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投我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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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無寸縷,她凝神相望,邪念叢生,如幻如夢:“他那麽親切,他那麽熟悉,他分明就是阿龍,我心心念念的阿龍。”

    “小時候,我趴在他的胸口;長大後,我凝望他的雙眸。小時候,他教我玩耍教我踢球;長大後,他陪我歡笑為我解憂。”

    “他怎會不是我的阿龍?”心底一陣劇痛,淚水模糊眼睛。

    痛定思痛:“他哪裏是我阿龍?他害我生不如死,我數次險丟性命,怎還執迷不悟,不肯覺醒?”

    雖是煞費苦心,依然難以將他與阿龍完全區分。看著他累累的傷口,更覺痛在心裏頭。

    傾盡所能,趕走癡念,找回醫術,繼續救死扶傷。

    苦難一開頭,便無止無休。她傾盡所能,完成“第三光”:終於清光血汙,更是累的七葷八素。

    接下來,便是治療他那一身刀傷、槍傷、劍傷、杖傷、錐傷、鞭傷、鐧傷、方天畫戟傷。

    最為觸目驚心的,便是他胸口的兩處重創:足以致命,毗鄰心髒,更讓危情雪上加霜。第一傷來自天樞神箭,第二傷來自天權“七星針”。

    青荷心下暗忖:“當時,‘飛龍在天’奇襲博贏,博贏萬不得已,奮力反擊;紫逍劈出彎刀,圍魏救趙;天權護主心切,七星偷襲。三大高手,同時發難,就是大羅神仙,也是在劫難逃。也虧得他能裝善演,騙術極高,博贏眼光可謂犀利,居然也未明察秋毫。”

    殺人難,騙人難,救人更難。殺人不過彈指一揮間,騙人不過白駒一過隙,救人卻需地久天長。

    認認真真,仔仔細細,一一上藥,包紮妥善。

    他身心滾燙,她唯恐他著涼,放眼茅屋石牆,一張金錢豹皮,釘於其上:杏黃的底,布滿黑色梅花斑,光亮新鮮,色彩斑斕,煞是好看。靈機一動,揭在手中,蓋在他身上。

    低頭再看滿地血衣,早被刀槍紮的不能附體,又被鮮血染得不盡襤褸。不敢遲疑,俯身撿起,拿到河邊漿洗。

    倒不是她熱愛勞動,隻因她實在癡念阿龍。更何況,倘若隨意丟棄,萬一龍大僵屍醒來,赤身露體,爬出金錢豹皮,豈不要上演一部呆荷大戰?

    收拾停當,冷汗直冒,熱汗直淌,再不遲疑,一躍入湖。

    自遭重創,還是第一次下水,終於能夠清清爽爽。

    可惜深夜降臨,大唱“茅屋為淒風冷雨所破歌”。她又困又累,一頭紮進夥房茅草堆。隻是,茅草燒火尚可,取暖效

    果太差,一睡之下,冰寒徹骨。

    暗暗慶幸,多虧早有先見之明,那身吳裝,果然派上用場。隻是穿上之後,猶自瑟瑟發抖。

    饑寒交迫,邪念洗腦:“我怎能輕易忘掉,裏屋有個絕妙的熱寶?”

    盡管她劍傷針傷,隱隱作痛;新仇舊恨,憂思難忘,奈何欲念叢生,不可熬忍:“為了生存,必須放下仇恨,利用持續熱源,暖體暖身。更何況,此屋隻有一床可供安眠取暖,他又不冷,憑什麽一人獨占?”

    如此一想,理直氣壯。

    擠到他身邊,久違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心念阿龍,涕淚縱橫。

    有這“大火爐”持續供暖,滿含熱淚,酣然入眠,好夢不斷。

    清晨,金燦燦的陽光,明亮了破爛的茅房,溫暖了淡薄的荷香。

    她在晨曦中醒來,探看“飛龍在天”,身體依然滾燙,熱度絲毫不減。

    如此重傷,能夠大難不死,實乃奇跡。雖是憂慮,也是大喜。她寒毒未愈,渾身上下冷凍成冰,更是百思不解:“他生命力頑強,猶可說也;傷成這般,還能持續發熱,不可說也。更何況,這般冷麵冷心之人,怎配流淌熱血?”

    她本意是救他到安全之地,便全身而退。如今他不好不壞,不死不活,倒讓她著實為難,更不知何去何從。

    無可奈何,埋頭生火。隻是,望著空空如也的米缸,悲愁滿腔:到哪裏再去找糧?

    陡然間,眼前一亮:茅屋牆壁之上,一排排掛的什麽?難道不是苞穀棒?

    煮熟的苞穀棒,終於捧上小手掌,聞著噴香,滿心歡暢。可是,咬在嘴裏,又老又硬,實在啃不動。

    她餓成一隻狼,房前屋後找的惶,隻發現房主和她一樣,窮的叮當響。

    無限沮喪,卻也小有收獲:夥房灶旁,居然有把鏽跡斑斑的鐵鋤,一個破破爛爛的籮筐。

    她右手持鋤,左手提筐,鬥誌昂揚,抵抗饑荒。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山崗,徒勞繞了數圈,卻不知哪些野菜可以用來填飽肚腸。

    正在躊躇,一眼看到叢叢翠竹,幼嫩的育芽,崛起在根部。靈機一動,揮舞鐵鋤,片刻之間,挖了半筐春筍。

    忽聽草叢有小鳥兒嘰嘰喳喳,心下一喜,躍步而入。於是,數隻歡蹦亂跳的野雞,連帶一窩小野雞蛋,也被她順手牽羊。

    熬製竹筍,衝泡蛋水,尚能勉強,對付野雞,實屬萬難:“這雞又不曾作惡,跟我又無冤無仇,我

    如何下得去手?”

    一番斟酌損益,自知不能逃避,正自一籌莫展,陡然想起“飛龍劍”:“幸虧我的先見之明,有這寶貝在身邊。”

    她一邊大念特念《往生咒》超度雞靈,一邊捫心自問:“剁雞頭和刺雞心,哪一種更能要雞命?”

    最後決斷:“雞頭醒目,雞心難測。”再不多想,奔著那不知人世險惡的雞頭,狠心掙命,憤然出手。

    結果超乎想像:“雞原來比人的生命力更強。”你看戰場之上,戰士一批接一批,瞬息之間死亡。不料野雞遭受重創,雖然血濺當場,居然左突右飛、橫衝直撞,還舍死忘生、前仆後繼,堪稱雞堅強。

    她卻嚇得魂飛魄散,縱身躍上房頂,扒在屋簷,向下張望。那隻斷頭雞,猶自堅忍不拔,頑強不息,滿腔熱血,噴湧如霓虹,灑遍在院中。

    她嚇得住呼吸,不敢少動。

    膽戰心驚,小心巴望,那隻斷頭雞,終於拋完雞顱,撒完雞血,蹬直雞腿,終結雞命。

    再看整個院壩,好似殺人現場,讓她陡然想起屍橫遍野的蕪窿穀,更是憂思難忘。

    望著野雞屍首,猶自悔恨交加,更是眉頭緊皺:“拔雞毛、開雞膛,更非我之強項。”

    思來想去,沒能搜出成功案例,隻好標新立異。

    手持“飛龍劍”,施展“蒹霞功”,一邊舞得穿花瀉玉,剃得滿院子雞毛上翻下飛;一邊提心吊膽:“那‘飛龍在天’,倘若知道我用‘飛龍劍’剁雞頭、剃雞毛、開雞膛,肯定會哭醒。也罷,早點哭,早點醒,我也趁早消停。”

    燉了野雞,又是灌湯敷藥,換洗包紮。

    天地不仁,我也不易。待到忙畢,身心俱疲,大汗淋漓。躍入江中,翻轉遊魚,徜徉而行。

    此地乃蕪窿山間一處峽穀,蕪江躍下高瀑,至此匯成一處深湖。四周風光迤邐,湖水清且漣漪,暢遊其中,心曠神怡。

    她逆流而上,也不知遊了多久,隻知從西北湖尾,一直遊到東南湖頭。

    潛在水中,向上望去,便是一處直下的飛流,閃如銀鏈,注入湖中。

    正看得出神,忽聞馬蹄之聲漸行漸近。

    急轉回頭,但見四匹快馬,馳騁山道,如履平地。四員蜀將,自南向北,奔行如飛。

    她詫異不已,心下大疑:“如此荒山野嶺,怎會有上將出沒?是否蜀軍又在搜救?”如此一想,心下大喜:“我這苦日子,終於熬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