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五珠連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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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荷身在半空,腳踩層雲,真真實實體會一回“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

    隻是,這般觀雲看鳥,雖是妙覺妙絕,難免代價太高,隻剩在劫難逃。

    如此受死,真真心不甘,情不願。

    正在怨天恨地,忽覺裙角被抓,急墜的身子陡然一頓。

    但是,頓過之後,又聽“稀裏嘩啦”,伴隨藤斷枝折之聲,身體又在急速下墜。

    死到臨頭,又聽一個親切悅耳之聲:“青荷,別怕,我來啦。”卻是丘山舍己救人,死活不肯放手。

    隻是,回頭一望,更是觸目驚心:丘山身處險境,單憑雙腳,倒勾藤蔓,哪裏抵擋得住兩人飛速墜崖的力道?

    青荷腳上頭下,腦體倒掛,惶恐至極,又驚又嚇:“山哥哥,奪冠賜婚要緊,反正我也沒幾天活頭,你不如就此放手。”

    丘山緊咬牙關:“事到如今,性命難保,奪什麽冠?賜什麽婚?”

    青荷急速下墜,心中暗道:“我隻是不想讓你為我陪葬。”

    想到即將摔成肉醬,臨死之前,反倒神聰目爽,耳聞鳥鳴,眼看落花,頓時又想:“蜀國曾聞子規鳥,緣城還見杜鵑花。一叫一回腸一斷,三春三月憶三巴。”如此一想,更是牙根發癢:“這般死了,真真是‘三生三世恨三巴’。”

    恨到神傷,雪上加霜,一聲裂帛,更斷人腸。

    原來,蜀錦不堪重負,瞬間支離破碎。

    丘山驚急無限,瞬間搶過青荷一隻腳腕。藤蔓不勝任“滿負荷工作法”,兩人急速下滑,劇痛之下,苦不堪言。

    忽覺下落之勢驟停,青荷驚詫至極,掉頭上看,大喜過望,半空中但見一張美人臉,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不是雪歌,卻是何人?

    可是如此一來,枯藤老樹更加抵擋不住下落之勢。眼見三人直線下墜,便見一黑衣大漢如飛而至,雙足倒勾古鬆,奮力捉住雪歌雙腳,口中疾呼:“阿蜃!”

    青荷奮力掙紮,隔著丘山、雪歌,向上觀看,隻覺他相貌堂堂,滿麵滄桑。看過之後,更是欣喜若狂:“恩公。”

    丘山感激至深:“多謝兄台舍死相救。”

    雪歌渾身戰栗:“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死到臨頭,終見蜃哥。”

    青荷氣若遊絲:“恩公,兩次救命之恩,無以回報。”肺腑之言,隻有自己能聽見。

    “恩公”拚盡全力,勉強支撐。

    青荷心中暗道:“心上人命在旦夕,‘恩公’再也無心做他奸細。憑他一人之力,擋這四人下落,他這武功,當真非同小可。”

    本以為有望死裏逃生,哪料便聽“嘁哩喀喳”之聲,頭頂鬆枝不堪重負,正在裂變。

    便在緊急關頭,又見一道麗影,倏然而至,她輕舒雙臂,揚空一甩,一根飛爪,抓住蜃哥腳踝。麗影奮力上拽,四人下落之勢,得以暫緩。

    青荷向上

    一看,熱淚盈眶:“天劍遭遇惡徒,奔逃慌不擇路。不慎誤入歧途,正在淒苦無助。雪舞,雪舞,你是咱們的救世主。”

    吟詩未畢,鬆枝徹底折斷,雪舞無力回天,不僅做不成救世主,反而成了背鍋俠,伴隨四人,如同風箏斷了線,極速下墜。

    本以為必死無疑,忽聞疾風陣陣,懸崖之上,又一黑衣人,橫空出世。

    他攀藤結蔓,便如飛鳥靈猿,手足並用,順著石崖,飛身而下,便落上深紮懸崖的一棵鬆樹。但見他長臂一舒,一根長綾,如飛而至,將雪舞攔腰縛住。

    於是乎,從青荷到雪舞,統共五人,如同串珠,跟著黑衣人,倒掛於古鬆樹。

    青荷頭下腳上,倒向上看,但見黑衣人容貌俊美,麵如冠玉,目光矍鑠,雖是有些上了年紀,霸氣內斂,王者之風,卻是掩飾不住。

    她命在旦夕,滿心癡迷,更生癡念:“我和他不曾相見,因何似曾相識?他好像少了什麽?怎麽,他居然是獨臂?”

    便在此時,天橋之上傳來一個女子的驚呼,甚是焦灼:“阿簫!阿簫!”

    崖下阿簫,一聲長嘯:“阿箏勿憂,我等無虞,且來相助。”

    崖上阿箏,驚魂未定:“阿簫,撐住,我來啦。”一陣清風吹過,一道白影飄然而至,落在阿簫旁側石崖,飛出長綾,人體串珠之勢,進一步加固。

    生死一線間,青荷大瞪雙眼,但見一位美人,容貌絕麗,身姿婀娜,賽過天仙。細細再看,芳澤無加,弗禦鉛華。

    阿簫所在鬆枝,想是過不得美人關,宣布破產。

    二人心知危急,更不怠慢,氣運丹田,腳尖一點,夫妻合力,騰空而起。就這般,拉著雪舞,攜著蜃哥,卷著雪歌,帶著丘山,吊著青荷,躍至另一棵百年鬆樹。

    青荷隻盼百年好合,隻覺身體飄飄蕩蕩,蕩蕩飄飄,耳畔疾風陣陣,陣陣疾風,再看頭頂阿簫、阿箏武功身手,更是倒吸一口涼氣:“二人似是集‘神農’、‘峨眉’數家之長,天生神力,雙人合璧,天下第一。”

    眼望阿簫,仔細觀瞧,更是滿心疑惑:“此人獨臂,身手不凡,武功極高,難道,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嶽簫?”

    正在疑心,忽聽頭頂烈風呼嘯,“陰陽刺”急如雨飄,又聽丘山一聲呻吟,涼涼的液體,如同斷線的紅珠,順著從他手臂滑過,在她臉上滴落。

    正自驚駭,半空又墜下一物,紅影一閃,綠芒一顫,青荷陡然驚覺:“會不會是丘山“玉簫”?”

    轉瞬之間,就聽疾風烈烈,卻是阿箏又驚又怒,萬不得已,飛身而起,順手一揚,“岷山雪芒”,破空而出:“相煙,你怎如此陰險?昨日方才救你出來,你便不思悔改,四處為害?”

    阿箏怒極,寒光暴起,“雪芒”如閃,相煙如何應付?飛身而走,冷汗狂出:“郡主息怒。相煙此行,隻為咱嘉王府。郡主難道不知?事到如今,必須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說話之間,

    連滾帶爬,屁滾尿流,狼狽逃竄。

    哪料到,阿箏武功高他數重,“雪芒”暴走弧線,繞了一圈,不做少停,兜頭而至,相煙退退不得,躲躲不得,上天無路,無可奈何,大頭朝下,張下懸崖。

    丘山左臂被相煙重創,氣力更是耗盡,捉拿青荷腳腕的雙手,再也支撐不住,手勢越來越鬆。

    偏偏就在此時,相煙不偏不倚,滾落而下,一記怒砸。

    青荷隻覺渾身一震,更覺丘山手上一鬆,登時腳腕沒了束縛,耳聞丘山撕心裂肺一聲疾呼:“荷妹妹!”

    轉瞬之間,身體已經失重,就覺耳畔生風,急速下墜,眼見紅綾玉簫緊相隨,如同救命稻草,一把抓牢。

    此時此際,必死無疑,一顆心反而從裏往外透亮。

    飄飄蕩蕩,蕩蕩飄飄,不知下墜多久,又聞裂帛一聲,卻是崖邊伸出的一株古鬆,掛住衣裙。

    耳聽此聲,更加恨意無窮:“這身蜀錦羽衣,死都不給我個痛快。”

    勁風一吹,猛然醒轉:“不死挺好,腿雖被點,手卻自由,還能自救。”出手如電,向前猛探。

    可是,下墜之勢,如此之強,想要迫降,談何容易?但聞“喀喇喇”數聲響,古鬆枝幹,登時折斷。

    青荷繼續頭下腳上,墜落翻轉。運氣真好,幸而古鬆枝繁葉茂,下方又伸出一根枝杈,更粗更大。她如獲至寶,駭電般伸出雙臂,牢牢相抱。一身嫁衣,更是十分給力,被枝杈掛了個正著。

    她被倒掛半空,向下探望,隻見深穀之中,雲霧彌漫,不見盡頭。

    她緊握鬆枝,想要再找處結實的樹幹,結束這倒掛的悲慘。哪料到,襦裙卻不做臉,說什麽都與鬆枝綢斷絲連。

    她腦體倒掛,雙腿發麻,裙袂被勾,上上不去,下下不來。怒極之下,又將“變色龍”一陣痛罵:“一早起床,居心不良,騙我穿這蜀錦羽衣,看上去柔潤光鮮,質地卻這般堅忍強悍。真真‘金玉其外,百韌其中’,生生纏死人不償命。”

    她紅蝙蝠一般,倒吊垂懸,苦不堪言,怒極之下,持續開罵。

    正罵得慷慨激昂,便聽崖下打鬥之聲。更是鬥誌昂揚,氣勢鏗鏘,遠遠勝過她發自心底的狂想。

    酣鬥鏖戰之中,居然有人狂打噴嚏,勢如霹靂,飛震絕壁。數塊岩石,生生震落,險些砸中她的小腦殼。

    她小孩兒心性,好奇心盛,垂死之際,還斷不了癡心妄想:“聽來聽去,怎麽像極了‘變色龍’?”

    可惜,極目四望,除了飄飄渺渺的白雲,四處茫茫皆不見。

    陡然間,噴嚏戛然而止,掌聲、拳聲、腳聲、腿聲、喊聲、殺聲,呼呼作響。一瞬間,白雲逆轉,人影、鬼影、鎬影、杵影、戟影、棍影,迅捷飄風。

    崖下一場惡鬥,好不精彩,隻恨辨不真切,看不清晰。

    青荷心急如焚,大汗淋淋,更記掛“變色龍”,再顧不上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