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鶴發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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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中有人,就在床上。隻是身材太過袖珍,袖過她的盲點,珍過她的視線,讓她視若不見。

    那是個綠衣小老頭,盤膝坐在一尺開外,鶴發童顏,虎視眈眈,正盯著青荷看。

    他竊笑不已,七分幸災,三分樂禍。

    青荷震撼又驚悚,倉皇又萬幸,雙目如觸針氈,身心如臥堅冰,更如欲蓋彌彰,掩耳盜鈴,不覺又羞又慚。

    不及搭話,帳外腳步之聲漸重,一個聲音,又陰又冷,如同百丈玄冰,響自帳口,傳到耳畔:“老家夥比九尾狐狸還狡猾!怎生想想辦法,撬開他的牙?”

    青荷聞言,險些一聲驚呼,脫口而出:“不好!‘青楓子’!”

    一個女人之音,陰毒冰冷:“青師兄,何必手下留情?給他中上楓葉寒毒,他早已乖乖聽話,你說西他不敢東。”

    啊呀!“白楓子”!

    一個男子之音,聲如炸雷:“何須這般嗦?我一掌下去,拍碎他腦殼!”

    哇塞!“赤楓子”!

    一聲嬌笑,極盡乖巧:“赤師兄,你怎口不擇言?依我之見,殺人可不好玩。不如貓捉老鼠,玩著有趣,樂在其中。”

    天哪!“碧楓子”!

    一聲媚笑,柔媚入骨:“是啊,碧師姐言之有理,老人家耐性不好,最怕軟磨硬泡。”

    哇哦!“藍楓子”!

    一男子之音,聲如洪鍾:“碧藍兩位妹妹,萬萬不要婦人之仁,毀了咱們六人。這老東西,可是非同凡響,更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咱們唯有寒楓、金塞,雙毒齊下。”

    艾瑪!“金蟬子”!

    雖是無限驚恐,青荷已經聽出:“楓蟬六子”與小老頭,是敵非友,當機立斷:“薑還是老的辣,跟定綠衣白發。”

    誰讓他滿麵微笑,和藹可親,平易近人?

    耳聽“楓蟬六子”邁步入帳,青荷再不猶豫,一個“浮雲遊子”,順勢翻轉;接踵又一個“藏鋒斂穎”,藏至綠衣小老頭背後。

    帳簾一挑,六人魚貫而入,都是威風八麵,殺氣騰騰。一個麵色鐵青,背插青楓劍;一個麵色如雪,手持白楓劍;一個麵目猙獰,橫握楓葉鏟;一個麵容嬌美,扶搖楓葉扇;一個風姿綽約,飄挽楓葉綾;一個麵色蠟黃,懷抱金蟬刀。

    青荷躲在被下,縮成一團,心驚膽寒:“博贏說得不錯,吳軍大營,惡人實多。”

    再看綠衣小老頭,卻是安坐席榻,憨態可掬,更

    是麵不改色。一邊對“六大惡人”保持親切友好,一邊將背後青荷遮掩的不露馬腳。

    為首的“青楓子”,率先發話:“老人家,您乃得道高人,在下不甚敬仰。您的武功獨步天下,自對‘劈風神功’如數家珍。”

    “青楓子”雖是麵色凝重,氣勢洶洶,更是戒備森嚴,想是對那小老頭十分忌憚。

    小老頭丁點的小個,好大的氣場:“敬仰?大可不必。塞克呢?叫他過來說話。”

    言未畢,但聽“蒼涼”一聲作響,“金蟬子”滿麵怒容,金刀出鞘:“塞主什麽身份?豈是你這老頑童想見就見?”

    “青楓子”唯恐事態惡化,急忙上前一步,極力勸阻:“金兄何必性急?老人家這把年紀,咱們講些禮儀,還能吃了虧去?不如兩下協商,從長計議。”

    轉身看向小老頭,強裝和顏悅色:“如今,我兄妹六人,為‘劈風真氣’所製,還望您老人家慈悲為懷,將破解‘劈風劍氣’的口訣心法,傳授一二,我兄妹更會以禮相待。”

    小老頭麵露讚許,依然看不出喜怒哀樂:“隻要孩兒們聽話,孝順我老人家,慈悲為懷,還不是信手拈來?隻是你看,我老人家,年紀又大,耳朵又聾,加上帳篷密不透風,當真‘楓聲蟬聲,聲聲不入耳;寒氣劍氣,氣氣不順心’。一時半刻,如何想出破解之法?”

    眼看“青楓子”麵色不善,“金蟬子”手摁刀柄,小老頭縮梗藏頭,又矮了數寸,笑嘻嘻相問:“不如容我透透氣、順順心?隻要順著我老人家,爾等定能如願得到‘劈風心法’。”

    小老頭聲如洪鍾,全無蒼老之聲。青荷甚至懷疑因為貿然進帳,光線由明轉暗,反差劇變,誤導視覺,錯會他真實年齡。

    “金蟬子”聞言,十二分不耐煩,一聲斷喝,如雷驚天:“老狐狸!不妨直說!究竟還需多久?”

    小老頭涎皮賴臉:“春日方到,蛙鳴蟬噪,處處喧囂。給我老人家半個時辰,包你去浮去躁!”

    “金蟬子”好不氣惱,沉聲說道:“好,老狐狸!最後一次活命之機!再耍花招,就讓你帶著金塞寒毒,找閻王爺報道!”

    “赤楓子”哈哈大笑,震得幔帳狂抖,烈風呼嘯:“老狐狸,你若耍滑藏奸,唯有黃泉路種花種草,落個自在逍遙!”

    六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終於轉身出帳,卻不放心,又呼喝來數十人,在外嚴守帳口。

    青荷一個鯉魚打挺躍身而起,心想尋

    個時機,溜之大吉。正做著奔逃美夢,忽覺冷風驟起,寒氣襲心,轉瞬之間,手腕便深陷魔爪。回頭一看,卻是小老頭出手快如閃電,迅如驚雷。

    登時青荷驚出一身泠汗,更覺他的手拔涼拔涼的人:“也不知他是何方老仙,法力無邊?”

    尚未問出口,他卻幽靈一般開言:“小鬼頭,想都別想!我都出不去,你更別提!”

    青荷心下一驚,仔細端詳,就見他白發朱顏,精神矍鑠。不由心下好奇:“他究竟多大年紀?”

    可惜,對於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她向來沒個概念,半百、花甲、古稀、耄耄,差異不大,實難區分。

    他身形矮小,往那兒一坐,縮成一團,簡直就似穿了綠衣的靈貓。

    青荷雖然深知西蜀男子,身量不占優勢,已對短小精悍,見怪不怪。但是,他委實太過袖珍,足足比她還要矮上三分。

    看向小老頭,不由心生惻隱,母愛泛濫:“怎生帶娃兒虎口脫險?”

    不料,小老頭正襟危坐,手撚長髯,神色湛然,一派長者風範:“小鬼頭!帳外六人,號稱“瘋纏六子”。個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你的‘楓葉寒毒’,便拜他們所賜。你難道有信心,一舉打敗六人?”

    青荷聞言大驚失色:“爺爺怎知我身中寒毒?”

    小老頭一臉壞笑:“怪隻怪你那夫君,太不得人心。隻念國事,不念房事。可憐可憐,足足兩月,你這一身寒毒,都不曾根除。你那小臉,依然顏白如雪。你那脈象,依然冰寒如霜。”

    青荷依然大惑不解:“爺爺如何知曉……?”

    小老頭卻已不耐煩,即刻將她打斷:“小鬼頭,咱不糾纏報仇;不妨先說重點,速速報恩。”

    青荷更覺不可置信:“報恩?”

    他連連搖頭,連聲歎氣:“你這小鬼頭,記性真不好!怎麽轉眼將我的大恩大德,忘到腦後?我若不出手相救,你哪能活蹦亂跳?還白得個夫君?雖說對你不上心,卻也算個絕世英雄。”

    青荷驚駭連連,隻覺不可思議,掠過夫君,直接報恩:“爺爺!您既然救了我?因何不早說?我定將知恩圖報。”

    她最怕欠惡人之情,登時如釋重負:“原來渡我‘劈風真氣’之人,並不是“飛龍在天”。我就說呢,他怎有這等好心?他雷厲風行,心硬如堅冰,怎會不顧生死,救我性命?如此說來,隻有他害我不淺,我對他卻毫無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