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山荷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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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來想去,心中暗道:“對了,定是被“變色龍”拿去漿洗,說不定早被他拋棄。他有潔癖,曾經一再強調:‘倘若再敢髒兮兮,就丟你到街上去。’”

    如此一想,不盡鄙夷:“我哪天不是髒兮兮?何曾被他丟出去?口是心非,食言而不肥。隻是,倘若不聽他話,又別無他法,爭執起來,難免又是輸個丟盔卸甲。”

    無可奈何,隻好回顧羽衣:“看著倒是誘人,倘若不穿上身,西蜀豈非白來一趟?不過,顏色太過搶眼,而且穿將起來,定是難上加難。”

    他為了哄她開心,已經放下自己的鬱悶。回過頭來,眼見她盯著羽衣,眼神忽明忽暗,心思千回百轉,更是心下一軟,柔聲說道:“我們蜀人,最重禮儀,今日巴蜀節,全城百姓,盛裝出行。青荷身穿此衣,才算更合時宜。”

    她深覺言之有理,變色有方,驚歎之下,不再冷若冰霜:“龍大大劈風論劍、神掌飛腿、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生火燒飯的本領,已經爐火純青。不知裁剪刺繡,是否樣樣全能?這蜀錦羽衣,可是龍大大親力親為?”

    他滿麵謙遜,淺淺一笑:“過獎過獎。青荷放心,但凡是你所求,夫君馬上開學刺繡。”

    她不好意思,連連推辭:“我一個小蠻夷,怎敢勞駕龍大?”再顧不上鬥嘴,一門心思穿衣。

    可是,羽衣好看不好穿,尤其是那無數算盤扣,盤根錯節,盤死人不償命。

    她硬著頭皮,孤軍奮戰,費盡心力,扣了半天,一半都沒扣全。情急之下,真想放棄,怎奈情思更比心思亂,解扣又比係扣難。

    衣服多紅火,她心裏就有多少怒火:“這蜀錦羽衣,怎麽像極了新娘嫁衣?臨死之前,我還想開開心心、輕輕鬆鬆玩上一天,衣服這麽紮眼,玩不自在,豈非掃興?”

    一旁阿龍,心思得逞,早已笑的情有獨鍾。

    青荷醍醐灌頂:“這‘變色龍’,比長蚊還狡猾,比青蠅還奸詐。分明是他,設下陰謀詭計,故意讓我穿此羽衣,成為眾矢之的。”

    眼見她欲速不達,他急忙上前相助:“青荷,你耐性不好,不如為夫代勞。”

    她雖氣急敗壞,卻騎虎難下,隻好求助於他:“事到如今,我總不能‘敞衣脫扣不自愛,衣冠不整出堂來’。”

    他手上忙個不停,口上樂在其中:“此等天倫,今日之後,為夫便可以日日享受。”

    她聞言又是怒意大增,卻是忍氣吞聲,由他擺布。

    算盤扣方才扣好,她便不可煎熬,出其不意,將他一把推開,拔腿就跑。

    他如同老虎抓小貓,一把揪她回來,急忙遞上鬆仁玉米粥:“昨日晚間,我見你做夢都信誓旦旦,想要稱霸群雄。既然如此,定要飽餐戰飯,才有能力超越夢想。”

    略一沉吟,更不放心:“嘉王父子,尚且在逃,盛會人多眼雜,務必多加小心。”

    她充耳不聞,抱過粥碗,眨眼

    喝個精光,便棄龍如蔽履,更若出籠小鳥,飛也似的奔逃。

    眼見她得了自由,忘了夫君,他三分不平,七分不舍,卻又無可奈何:“昨日可是親口許諾,今日還她自由,怎能言而無信?再若被罵,如何招架?”

    青荷飛下峨山,一路向東,繞過琵琶山,越過臨江山,便來到聞名遐邇的天朝廣場。

    放眼前望,碧綠的陵江縱流居左,褐色的長江奔騰在右,兩江交匯,兩股激流,融匯撞擊,漩渦滾滾,清濁分明,便若野馬分鬃,聲勢浩大。想象其穿三峽,通江漢,達申滬,奔東海,如此“黃金水段”,一瀉千裏,橫貫東西。

    再看天朝碼頭,排滿載有蜀茶、蜀酒、蜀錦、蜀陶的商船帆艦,檣帆林立,舟楫穿梭,鱗次櫛比。

    碼頭上緣,就是聞名華夏的水上門戶天朝門。蜀都城門十七座,此門最是高大雄偉,坐西朝東,俯瞰長江東逝水,迎接八方賓客歸。

    青荷心中暗歎:“天朝廣場,襟帶兩江,壁壘三方,幅員數百畝,氣勢雄渾。這在山地城市,實屬罕見。”

    立足天朝,抬頭觀望,晨輝之下,四個大字“天蜀雄關”,金筆題名,熠熠生光。環顧四周,商鋪繁盛,街巷縱橫。展眼盛會,男女老少,熙熙攘攘,成千上萬,分外熱鬧。

    青荷憑借一雙慧眼,迅速找到蜀茶坊大本營。

    丘山、聽秋、叮冬,早已忙得不可開交,隻是不見弄玉和雨晴。

    青荷羽衣登場,吸引無數驚羨的目光,不由心下一慌:“如此紅火,就愛惹禍。”又將這筆賬,算在阿龍頭上。

    丘山率先迎上前來,隻是氣色不好,一看就是強顏歡笑:“荷妹妹,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你。對了,龍大將軍可好?”

    青荷不知如何作答,隻好顧左右而言他:“山哥哥,晴姑姑怎麽沒來?”

    丘山聞言,半晌不語,滿腔悲憤,苦大仇深。

    青荷頓悟:“聆春新亡,姑姑還在辦喪。”

    再看鳴夏,也不在場,青荷不以為奇,心中暗想:“他壯誌淩雲,怎會沉迷遊戲?”

    心念閨蜜,急忙繞開話題:“山哥哥,怎不見玉姐姐、岩嫂嫂?”

    丘山漸展眉頭:“不必擔憂,昨日她們姑嫂得你所救,毫發無傷。隻是崖生先是受了風寒,又得了麻疹,如今正在發燒。她們姑嫂,忙亂的不可開交,自是顧不得盛會天朝。”

    青荷聞言暗想:“殷離父子亡故,丘山便視崖生如己出。娃這一病,不僅折騰了弄玉黛岩,怕是也急壞了丘山。”如是一想,轉身便跑:“我去瞧瞧。”

    卻被丘山一把抓住:“青荷,你出過麻疹沒有?”

    青荷連連搖頭:“兄姊都出過,唯獨我沒有。”

    丘山急道:“那你可不能去,麻疹傳染性極強,你沒出過,便不能免疫。你想見弄玉,等她回了茶坊再說。反正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

    說話之間,丘山又投入盛會。老少茶民在他感召下,熱情高漲,鬥誌昂揚。

    青荷忽然想起一事,趁著無人留意,悄悄遞上珍藏的玉簫:“山哥哥,這是你的寶貝,落在殷府花園,如今完璧歸趙。”

    丘山接過玉簫,雙手微微發顫,小心翼翼揣在懷裏,眼圈更是通紅:“你倒是心細,謝謝你。”

    青荷低聲又問:“山哥哥,駙馬到處找你,何故避而不見?”

    丘山居然充耳不聞,青荷隻好湊到他耳畔低語:“我雖肉眼凡胎,卻能看出,你那玉簫絕非凡物,更是絕世珍品。”

    丘山微微一笑,大眼睛晶晶閃亮:“你這小腦袋,永遠千奇百怪。此石最是普通,不值大驚小怪。我對它珍愛,隻因此乃先父之物。”

    青荷猶豫半晌,低聲說道:“你可記得嶽簫?他仙樂飄飄,讓人過耳不忘。依我之見,山哥哥和嶽簫倒有七八分像。早年間,嶽簫也曾痛失一子。”

    任憑青荷滿心期盼,丘山都是置若枉然,轉過身去,一臉寂寞,對著浩瀚的長江,極目遠眺。

    青荷又待開口,丘山卻似有意無意,提腳便走。

    青荷尚不死心,不料未及再次表白,第一場競技“九元賽”,卻將如期召開。

    耳聽鑼鼓陣陣,賽場之上,人流如潮,東向十隊,西向十隊,分站兩側,相對排開。

    丘山到底是個樂天派,方才還淒淒慘慘戚戚,盛會在即,便雲開霧散,滿麵紅光,更給青荷掃盲:“以往盛會,勝出者都是嘉王府隊。”

    青荷不盡憂憤:“他們人多勢眾,又高手如雲,自然獨占鼇頭。”

    放眼再望,東方十隊,顯是貴族,旌旗招展,裝備精良;西方十隊,顯是平民,粗衣布裳,黯淡無光,心下不覺耿耿:“生在古代,就是悲哀,貧富分化,等級森嚴,過個節都分成三六九等。哪裏像現代?普天同慶,眾生平等?”

    如此一想,不滿愈烈:“平民起碼十倍貴族,分組數量,卻是旗鼓相當,公平何在?正義何昌?”

    丘山卻能知足常樂:“荷妹妹,你要善於縱向看,而不是一味橫著比。以往盛會,根本輪不到平民組隊。這幾年,大將軍鼎力扶持,君上極盡恩典,平民隊伍才日漸發揚光大。”

    青荷心下讚許,微微一笑:“有這樣的君主,百姓是該知足。到底是堇茶夫君,上等的人品。”

    丘山心懷坦蕩,誠心低語:“青荷夫君,人品更好,我和弄玉,真心替你驕傲。你看他,不僅疼你,跟咱茶坊,更不見外。如若不然,你出嫁從夫,還不得皈依貴族?咱們茶坊,可要痛失一員主將。”

    青荷聞聽此言,再也熬忍不住,登時勃然大怒:“我無緣無故,被‘變色龍’劫持綁架關禁閉,你作為出生入死的兄弟,非但不願得罪權貴,不肯見義勇為,不能解我之危,居然指鹿為馬,隨波逐流,奪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