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不我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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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贏更不著惱,自有妙招,反而越彈越上癮,越奏越開心,簡直自得其樂,樂在其中。
這倒也罷,他突然異想天開,教授她深奧琴法。她隻想出外玩耍,更是心猿意馬,無可奈何,敷衍了事,彈上一曲,從耳朵到內心,都覺嘔啞嘲哳難為聽,太像青蠅“嗡嗡嗡”。
萬萬沒有料到,博贏居然連連點頭,讚不絕口:“我的邶笛,天賦異稟,樂感頂峰造極!”
於是,巴掌大的帳篷,充斥他的琴聲,無孔不入,如影隨形。
青荷本是快樂天使,如今果然被徹底逼到極樂世界。
她看向逐漸複原的傷口,疑惑至深:“膿血已除盡,傷疤已愈合,怎麽還招青蠅?”
幸而她裝傻充楞,神功絕頂。博贏若知被她當成青蠅,肯定先是勃然大怒,再是傷心欲絕,繼而心灰意冷,最後揮劍自宮。
那日,青荷正糾結於是開誠布公,還是繼續鬥智鬥勇,就見天權滿麵殺氣,押著一位美人,步入紅氈大帳。
眼望男尊女卑,弱肉強食,青荷登時英雄氣短,緊閉小嘴,變身縮頭烏龜。
天權深施一禮,指著戎裝美人:“啟稟我王,此女晝伏夜出,數日潛伏,密切監視我王一舉一動。”
博贏看向美人,殺機四起:“不知何方神聖,對我情有獨鍾?”
天權胸有城府,條理清楚:“屬下多方打探,此女喚作瓔珞,樊琪帳下聽命。看她身形步伐,卻是中桂“空明派”弟子。”
博贏看向瓔珞,微微一笑,眉峰一挑,目光淩厲:“是嗎?樊琪找死,瓔珞也活得不耐煩?”
青荷放眼望去,心寒膽栗,隻覺自由與自己,漸行漸遠:“原來英俊灑脫、風流倜儻的青蠅,本是陰沉暴戾、冷酷無情。”
她偷眼觀瞧瓔珞:十足一個可人,雖一身戎裝,依然掩飾不住的嬌俏,隻是因驚嚇過度,一張小臉慘無人色,一雙大眼驚慌失措,活像困境中的小雀,瑟瑟發抖,楚楚可憐。
青荷自忖:“這哪裏是辣手摧花的女殺手?整個一溫順賢良的小家碧玉!曼陀的陰毒狠厲,聽秋的陰險妒忌,叮冬的陰謀算計,她如何能比?”
眼見美人嬌滴滴,卻眨眼人頭落地,心生惻隱,急忙出口相勸:“我王且慢!不過各為其主,何必傷及無辜?再說,這位瓔姐姐,桂國方言何其純正?怎會是吳國奸細?依我之見,此中定有誤會。絕非奸佞之
輩,更不會與我王為仇作對。我王何不查明詳情?再做打算?倘若以德報怨,才是功德無量。”
萬萬料不到,青荷無稽之談,博贏深以為然,即刻號令天權,將瓔珞推回案前。
博贏和顏悅色,微微一笑:“瓔珞,本王問話,定要如實作答:你究竟何方人士?因何聽命樊琪?”
瓔珞恭恭敬敬,拜服於地:“瓔珞本是桂人,家父名號伯藝。”
博贏聞言麵露驚色:“令尊就是伯藝?他的鼎鼎大名,本王可是如雷貫耳。”眼望青荷,微微一笑,言外之意:“多虧了你,我沒錯殺名匠之後。”
青荷更是聽得錯愕:“伯藝?‘恩公’師伯?”
瓔珞徐徐又說:“三月前,家父奔赴東吳,臨別隻說修建相府,自此便音訊全無。瓔珞自幼與父相依為命,實在放心不下,千裏迢迢趕赴蒹城。不料,未能探知家父下落,隻是尋到吳相寒波。”
博贏何等聰明,聽到此處,已是大悟:“自不必說,鳥人寒波,欺騙瓔珞,嫁禍於我。瓔珞為尋其父,受了蒙蔽,才奔赴前敵,投靠了樊琪。”
瓔珞含淚點頭:“隻是,瓔珞數日觀察,也曾疑心賊人使詐,正欲尋王爺問個明白,便被天權將軍誤抓。”
博贏沉吟片刻,低聲說道:“令尊技壓群芳,久負盛名。擅長機關陣法,工於殿宇樓閣。聞名天下的常樂宮,就是令尊的手筆。據本王所知,寒開確是請過令尊。隻是他狼子野心,必將卸磨殺驢。令尊智慧過人,未必束手就擒,定然逃亡他地。寒波騙你至前敵,不是幫你尋父,而是借刀殺人。”
博贏話畢,別人猶可,天權第一個麵露喜色。
瓔珞心憂老父,寸斷肝腸:“萬萬想不到,寒波父子聲名遠揚,居然是禽獸一雙!”
博贏看看天權,又看看瓔珞,微微一笑:“如今兵荒馬亂,瓔姑娘孤身一人,不要說尋父,便是自保,都是難於登天。倘若瓔姑娘信得過本王,不如偏安帳下,本王素敬伯藝先生,願意施以援手,四處探訪。”
瓔珞聞言,喜出望外,眼含熱淚,叩拜謝恩。
博贏眼見瓔珞心思淳樸,更是不加重責,反而多加重用:“本王知你溫順純良,荷姑娘既然有恩於你,你不如照顧她飲食起居。”
青荷本替瓔珞暗暗竊喜,陡然聞聽此言,如同後心中箭。無可奈何,一聲悲歎:“天做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博贏眼光不錯,瓔珞不僅是個溫柔善良的可人兒,更是個赤膽忠心的監護人。自此之後,大帳之中,除了博贏、“雙刀”、天權,又多了一雙監管青荷的“天眼”。
不過,瓔珞的名字,實在好聽,叫起來朗朗上口,聽起來情意綿綿。
你聽,一天到晚,忙壞了天權,“瓔珞,瓔珞”,深情呼喚,扣人心弦,一遍又一遍。
青荷被困大帳,終日麵對五雙“天眼”,出逃之願,更難實現,隻覺肝腸寸斷。
瓔珞那雙眼,生的美豔,魅力無窮,活力四射。感染的另外“四眼”,明察秋毫,洞若觀火。把個青荷,盯得每天都如螞蟻爬在熱鍋。
一日苦思冥想,心知無力回天,索性開誠相見:“我王再生之德,青荷沒齒難忘,他日甘當犬馬,傾力相報!隻是如今,青荷複舊如初,我王日理萬機,再不能叨擾!”
不料,博贏聞聽此言,一改慈父長兄,瞬間冷麵寒冰,鋒芒畢露:“邶笛,你身受重傷,若無射狼,本已送命,方才痊愈,怎能好了傷疤忘了痛?”
青荷不及反駁,博贏又說:“你素日頑皮,我不以為意。可生死攸關,豈能兒戲?事到如今,方圓百裏,都是戰場。我敢斷言,你一出營,不過片刻之功,又要中箭送命。”
青荷不盡失望,心中暗想:“我囚禁大帳,更是活不長。”
眼看她麵色不虞,博贏更是變本加厲,一反常態,滿麵陰霾:“邶笛,我今日不妨把話說個明白!若想求存,一步不許跨越帳門!‘瘋纏六子’就在大營,個個凶殘成性,惡貫滿盈。你若落在他們手中,我便是豁出去魚死網破,也未必能救回你的性命!”
博贏言畢,不容青荷質疑,喝令百名親兵,將大帳團團圍困。
沉吟一回,猶不放心,又叫過天權、瓔珞,慨然下令:“爾等切記,眼下戰局不利,吩咐眾人,嚴守大帳,務必仔細!尤為重要的是,須得時時刻刻,保護荷姑娘!但有閃失,唯你是問!”
青荷聞聽,登時悔的頓足捶胸,幾欲當場氣絕:“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我居然將老奸巨猾的曠世梟雄,視若‘嗡嗡嗡嗡’的一隻青蠅。”
“我與他推心置腹,我與他坦誠相見,真是傻得透氣,真是笨得透心!本來可以悄悄流竄,說不定還有命生還。可事到如今,輕信輕言,再想翻盤,勢比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