧他不遺餘力,倘若不是他每日大念“醒荷咒”,她肯定擺脫不了早夭之薄命。

    半月之後,便是雨水。蜀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青荷終於被博贏絮絮不止的“嗡嗡嗡嗡”逼醒。她微睜妙目,第一眼看到英氣逼人、風流倜儻的博贏;第一聲聽到那飄忽不定、纏綿悱惻的金屬重低音,隻覺無限驚悚。

    她分明看到了,聽到了,聞到了,一隻青蠅,將她抱在懷中!

    更讓她疑惑不解的是,那隻每日圍著自己嗡嗡飛,繞著自己嗡嗡轉,趕又趕不走,拍又拍不著,神鬼莫測的現代化青蠅,怎麽長個兒了?變身了?還穿上一身戎裝,混得人模狗樣?

    它那兩隻青蠅翅膀合二為一,居然變成了一把扇子,搖啊搖的,搖著搖著,搖身一變,就搖成了九王博贏?還馳騁三千裏,還穿越八百年,陰魂不散,跋山涉水,追著自己,一直追到古代軍營?

    博贏對青荷,卻能南轅北轍。她讓他如饑似渴,他那顆因痛失初戀愛人而幹涸的心,終於如淋甘露、如沐春風。

    你聽,這隻青蠅,正在吟誦:

    有荷青青,翩若鴻驚;有荷卓卓,宛若仙蘿;有荷綽綽,魚沉雁落。

    有荷青青,明眸如星;有荷卓卓,風流蘊沃;有荷綽綽,美目流波。

    有荷青青,肌膚勝冰;有荷卓卓,桃李豔若;有荷綽綽,嬌花羞合。

    有荷青青,腰細如影;有荷卓卓,延頸長墨;有荷綽綽,楊柳婀娜。

    遠望兮如皎皎之月,近觀兮如婷婷之鶴。

    顰輕兮若輕雲蔽日,飄搖兮若流水逐波。

    青荷心肺受損,隔膜漏洞,橫躺豎臥,胸悶氣短,痛楚不堪,便是呼吸都十分艱難。

    為了不讓她胸背著力,博贏總是小心翼翼將她側躺,並用雙臂做她靠枕,用胸膛做她靠背。

    有了這般無微不至,青荷才得以苟延殘喘。

    可是,胸背無限苦痛,讓她神誌不清,更不領情。相反,他那無休無止的“嗡嗡嗡嗡”,令她耳畔猶如掠過百萬青蠅,外加千萬蚊蟲。

    她在混沌的夢中,忽而把他當成青蠅,忽而把他當成蚊蟲。

    她斷斷續續說道:“嫦雯姐姐……,有隻青蠅……,忽而趴在我前胸……,忽而壓著我後背……,我胸口疼……,背心更疼……,實在痛不可當……,你能不能幫我……找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