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誰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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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疑惑頓生:“隻是,曼陀這般殺兄滅弟,稍有差池,便成孤家寡人。倘若嘉王反目,她又如何應敵?”
阿龍神色嚴峻:“識人不淑,便是她見識短淺之處,終難成大器。她為了自己,為了卓幕,為了君位,不惜孤注一擲,引狼入室,兄妹相殘。”
青荷深以為是:“這便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嘉王野心更大,為了奪取天下,更要不惜一切代價。
阿龍一臉凝重:“我既傷痛先君之死,又對卓昊、曼陀、嘉王之惡行,極度齒冷,又悲又怒之中,便想將之正法。
待得冷靜一刻,又覺一切全憑猜想,並無真憑實據,怎能再次喋血蜀玉宮?更何況,嘉王終究是先君愛弟,曼陀終究是先君愛女,眼見先君一脈凋零,我狠不下心斬草除根。
待我二人輾轉回到府中,卓雲更是萬分悲痛,無意上位蜀君。我更覺心灰意冷,便將大將軍印掛在梁上,決意護卓雲回轉神農閣,從此再不過問朝政。
我正傷心,龍府忽然來了一人,徹底改變了西蜀命運。”
青荷聞言一愣,小腦瓜又是急轉:“讓我猜猜,扭轉時局者,是不是卓幕?”
阿龍又悲又喜:“青荷,你真聰明,正是卓幕。
話說卓幕受卓昊所害,險些丟了性命,回府終於醒轉,前思後想,疑點重重,更是焦慮國運。他素來待我親如兄弟,便趁著夜深人靜,前來問詢。
當此時,卓雲因日夜兼程,疲憊至極,已然睡去。是爾書房之中,隻有我和卓幕二人。
卓幕不類其父,素來坦誠,看我懸在梁上的將軍印,大驚失色,急問緣由。
我自是以誠相待,強忍悲苦,訴說先君之死,言語中隻說卓昊,未提曼陀,一來卓幕對曼陀愛到極致,我多說無益,反而壞了我兄弟情義;二是我不願牽扯太多,讓危情雪上加霜,讓蜀玉宮血流成河。
卓幕痛惜先君之死,悲情無限:“阿龍,先君已薨,卓昊已死,我蜀國便是危急存亡之秋,你和雲弟若是再走,將置西蜀於何地?”
我實話實說:‘我不過是個外臣,無權參與立儲。何況,我不願眼睜睜看著骨肉相殘,卻無力回天。’
卓幕良言相勸:‘阿龍,你我都了解雲弟為人,倘若立他為君,一來可免曠世殺戮,二來可以成就西蜀中興。’
卓幕一番話令我十二分感動。
細觀時局,若論實力,嘉王是肱骨重臣,有權有勢,手握重兵。我年紀輕輕,毫無背景,根基不穩。卓幕若心向其父,便是我與卓雲合力,未必是嘉王父子對手。
偏偏卓幕受嶽簫感召,醉心於新政。先君為人謹慎,攝於嘉王為首老世族的威力,不敢全力推行。卓幕深以為憾,更與其父背道而馳。
我顧慮重重,甚是踟躕,悄悄試探:“我不過位居人臣,怎可參與立儲之爭?”
卓幕便道:“阿龍說的不錯。但是姐
夫教導我,非常之時,行非常之舉,不必拘泥陳腐。倘若朝政歸於老世族,便是天滅西蜀。”
青荷聞言,讚賞有加:“嶽簫這位東吳太子,當真是西蜀寶貝。”
阿龍連連點頭:“嶽簫年少之時,遭受曠古之難,難得他既未一蹶不振,意誌消沉;更未嗜血複仇,人性扭曲。反而資治通鑒,苦思治國安邦之道。而且並不以此爭權奪利,也不為平難複國,隻是教導卓幕和我,我二人自是受益匪淺。”
青荷真心感慨:“有的人遭受苦難,恨天怨地,以暴製暴;有的人飽受摧殘,寄情天下,上善若水。”
阿龍沉吟片刻,又說:“卓幕當即表態:‘雲弟雖是灑脫不羈,卻心胸寬廣,大智若愚,若能繼承君位,隻需徐徐善誘,必成一代明君。’”
青荷大惑不解:“卓幕究竟是嘉王親生子?還是掘墓人?嘉王為等這一日,運籌帷幄數十載。卓幕身為其子,不助至親,反而處處拆台?”
阿龍滿麵讚許:“卓幕高風亮節,無人能及。他深受嶽簫熏陶,不僅心懷天下,更以興國強政為己任。平心而論,嘉王文韜武略,絕世英雄,但是,卓幕親口總結其父三大缺陷,不適合做蜀君:一是剛愎自用,二是重利輕義,三是結黨營私。”
青荷一聲長歎:“嘉王之子,日月同輝之德;嘉王之婿,經天緯地之才。可惜,生子如斯,定是以頭搶地;得婿如此,更要嚎哭轉銑。親子以國為家,以民為重,以父為輕,隻仁不孝;愛婿隱退紅塵,不問世事,萬事皆空,隻要飛箏。當真是,嘉王不幸,卓雲有福。”
阿龍微微一笑:“依我之見,嘉王有卓幕為子,有嶽簫為婿,才是不幸中的萬幸。若非有此子此婿,恐怕早已身首異處,不得善終。”
青荷連連點頭:“龍大大言之有理,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倚。”
阿龍接口又說:“卓幕一席話,令我雄心再起,當即商定:‘明日聯合百官,立卓雲為君。’
卓幕忽然麵色憂鬱:‘阿龍,我有一事相求。’
我深感詫異,忙問:“阿幕,你我生死之交,有話便說,何需相求?”
卓幕含淚說道:‘他日西蜀安定興旺之時,父王或曼陀倘若多行不義,萬萬留其性命。’”
青荷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卓幕果然也有私心。我也終於明白,因何你與卓雲,對嘉王、對曼陀毫無底線,原來是因卓幕之故。”
阿龍一聲長歎:“青荷你看,縱觀天下,明裏看來,你爭我鬥,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看其實質,奪天下與治天下,何其不同?一念之差,一招之錯,王便成寇,萬事皆休。”
青荷不住點頭:“曆朝曆代,奪天下者,靠的是刀槍過硬,憑的是血流成河,行的是毀天滅地,無論成敗,罪莫大焉。治天下者,靠的是道法天然,憑的是惠及民生,行的是撥亂反正,利國利民,功莫大焉。”
阿龍一聲
長歎:“可惜,古往今來,眾多君王,隻有大野心,卻無大智慧。他們不甘心埋沒,不承認萬眾創造曆史長河。
他們拚命攫取,肆虐掠奪,大唱屠殺讚歌,抹殺蒼生功德。他們想不到,總有一日,罪惡累積,反噬其身。
為君為王者,倘若無德無仁無智慧,又能王到幾時?不治而王,必將不智而亡,及至走到盡頭,終究失敗還是寇,害人害己害子孫。”
青荷深以為然:“曆代君王的誕生,離不開鮮血澆灌。他在瘋狂殺戮中,嚐到嗜血的甜頭,甘心用數載輝煌,換取一族滅亡。
依我之見,君王在奪天下之前,首先要掂量掂量,會不會天怒人怨?能不能惠及人間?隻是,有這等胸懷者,又有幾個?”
阿龍舊事重提:“我二人正說話間,便得蜀玉宮傳言:‘啟稟大將軍,宮中有請。’
我心知不好,定是嘉王、曼陀又耍花招。藏好卓雲,即刻入宮。卓幕放心不下,亦是悄悄跟蹤。
先君薨逝,卓昊慘死,蜀玉宮依然秘不發喪。
進殿之時,宮人早被屏退。
曼陀迎上前來,一副我見猶憐,哀哀欲絕,悲悲切切,陳訴先君之逝、卓昊之死。
她不知我曉得多少實情,隻是小心試探,演的惟妙惟肖,說得難辨真假,若非我親眼目睹,定會信以為真。
我並不揭穿她好戲,隻是虛與委蛇,鎮靜相問:‘事到如今,殿下有何打算?’
哪料到,曼陀蒼白一笑,拿出一物,令我大吃一驚,她手中拿的居然是傳國玉璽。
曼陀化作一臉正氣,毋庸置疑:‘父王彌留之際,將玉璽、國印、兵符,全部交給本宮,更令本宮立誓:‘身為攝政,扶持新君,誓死保衛西蜀’。 ’
我聞言如遭雷擊,自曼陀與嘉王合謀擊殺卓昊,我便知她野心大如天,可是當麵鑼對麵鼓,聽她如此直白,實在大出意外。
要知道,西蜀自開化以來,從來不曾有過女子攝政。何況曼陀隻有非常之心,未有非常之能。先君再是寵愛曼陀,絕無可能不惜誤國,出此下策。
我震驚不已:‘不知先王冊立哪位新君?’
曼陀慘然一笑:‘新君便是王孫,本宮長兄之子。’
她說這話,算是半真半假,先君因不滿卓昊、卓雲,確有意立長孫為儲,因其太過年幼,一直舉棋不定。
我依然難以置信:‘如此非常時期,殿下搶在風口浪尖,難道不怕招來滅頂之災?’
曼陀一聲嬌笑,親親熱熱靠過來:‘將軍果然深知我心,我一介女流,如何堪此大任?當時我答應父王,無非不想讓他臨終傷心。事到如今,我更下定決心:我不過徒有其位,真正的攝政王,非英雄莫屬。屆時,我嫁了這位絕世英雄,新君便是高枕無憂,何必前怕狼後怕虎?’
我聞言更是愕然:“殿下所說的英雄,可是卓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