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冷雪怒燒

字數:4529   加入書籤

A+A-


    她歪歪頭,據實相告:“誰雕的它,它就像誰。依我之見,最像龍大。”

    青荷所言不虛,畫家、雕刻家,哪怕是作家,畫出來、刻出來、寫出來的主人公,大抵與本人異曲同工。

    他聞言又是一聲壞笑:“雕的是你,看著像我,你我夫妻,果然相似。”

    她未能聽清“夫妻”兩字,西蜀方言“夫妻”,極似“福氣”。便是從前的“小妾”,她也聽得一知半解。

    多虧她關注哈欠小貓,如若不然,定要提早送他進阿鼻地獄。

    她收獲不小,心下暗道:“有了稻草鞋、雞毛毽、哈欠貓,西蜀不算白跑。”

    心中一樂,喜形於色,嬌美的小臉,容光煥發;一雙美眸,精光迸射。渾渾噩噩之間,又將他迷得神魂顛倒,雲山霧繞。

    收起哈欠小貓,偷眼觀瞧,他正低頭出神。不由心中竊喜,趁他不防,拎包飄入夥房。她動作行雲流水,看似隨意,實則處心積慮。

    哪知“變色龍”心思詭異,有意無意,如影隨形,飄然跟進。

    她大出意外,一驚之下,假意拿出地圖,就地一鋪,認真研讀。

    南虞歸家之路,倘若徑直向南,便可節省數日時間。隻是,這條路有兩險:一是濤濤蕪江;二是皚皚雪山。蕪江再險她不怕;雪山卻從未涉足,想想就覺恐怖。

    青荷認真計算一回雪山縱深和高度,心下嘀咕:“以我的奔速,花上整日時間,正好可以翻越。”

    但是,掂量自身裝備:唯有一雙草鞋,外加一雙軍靴,不由心下沒譜。

    正為鞋子發愁,一雙英挺的軍靴,駭然眼前。

    順著軍靴一路上看,頓對“靴主”滿心敬服。隻覺他高大英武,湛然若神。伏在他腳下,隻剩渺小卑微,不由自慚形穢。

    幸而“靴主”善解人意,蹲下身來,為她減負:“青荷,哪裏來的地圖?”

    她不知如何作答,滿麵含羞:“生在這年頭,就我這身手,若想得地圖,隻能做小偷。”

    他不明所以,打破砂鍋問到底:“青荷,你還會看地圖?”

    她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嗤之以鼻:“我因何不會看?圖紙可是規劃師的語言,我動動鼠標,足夠你奔行百年;我敲敲鍵盤,更勝你雄兵百萬。”

    唯恐抖落不清,本欲不加理會,可又覺得“變色龍”見多識廣,不能資源浪費。

    猶豫半晌,探問雪山猜想:“龍大大,我有一事相問,不知翻越箐

    門雪山,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變色龍”果然不負荷望,即刻開講:“箐門雪山,地處西蜀、滇黔、中桂結合部,是一組龐大雪山群,從東到西,橫向三百裏。若從西蜀一路向南,需從蕪窿山口入,從寧遠山口出,從南向北,縱向全程百裏。主峰兩千四百丈,積雪終年不化。由於海拔過高、極度缺氧,即使武功極高之人,也要不停不歇,走上一日,才能翻越。”

    他定定看著她,溫馨提醒:“青荷,你斷斷爬不得箐門雪山,即便費盡心力,也未必能達峰頂,更不必說安然翻越。”

    她隻問一句,換他數句,占了極大便宜,隻是對他最後的肺腑之言,頗是不以為然。

    蹲在當地,全神戒備,觀察入微:“他委實出神入化,不過修煉兩日‘劈風神功’,便已修複如初,簡直如同神助。或許,不是神助,是即將見到曼陀的緣故。”

    想到“變色龍”之冷血,曼陀之陰險,不寒而栗。小手不自覺摸摸針傷,更是內心狂抖:“龍曼聯手,便是閻羅殿,便是鬼門關。若不速逃,便如砧上之肉,釜中之魚,定將萬劫不複。”

    心下打鼓,麵不改色,鼓舞士氣,方才敢說:“我去刷盆備藥。”

    “變色龍”聞言,略一沉吟,麵色陡變,站起身形,轉回內室。

    她心下狂喜:“還不速逃,更待何時?”出手如電,卷好地圖,背起小包。回想大軍靴,隻有忍痛割愛。

    飛身出門,隔窗回望,影影綽綽,“變色龍”似乎玉立窗口,凝望蒼穹,淚眼朦朧。

    是了,他又在想念曼陀,抑或綠蘿,抑或邶笛,或是另外某位美女。如此甚好,正好趁機奔逃。

    飛身出院,躍至湖畔,心情大好,眉開眼笑:“總算告別八十八層龍獄,總算逃開七十二般龍襲。今生今世,學他變色,再也不必。”

    七級浮屠,層層構築;百世磨難,我心如初。

    抬起小腳,邁開大步;山高水遠,風雨無阻。

    壯誌淩雲,奔向前路;海空天空,任我搖扶。

    卻不料,人在半空,忽聞背後狂風大作。一條“白龍”奪命奇襲,速度之快,令人發指;奔勢之猛,天理難容。

    青荷大驚之下,運氣丹田,提氣上縱。哪料到,狂風加速,勢如奔雷,火烈具揚,銳不可擋。

    未及反應,就被巨龍裹挾,反轉而回,飛離湖畔,飛回坪壩,飛回茅屋,飛向床鋪。

    一番奔騰,一番旋轉,一陣

    旋風,一陣窒息。

    從頭到腳,如鎖鐐銬。周身上下,如套枷。四肢百骸,飽受束縛。毛發體肌,無不禁錮。毫發不能動,呼吸不能通。就連兩隻小手,都被牢牢緊扣。

    大驚失色,心驚膽寒:“‘變色龍’果然陰險,趁我不備,偷施暗算。”

    接連三天,她都委曲求全。事到如今,忍無可忍,怒火衝天。

    舊恨新仇,湧上心頭,恨不得一劍出手,將剁他成死狗。

    可是,如此束手,不得自由,如何報仇?

    驚怒之下,唯有奮力掙紮。

    傾盡全力,徒勞無功。

    抬眼一觀,“變色龍”正在凝神相看。

    大驚大怒過後,更是大惑:“怎麽?‘變色龍’看著外表冷漠,內心熱情如火,更是走火入魔?隻是,他走什麽火?入什麽魔?”

    略一沉吟,恍然大悟:“他重傷在身,魔障攻心。你想想看,他又戀綠蘿,又念邶笛,又思曼陀,情思纏綿,愛欲無邊。因愛生欲,因欲生癡,因癡生恨,愛恨成魔,不可阻遏。”

    如此一想,滿心恐慌:“越是聰明之人,越易為魔所困,越易為情所傷。他走火入魔,思慮成河,分不清愛人,辨不清離恨。”

    恐慌過後,心中暗說:“看來,‘劈風神功’練不得。反受其害,反噬其身,容易中邪,容易過火,容易瘋魔。”

    努力心平氣和,故作波瀾不驚,繼續裝傻充愣:“龍瞎,不!聾啞,不!龍大!何必入戲太快?何必入戲太深?不如慢熱一些,不如淺熱一點。您思慕的正主,千呼萬喚尚未出,猶抱鵬雕剛上路。”

    他淡然一笑,一雙明眸,如同定焦,移都移不走,轉都轉不脫:“青荷,你難道不知?我已經足夠慢熱,足夠淺熱。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如此勾引我。”

    她聞言不可置信,不可熬忍:“你個鳥人,衣冠禽獸,人麵獸心,我稀罕勾引?”

    他傾盡全力,平息她的怒氣:“此言差矣。夫君若是鳥人,青荷豈非鳥夫人?”

    她新仇舊恨,極力熬忍:“事到如今,逃命要緊,必須放下仇恨,穩定敵心,以退為進,龍懷脫身。”

    義憤填膺,強壓不平:“那您慢慢做鳥,慢慢做窩,自會修成正果。我卻有事,告退先行。”

    眼見她頃刻化幹戈為退縮,他詫異至極:“她小小年紀,何等定力?何等心機?眨眼之間,便又在醞釀三十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