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於嗟闊兮

字數:4092   加入書籤

A+A-




    登時,青荷陷入無邊憤慨。怒過之後,心中暗想:“區區一雙鞋,就想阻止我,做夢。赤腳的草民,怎會怕穿鞋的吳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

    於是,索性得寸進尺,一整天都光著一雙小腳,處處溜溜,滿帳奔跑。如此壯舉,真真突破青蠅忍耐力。

    博贏暴怒:

    雖然大帳紅氈鋪地,踩上去一雙腳十分安逸,但是,女人光腳,成何體統?堂堂吳王,顏麵又在何方?

    在他看來,身為女人,不裹小腳,實在不守婦道,豈能仗著腳生的好,就隨便光?還滿地跑?

    更何況,博贏見慣了女人纏足,本以為此乃天經地義:“可憐一掬無三寸,纖纖玉筍裹輕雲。白羅繡似月牙,盈盈一握掌中眠。”

    念及於此,氣功如火如荼,一對蠅腮,鼓來鼓去,此起彼伏。

    多虧博贏自幼修煉的“達摩神功”,講究三乘五性,常懷菩提心,追求本性心,上求佛道,下化眾生。念及青荷是他普度的眾生之首,這才將怒火強壓回了心頭。

    強忍滿心不悅,低頭觀瞧,但見她一雙小腳,纖細、勻稱、柔和、乖巧,秀而翹,靈而飄,說不出的美妙。

    加之她酷愛奔跑,小腳一蹦一跳,輕輕悄悄,就像撥琴弄簫。每一次彈跳,都如一次演奏,響起一串樂章。看著,聽著,他被她的快樂心感染,不由自主,滿麵微笑,同樂逍遙。

    再到後來,他簡直津津樂道:“看慣了她的小腳,我這顆普度眾生的菩提心再不重要。你看,她忽飛忽跑,忽蹦忽跳,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兒,比躺在床上悶聲不響做睡貓,更讓我神魂顛倒。”

    博贏越看她那雙小腳,越是愛不釋眼,越是情有獨鍾,簡直不能自拔,簡直鬼迷心竅。

    不過一日之功,博贏三綱盡毀,五常皆失,在他看來,嬌荷的天足,才是真正的“纖纖玉筍裹輕雲, 淩波微步足生夢”。

    再次回想女人們的纏足,都是畸形怪狀,麵目可憎,令人作嘔。不由惡心反胃,滿心嫌惡。

    哪料到,次日一早,青荷便得隴望蜀,貪心不足。你聽,她又進新招:“今日驚蟄,萬蟲出動,萬物複蘇,我也要舒活舒活筋骨,湊個春天的熱鬧。”

    眼見她占盡佛法三毒,又貪、又嗔、又癡,博贏當真怒極:“有貪之調伏為終結,有之調伏為終結,有癡之調伏為終結!”

    青荷素來敬他如

    父,聞聽此意,大惑不解,更是大瞪一雙美目:“我王說什麽?我一句不懂?驚蟄是春樂之初,遊戲之始,怎會是終結?”

    博贏手指帳門,一臉佯怒:“邶笛,帳外金戈鐵馬,險象環生,危機四伏!更何況,風在吼,雨在下,陰冷又濕潮。你箭傷未愈,體質欠佳,吹不得風,受不得雨,出不得帳!”

    青荷急著回家,一顆心早就哭得風雨無阻,臉上卻極力裝出萬裏晴空,故作喜笑顏開:“說過多少回,我不是笛妹妹!何況,蜀國是山水之域,美麗之地,靜風頻率,奪冠華夏。雖愛下雨,卻少有風。更況且,大傷小傷,見風就長。不出出帳,不見見風,我的傷,如何痊愈?”

    博贏不苟言笑,一臉彤雲密布,陰雨漫天。本來便是重低音,說起話來更是沉悶:“邶笛,‘瘋纏六子’就在營盤,個個比狐狸還陰險,比猛虎還強悍,比豺狼還凶殘。你若被他們盯上,我豈不又要多操一份防狼之心?你難道看不出?陰險之人,防不勝防;煩心之事,數不勝數?你非要我操碎一顆心?”

    青荷滿心不悅:“誰用你操心?再說,一顆蠅心,小的不能再小,再操幾回,也是碎無可碎。”雖如是想,不敢據理力爭,卻忍不住滿心好奇:“誰是“瘋纏六子”?”

    博贏麵色一沉,一臉寒霜,好似感染寒楓劇毒:“六人乃寒楓、金塞高手,你寒毒加身,就是拜他們所賜。”

    青荷聞聽此言,隻覺一股寒流,從後背心一直竄到腳底板,冰寒冰寒,拔涼拔涼。

    因頑皮太過,博贏大動肝火,青荷最珍愛的自由,被徹底剝奪。

    青荷雖傷重,一雙眼睛,卻是鋥明瓦亮。留心一番觀察,自她要求“出走”,護帳兵力,猛增三倍。這還不說,博贏的貼身侍衛,個個都是一等一高手,雖美其名曰“保荷護荷”,實則個個都防她如防賊偷。

    審時度勢,更生詫異:“天權、紫逍、紫遙,都是武學奇才。天權一把長劍,參星拜鬥,吞雲吐霧;橫行天下,難遇敵手。紫逍、紫遙,一左一右兩把彎刀,招式精妙、綿綿不絕,滴水不漏、珠聯璧合。事到如今,八方都是天眼,如何逃出生天?”

    念及於此,心底泣血。

    最最讓她難以容忍的便是,博贏居然大搞霸權主義:“邶笛,你重傷未愈,絕不能洗浴。便在水中灑入‘魁星還魂散’,難免也要感染。”

    眼見她洗不上澡,難受的手抓

    把撓,博贏微微一笑:“邶笛放心,等你痊愈,我親自為你沐浴更衣。”

    青荷隻顧哀愁,不明就裏:“我哪裏等得了那麽久?傷未痊愈,人已悶死。”

    博贏卻笑得心花怒放,立馬端來一盆熱水:“不能洗澡,不妨洗腳,暫解煩惱。”

    青荷自幼酷愛光腳亂跑,每日數次被嫦雯逼著洗腳。由於駕輕就熟,哪怕是高貴的吳王,親捧腳盆,侍奉一旁,她都受之無愧。

    一邊信腳伸來,乖巧嫻熟;一邊隨口輕笑,妙語連珠:“我王又賢良,又體貼,又耐心!倒和嫦雯姊姊有一拚。”

    青荷頑劣成性,難得對博贏俯首帖耳。博贏捧著她的小腳,愛不釋手,心神搖曳,假意鎮定自若:“嫦雯是誰?”

    說話間,博贏早已熱血沸騰,氣血翻湧,欲想焚身。因他深深知道,女人的腳,是絕對的,除了夫君,外人看都看不得,何況觸摸?她這般灑脫,不僅給他看,還交給他摸,自是情到深處,毫無保留。

    青荷之言,卻讓他摸不到頭腦:“她和你,倒是同類。”

    博贏神魂顛倒,意亂情迷,一邊心懷叵測,一邊滿腹狐疑:“嫦雯定是女子,怎會與我同類?”

    青荷笑得極是歡快:“青蠅長蚊,都是“四害”。哦,我王莫要見怪,我沒說明白。你們分明都是“四好”:心腸好,品德好,耐性好,脾氣好。何止如此,還不怕髒,不怕累,不怕苦,不怕臭。每日數次,不厭其煩,給我洗腳。”

    博贏聞言,差點兒沒當場氣成青蠅。他顫著青蠅腿,抖著青蠅翅,低著青蠅頭,幾欲滿地狂吐青蠅血。

    博贏倒能自我救贖,即刻化悲憤於力量,拿出一把瑤琴,理弦調韻,當即成音,即興演奏了一首《愛蓮曲》。

    他琴藝匪淺,沉浸其中,隻為凸顯一見傾心,表達一片癡情。

    琴曲巧妙,琴聲悠揚,琴韻纏綿,飽含真摯之愛,充滿思慕之情。

    隻可惜,青荷生在色界的四禪諸天,身處無色之頂。耳聽琴音,心裏隻想著阿龍,更加不理會博贏。

    前一世,阿龍曾悉心教她彈琴,念及於此,青荷淚眼朦朧。此時此刻,即便博贏彈出絕世琴音,她也隻會暴殄天物,充耳不聞。

    其實,博贏對荷彈琴,何如對牛彈琴?對牛彈琴,牛兒可以多吃草、多產奶、多長膘。對荷彈琴,徒填煩惱,徒增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