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異路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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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璿慨歎:“如此一來,君上便盡得黃河、長江流域,亡虞滅韃,指日可待。此事一成,再稱霸華夏,天下一統,功成名就!”
天樞含恨:“君上如此圖謀,必得寒波、金峰全力慫恿。可惜,這不過是南柯一夢!便是征服西蜀第一步,根本就行不通!自然步步皆錯,滿盤皆輸!”
天璿滿心希冀:“我王!此等殘暴昏聵之君,唯有棄之舍之!隻要我王一聲令下,我等擁王自立,匡扶社稷,固國安邦,東吳定能富甲一方,再創輝煌!”
不料,博贏不聽則可,聽完之後,更是連連搖頭:“兩位賢弟,你我風風雨雨,熬過十七年,今日卻何必急於一時?聽我之言,現下並非反戈最佳時機!”
天樞、天璿都是怔怔相看。
博贏麵色凝重:“兩位賢弟暫且細想,博尚雖是氣數已盡,敗績卻未顯,他手中尚有南、北、東三路大軍。倘若我等今日斬殺樊琪,揮師蒹城,不僅得不償失,反而中了寒波奸計。到那時,吳國上下,不知內情,定將天怒人怨。咱們一不得民心,二不能與之抗衡,不僅鋌而走險,更無勝算,反而落一個背兄叛君、擁軍謀反之罵名。”
天樞、天璿心念十萬大軍,憂心如焚,方欲開口,又被博贏打斷。
“俗話說,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既然博尚、寒波窮兵黷武,不如隨他去。待他一敗塗地,眾叛親離,咱們東山再起,更能一鼓作氣,絕地反擊。”
天樞聞言,臉色陡變:“天樞始料不及,我王愛惜的是生前身後名,勝負成敗利!在我王心裏,這些身外之物,遠遠重過十萬精兵、千萬蒼生!王爺為了名正言順,登基君位,不惜自斷吳翼,自毀吳城!”
博贏麵色一沉:“樞弟,說話要憑良心!東吳敗績,絕非我所期,也非我主導,更非我推波助瀾!”
想到十萬大軍即將毀於一旦,天樞一片黯然:“我王雖不曾推波助瀾,卻是盼著天下大亂,卻是眼看著十萬同胞送死,才肯心安!天樞心知君上量小不能容人!天樞心知我王受盡委屈!可是這些委屈,當真比十萬大軍,比萬千蒼生,更加要緊?我王倘若如此心胸,比之妒賢嫉能的博尚,比之權欲熏心的寒波,比之凶殘成性的北韃,又高明幾何?”
博贏聞言不悅,實話實說:“樞弟,我不過區區一個凡人,不似北韃墓鴆,最愛自我標榜
為神!你視我如神,不是我的錯!更改變不了什麽!事到如今,我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何必橫加指責?”
天璿心知無可挽回,默然無語,想到十萬大軍隻能做了炮灰,不由淌灑熱淚。
天樞卻不甘心十萬大軍就此送命:“我王既然不能未雨綢繆,因何不肯亡羊補牢?不是天樞橫加指責,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十七年前,我王就該聽從天樞勸阻,義無反顧,奪得君位!既然我王大人大量,不要共鳴,就該做好人臣!我王作為君弟,因何不能設身處地,與君兄將心比心?倘若我王不受奸人挑唆,不與君上離心離德,君上未必對我王懷恨在心!君上固然不及我王睿智卓識,不如我王才高八鬥,但君上絕不會六親不認!倘若我王真心幫扶,寒波、寒開、金峰、樊琪之流,絕不會染指朝綱,壞我國體!想我東吳,本該是另一番繁榮景象!可是,回顧往昔,我王不念兄弟之情,未盡人臣之道,甚至反治其身!東吳敗落至此,我王難辭其咎!”
博贏聞言,勃然變色:“樞弟,博贏知你性情豪爽,光明磊落。俗話說‘信言不美,美言不信’。樞弟的話,雖不中聽,我卻知你心有苦衷。但是,前有因,後有果!樞弟不能把別人的過錯,歸因於我!博贏不是薄情寡義的豺狼!更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博贏再是屈辱,絕不會賣國求榮,損國利己,更無心被人歌功頌德!樞弟也不必為了東吳興衰,口誅筆伐於我!”
天樞一聲長歎:“本是同根,不該相殘!我王自身,也該反省!不為自己,隻為東吳,隻為蒼生!”
博贏慘然一笑:“博贏淪落到如此地步,委實淒慘!樞弟,你還要我反省,實在強人所難!”
天樞怔怔看了博贏半晌,突然悲悲涼涼,說了一言,沒頭沒腦,毫無邊際:“數十年來,我王與金峰,往來密切,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九王一聲冷笑:“金峰是博尚寵臣,倘若沒有他,便沒有博氏天下。即便如此,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會受任何人宰割。”
天樞沉聲良久,突然仰天長笑,笑到最後,淚流滿麵,聲音巨顫:“俗世混沌而不分!主上嫉美而妒真!賢良受屈而懷恨,奸佞無知而不仁!”
瑤光夫妻情深,拉過夫君的手,輕輕勸解:“阿樞,王兄受了諸多委屈,咱們不該出言相責。夜已至深,不如讓王兄早些安息,咱們先行告退。”
青荷本又沉睡,不料天樞悲壯豪放之聲,將她從夢中驚醒。她不甚明了,隻是隱隱約約聽出天樞欲舍生取義。
隻覺心下憐惜:“天樞倒是個英雄,就是有些愚忠。他想成大事,自己做便是。何必苦口婆心,奉勸青蠅?他難道不知?青蠅最善‘嗡嗡’念經,和他論禪講道,豈非自尋煩惱?”
她打了個哈欠,剛要翻身再睡,忽覺身後一冷,疾風凜冽,一把冰涼刺骨的長劍,抵在脖頸之上。
頓時,嚇得毛骨悚然,心中暗道:“他哪裏迂腐?我才是可憐,不過偷偷腹誹一言,他便要砍我一劍!”此時此地,逃生根本是癡心妄想,索性閉眼,繼續裝睡。
刹那之間,兩劍相格之聲,蒼涼作響,久久不絕,震破耳膜。
博贏手持長劍,聲色俱變,一聲驚問:“樞弟想做什麽?她可是我的女人!”
天樞仔細看向青荷,登時恍然大悟,繼而神色淒然,更是一聲苦笑:“好個絕代佳人!天樞當真愚不可及,唯恐大帳藏有歹人,暗害我王!卻始料不及,東吳生死存亡之秋,我王居然沉湎美色,軍帳藏嬌!”
博贏冷笑不語,更不解釋。
天樞再不多言,收劍歸鞘,大踏步出帳。
青荷的憤怒,遠遠超過天樞,卻苦於沒有他的勇武,隻能一動不動,隻是緊閉雙眼,隻敢懷恨在心:“胡說八道!我才不是母蒼蠅!”惱恨之餘,冷意和困意,勢如排山倒海,瞬間入夢。
次日一早醒來,大喜過望:博贏居然不知去向。
憶起昨日博贏預言,不憚放開小膽:“青蠅料事如神,青荷否極泰來。吳蜀決戰在即,正是逃亡的大好時機!”
果然,吳蜀一場聲勢浩大的戰役蕪窿穀之戰,拉開帷幕!
博贏走了,紫逍、紫遙走了,連熱戀中的天權也走了,帳外百名精兵悍將,隻剩半數。
青荷耳聽隆隆的炮火聲,心念盼望已久的大逃亡,禁不住熱血沸騰,心花怒放。
如今需要對付的,就剩下一個忠心耿耿的瓔珞。雖不願與她正麵交鋒,卻又無可奈何:
“你看,瓔珞目不轉睛,盯得孜孜不倦,這般沒完沒了盯下去,遲早會將她盯成母青蠅。”
青荷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躍至大帳門口,閃耀一雙星光水眸,對著帳外瓔珞,親切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