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生死相許
字數:4698 加入書籤
更為離奇的是:一座天橋,橫跨雲劍群峰之巔。高過百丈,寬不足數米,如同天然鬥拱,將拔地而起的山峰,連為一體。
躍上天橋,極目四望,驚駭當場:哪裏是一座?前方還有兩座。天然三橋,連綿向西,霧氣氤氳,苑若仙境。
再看橋下,翠峰深穀,激流飛瀑,奇花異木,不可勝數。山、水、峽、林、瀑,相得益彰。混然天成,鬼斧神工,將她徹底折服。
震撼之餘,她伸開手臂,迎風玉立。衣袂飄飄,閉著眼睛,心中暗想:“不知‘花仙’方才的話,不知是真是假?”
轉念又想,自我寬慰:“自我身中雙毒,每每多活一日,已屬上天恩賜,何必求真問假?更何況,無論是真,抑或是假,我難道能夠改變?既然不可改變,何必徒增煩怨?不妨順其自然,珍惜每一天。”
如此一想,更生豁達:“倘若身死,輪回轉入下一世,說不定便如願以償,見我阿龍。”
抬頭遠望,一隻雄鷹,正在展翅翱翔,不由極盡欣羨:“倘若變身雄鷹,該有多好?海闊天空,任我尋龍。”
正在浮想聯翩,忽見白影一閃,“變色龍”急追近前。
青荷一驚,怒氣陡增:“本以為已將他甩脫,怎麽還是緊追不舍?便是三日自由,也要剝奪,不肯給我?”
強忍怒意,凝神定氣,全神應敵。
阿龍在一丈開外站定,隻見她獨立天橋,衣袂飄飄。隻是,這樣的她,看著賞心悅目,想著卻是心驚膽寒:“青荷,站過來些,山上風太大,莫被風吹下。”
說話之間,輕輕走上前來,想將她帶到安全之地。
眼見他迫近,青荷心下驚急,湧身一躍,縱至天橋之邊緣,一聲大喝:“別過來。膽敢向前一步,我就一躍而下。”
他聞聽此言,登時怔在當地。
她萬萬沒有料到,輕而易舉就將“變色龍”嚇得呆若木雞,不由轉怒為喜:“我才不跳,嚇嚇他便好。我這般跳下去,說不定便化為虛無。我與阿龍,豈非要錯過終生?”
恨到極處,傾城一笑:“這兩日,我是被你逼得‘山窮水盡,日暮窮途’。你若再敢逼我,我就一了百了,再也無需受你淫威。”
他聞言更是驚急無限,定睛再看,她風流婉轉,滿麵喜氣,絕無尋死之意,不由一笑莞爾:“青荷,明明是你,把夫君逼得死去活來,卻又顛倒黑白。”
她站在崖邊,自顧欣賞美景,歡樂開懷,對他不理不睬。
良久,忽
聞詩聲朗朗:
西臨天劍,以觀雲海。青冥浩蕩,迷霧徘徊。日月行空,難耀其台。
風為馬兮,雨為羽衣;冰為容兮,雪為香肌。荷之青兮,進止反息。
隨風飄兮,若聚若散。淩波舞兮,若往若還。鼓浪湧兮,若危若安。
軒日當空,耀我荷顏;明月如鉤,灼我碧蓮。晨曦如夢,擁我菡萏。
星眸璀璨,令我忘言。氣若蘭幽,令我忘返。婉轉婀娜,令我忘歡。
那一刻,他意亂情迷,如同囈語。那一刻,她充耳不聞,自得其樂。
他陡生悔意:“我可以做任何事,萬萬不可對荷吟詩。”
她正沉浸在詩情畫意,忽覺陰風習習,隻覺無數寒針,電射而至。
正分不清是幻是真,又覺疾風陣陣,鬆香近身,不及反應,身體已被熱擁,雙腳已經騰空。
頃刻之間,阿龍的身子,向前飛渡,猶如神龍,墜入雲霧之中。
恍恍惚惚,更覺身後鬼影搖曳,鬼眼迷離。更聞狂風大作,無數暗器,似雷似電,如風如火,紛紛來襲。
她驚嚇無極:“究竟何人在偷襲?卻又神龍見首不見尾?難道又是嘉王,或是卓星?”
人在半空,隻聽“嗤嗤嗤”之聲,刺如雨發,緊貼著耳畔、發端、衣角呼嘯而過,或射入峭壁,或墜入深澗,無影無蹤。
極度驚恐,耳畔居然傳來悅耳之聲:“青荷,為夫知錯。為夫不該浪費大好時光,對荷吟詩。適才你想跳天橋,為夫如你所願,你可喜歡?”
雖是身處險地,她哪裏期望生死相許?真真嚇得魂飛魄散。
適才尋死覓活,哪裏出於半分真心?萬萬沒想到,這廝信以為真,從這雲蒸霞蔚、雲遮霧繞的天橋之上,飄飄搖搖,一躍而下。
騰雲駕霧真逍遙,奈何代價實在高。
除了被摔成肉醬,還能變成啥模樣?
她欲振臂高呼:“不。我不喜歡。我不想死,我還要留下性命,尋我阿龍。何況,人生苦短,雖剩三天,我也留戀。”
可是驚恐的喉嚨,哪裏還能發聲?
淒淒涼涼,心中暗想:“永別了,我的阿龍!永別了,我的父母兄姊!永別了,我的南虞故土!永別了,我的千帆衝浪!永別了,我的百裏木棉!永別了,我的沙晨海!永別了,我的夢荔灣!”
剛剛數到夢荔灣,他已經飄飄悠悠,落於一處石柱,堪堪容下一足。
向上一望,距天橋之頂十數
丈;向下俯瞰,層雲縹緲,迷霧昭昭。
就在心驚膽寒之際,阿龍抱著她飛身一縱,身體繼續下墜,腳下又已騰空。再次失重,猶如墜入無底洞。
青荷驚嚇過度,更是救命稻草一般,一雙小手,緊緊相擁;一掌小臉,緊貼他的脖頸;一張小嘴,藏在他頸窩最深處;一顆心狂跳不住,根本分不出個數,簡直呼之欲出。
正在氣短心慌,忽聞一股鬆香,長驅直入,沁人心脾。
原來,阿龍已經駐足在一棵古鬆,隻是略略一頓,腳尖一點,身體再次淩空,飛向一處突兀的岩。
如此這般,幾度縱躍,幾度輾轉。幾度生死,幾度輪回。風聲響在耳畔,不斷盤旋。
終於腳踏實地,青荷一顆心猶自狂跳不止,一雙手猶自緊抱著阿龍,再也不肯放鬆。
忽聞耳畔巨響,如同擂鼓,她詫異不已:“難道是我的心跳?哪裏會有這般劇烈?怎麽,分明來自他的胸膛。”
她滿腹猶疑,向他臉上觀望,更覺朝思暮想,不由怦然心動:“怎麽,他因何像極了我的阿龍?”
他正凝神相看,突然俯下身來。
她心如撞鹿,已被他緊擁入懷。
他的唇,結實而挺翹,厚重而纏綿,輕柔而溫暖,觸碰起來,愉悅無極。
他的舌,極盡靈巧,不費吹灰之力,便撬開她牙關。
她驚嚇無極:“身處險地,他居然還敢色迷迷?”
更是大惑不解:“他的舌,因何也與阿龍一樣,如此柔軟,又極盡強悍?”
他一番逡巡,輕輕一吻,更是灼灼逼人。猛一回旋,不盡纏綿。
她渾身酥軟,頭暈目眩,神思遊離,渾身戰栗,如入五裏霧裏。
這般被他抱著,吻著,她徹底陶醉,徹底迷失,不僅忘記了抗拒,更是忘記了日月星辰,忘記了天地人神;忘記了風雪,忘記了春夏秋冬;忘記了苦辣酸甜,忘記了雜念貪嗔;忘記了高山低穀,忘記了涓流飛瀑;忘記了氣象萬千,忘記了迷蹤千古。
突然,一縷陽光,如同一把利劍,穿透這氤氳霧氣,照醒她的心醉神迷。眼前一片明亮,心中豁然開朗:“怎麽,大敵當前,我又發神經,當他是阿龍?”
又驚又怒,悲憤過度,奮起平生之力,奮袖出臂,掌風陣陣,飛腳旋踢。
阿龍猶自意亂情迷,如此突襲,驚詫不已,隻當是勁敵偷襲,本能躲避。
青荷趁機,掙脫龍懷,腳不點地,向山下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