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天道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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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蛇子”再不說話,奮起平生之力,運在右手,“金蛇刀”向她猛刺過來。隻是,刀尖及近她的肌膚,突然想起往昔恩愛,卻說什麽也下不了殺手。
“金蛛子”要穴被點,渾身受製,隻能坐以待斃。哪知,過了半晌,頭上全無任何風吹草動,正自又驚又駭,便覺“金蛇子”抓住她後頸的手逐漸放鬆。
心下竊喜,肩膀用力一撞,急掙躍開。
死裏逃生,回頭再看,“金蛇子”已是砰然倒地,氣絕身亡。
寒浪一聲驚呼:“‘金蛛’!兩麵三刀!臨陣反戈!禽獸不如!”
豈止是兩麵三刀?豈止是臨陣倒戈?分明是拔刀相向!
“金蛛子”雙目噴血,從嫡親夫君前心拔出利刃,縱身而起,直指寒浪:“逆賊!我十年磨劍,隻為今日逆天!”
“金蛛子”雖是六親不認,可她的背信棄義,卻極具威懾力,更令金塞一門瞬間刀鋒反轉。
伏波一黨眼見主子眾叛親離,更是萬分驚懼。刹那間,眾賊士氣大落,潮水一般紛紛潰敗。
陶然萬萬料不到,阿逢神通廣大,仲聲堅忍不拔,博贏老奸巨猾。此時此刻,更是心下了然:“事到如今,南虞、東吳數大高手匯聚於此,我已是內外交困,回天乏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今之計,隻能拚力一逃,爭得一線生機,或許日後還能東山再起。”
念及於此,陶然用暗語低聲說道:“師兄,休要戀戰,速走!”說話之間,右手長綾起舞,左手向懷中一探,又是奮力一揚。
登時,迷霧遮掩,彩霞漫天,她使的卻是獨門秘製毒藥“伏波鉤吻”,用料便是桂地葫蔓藤,毒性極大,無論是誰縱有天大的本領,但一吸入,呼吸係統立時麻痹。
瑤光、珍珠眾人根本猝不及防,雖是掩住口鼻,依然受其製,隻覺頭昏目眩,手腳發軟,更是一片窒息,急忙跳出戰團,噴嚏咳嗽不斷。
陶然飛身便走,哪料博贏反應神速,掩著口鼻攔住她的去路。
陶然心中恨極,銀牙狠咬,長綾舞動,搶先進招。但見她身形翻湧,左穿右插,淩波炫步,縱橫飄忽。“逆波逐濤綾”更如怒海狂波,顫抖不停,穿梭不定。
博贏心思縝密,“達摩劍”攻的出意外,守的住要害。他獨具慧眼,更是觀敵破綻,眼見長綾夭矯靈動,變化多端,右手長劍急挑,左手掌風激蕩。一激一蕩之間,出手如電,虛實相應,長綾不敵登時逆轉。
陶然大敵當前,驚而不亂,危急時刻借博贏之力,長綾末端銀梭陡然反激而回,更是突飛猛起,直擊博贏前心大穴。
博贏心思詭詐,反應如神,變招奇快,“達摩劍”翻轉,取巧迎擊,遊刃有餘。
陶然手腕微抖,銀梭繞過一個弧線,翻將過去,直插博贏後心。長綾銀梭指穴打穴,飄似清風揚雪。
博贏不敢怠慢,“達摩劍”以攻為守,憤然出擊,直切“銀梭綾”。
陶然急中生智,長綾急轉,便要將對手裹在其中。
博贏數次變招,急若飄風,陡然間避開長綾,飛身而起,“達摩劍”電光火石般出擊。
隻聽得“叮當”一聲脆響,“達摩劍”輕磕銀梭,便攻至陶然前心尺許之地。他招式精妙神鬼莫測,此時此刻別說閃躲,便是格擋,也是來不及。
陶然心膽俱裂,險中求勝,以攻為守,手腕急抖,長綾翻騰而上,旋轉開來,銀梭飛了個弧線,繞向九王身後,直打他後腦。
眼見陶然不顧死活,難免兩敗俱傷,博贏不願以命相搏,瞬間改變戰略戰策,欲擒故縱,退避三舍。
陶然狡猾至極,趁著博贏穩中求勝避讓之際,施展輕功,撤身飛步,縱躍而逃。
博贏怎能放妖歸山?比武對決,三分武功,七分智慧。最要緊的就是準確預判,隨機應變。他早有預料,氣提丹田,急追而至。
陶然前功盡棄,無可奈何,舞動“逆波逐濤綾”,奮起反擊。
博贏陡然變招,身形疾起,越轉越快,“達摩劍”寒光暴走,劍氣如虹。便在陶然眼花繚亂之際,一招“達摩伏妖”,淩空向下急刺。
陶然畢竟心思詭異,狡猾多端,待“達摩劍”下刺之時,突地遊魚般劃走,節奏招式猛變,銀梭炫舞,與此同時,數支“伏波疊浪釘”,在銀綾掩護下,破空而出,淩厲難測。當真是綾抖梭舞,身炫箭急,恰到好處。
哪料到,如此狡詐依然被博贏識破,他飛身而起轉瞬避開“銀梭綾”,更是乘機悄無聲息便旋至陶然身後,陡然騰空而起,借急落之勢,發出雷霆一擊。
刹那間,“達摩劍氣”如懸瀑飛泄,勢道大得驚人,陶然哪裏還敢前迎?隻得以絕頂輕功旁躍躲避。
博贏氣運丹田,招數陡變,右劍急刺她雙目,左掌威逼她後心,變化之快,令她始料不及,人妖共
憤。
驚慌之下,陶然雖是避開“達摩劍”,後心卻讓給“達摩掌”。陡然間,就聽“彭”的一聲巨響,陶然中掌,把持不住,直飛數丈。
陶然身受重傷,完全不能自控,身體先是狠撞龍案,又重重摔落在龍椅。不料那帝王之器更是不堪重負,瞬間骨斷筋折。她便又從支離破碎的龍案、龍椅之上,重重摔將於地,更是骨斷筋折,支離破碎。刹那間鮮血狂吐,人事不省。
阿龍看得眉頭緊皺:“看來,龍椅當真不好坐,龍案當真不好趴,易碎易損不禁打,人之將死,返璞歸真,還要依靠大地媽媽。”
再看“伏波八浪”,如何抵擋的過“南虞四劍”?早已倒地一片。
頃刻之間,耳輪中便聽一聲斷喝:“伏波妖孽,今日讓爾等斃命於斯!”但聽“撲哧”、“撲哧”數聲,紅光崩現。
卻是“金蟬子”、“金蛛子”飛撲而上,落井下石,一刀一個,轉瞬之間便將強弩之末的“伏波八浪”斬盡殺絕。
再說寒浪,正與淩飄、天樞鬥得難解難分,忽見黃影一飄,卻是陶然被博贏打的青雲直上恨天高,繼而一落千丈命難保。登時又悲又痛,再顧不上纏鬥,極速收身撤劍,縱身而起,駭電般飛躍,搶過陶然,
寒浪再看場上,勁敵似虎如狼,雖是雙目噴血悲憤已極,更知大勢已去,一聲長嘯,生生震的禪位台地動山搖。
陡然間寒浪袍袖一揮,便聽“啵啵啵”數聲響,“伏波鉤吻”淩空揮灑。登時,禪位台上煙霧彌漫。
眾人正在驚愕之中,又聽“嗤嗤嗤”數聲響,數枚“伏波疊浪釘”電光火石般極速射出。趁眾人暈眩躲避之時,寒浪抱著陶然躍下禪位台奔逃如飛。
博贏怎肯善罷甘休?自是緊追不舍。哪料到,奔出數百丈,追至漓春宮,便不見了寒浪蹤影。
數次夜探,伯藝早將漓象宮機關密道摸得一清二楚。他引領眾人打開機括,轉戰到地下密室。
阿龍唯恐博贏逃出視線,再也尋他不見,自是暗中悄悄尾隨。
寒浪懷抱陶然,密道逃生。哪知,四條對外通道均被伯藝秘密封鎖。他倚在一處昏暗的角落,苟延殘喘。
他昔日何等風光榮耀?今日如何落魄蕭條?懷抱陶然,心如刀絞:“事到如今,害人反害己,治人成人彘。”
陶然終是悠悠醒轉,她本就身中劇毒,又中博贏“達摩掌”,氣血逆行,身心俱損,更是心神恍惚,幽幽說道:“阿浪,我想回咱們伏波山。”
寒浪心底泣血,肝腸寸斷:“晚了!阿濤!來不及了!”
陶然恍若不聞,顧自柔聲說道:“我雖住慣了殿宇輝煌,今日才知咱們伏波山那幾間瓦房,住著才是最為舒適坦蕩。”
寒浪聞言,淚如雨下,良久才說:“阿濤,你當年不該自作主張,背著我偷偷前來漓象宮。”
陶然長歎一聲:“阿浪,這怎能怪我?要怪都怪你那副畫!”
寒浪不盡驚詫:“什麽畫?”
陶然涕淚橫流:“阿浪,你還記得麽?我十五歲那年,你受命你父墓鴆,出仕桂城,帶回一副漓象宮圖。畫中的王宮,亭台樓閣,雕梁畫柱,氣象萬千,金碧輝煌,宛如仙境。咱們伏波山上的幾處瓦房,如何比得過?”
寒浪跌足悔道:“我若知如此,終生不拿畫筆!”
陶然幽幽說道:“不,阿浪!你畫的甚好。當初,你給我畫過無數山水,我都不以為意。若說水秀山青,哪裏及的上咱們伏波山?隻是那漓象宮,我卻從未見過,更不曾擁有。讓我時時記掛,日日眷戀。”
寒浪淚流滿麵:“阿濤,你怎從不和我說?不過是一處宮殿罷了!這世上多得是!還有更多更大更好的!我帶你到處看一看,走一走,也就是了!”
陶然更是恨恨不平,發狠說道:“阿浪,那時候在我心裏,漓象宮便是天下最好,我最想要!光是看一看,走一走,又有何用?怎會心甘?你不是常常和我說麽?咱們是韃人,天生的霸主,理應稱霸天下!你還在我後背刺上蒼狼白鹿。我是韃人的妻子,自然要配得上這個稱號。”
寒浪聲淚俱下:“是我不好。那時候,無論在北韃,還是在南華,我都抑鬱不得誌,總是給你灌輸這些傻話,想來想去,當真害人害己。我當時終日藏著你,就是不想讓你卷入其中。更怕你受我所累,唯恐你對我變心。隻要帶你出門,都讓你穿黑衣,披黑紗,不見天日。現在我終於醒悟了,卻遲了,太遲了!”
陶然心中恨極:“阿浪,我愛極了你,你愛極了我,本該知足。可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他不愛我!那個桂君老死鬼不愛我!
阿浪向來愛我!天下之人,本該都愛我!我空負美貌,可是那死鬼,卻隻愛那妖精一人!
我千辛萬苦,費盡心機,進得漓象宮,他卻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的
眼裏,隻有瑤池那個妖精!到得後來,我苦心孤詣對他下蠱,雖被他寵幸,卻不得他寵愛!
直到我親手殺死咱們的孩子,嫁禍給那妖精,他依然對她不疑不棄!最可笑的是,那妖精居然對我心生憐憫!
阿浪,你猜那妖精傻到何種地步?她居然勸死鬼封我為濤妃!我忍無可忍!我生平最恨,就是憐憫!你說過,咱們韃人不需要憐憫!沒人有資格前來憐憫!尤其那個妖精!
論美貌,論武功,論智慧,論手段,論心機,她一樣比我不過!卻膽敢憐憫我!她根本沒有資格!膽敢憐憫,無論強弱,我必誅之!
可惜,可恨的人殺不完!平生之恨解不完!心更不甘!”
寒浪淚如雨下:“是我不好!我一心想要吞桂滅華,對你旁敲側擊,甚至推波助瀾。事到如今,你心裏隻裝得下仇恨,我心中隻剩下了仇恨!”
陶然一聲長歎:“這些年來,我分不清自己是濤,還是陶然。但是我知道,無論是做濤,還是做陶然,我從來都不快樂!師兄,我不快樂!我不快樂!我美貌無雙!我武功蓋世!我權傾朝野!我生殺予奪!我威名赫赫!可是,我不快樂!憑什麽?”
便在此時,密道之中,腳步匆匆,卻是博贏帶著眾人越追越近,傳來高聲斷喝:“陶然!你滅絕人性,帶給別人的都是災難和苦痛,這一切都是報應!當年你曾在此囚禁仲聲,今日,這裏便是你葬身的墳塋,便是你逃不脫的宿命!”
陶然眉宇中滿是戾氣:“阿浪!殺了他們!”
寒浪更是置於死地而後生:“好,阿濤!不能同生,不如同歸於盡,玉石俱焚!”
說罷,寒浪抱著陶然,沿著蜿蜒幽暗的甬道向前急奔。奔逃數十丈,尋到一處機括,轉開石門,躍入一間幽深密室。但聞硝石火藥味極濃,卻是漓象宮隱蔽的兵器庫。
寒浪左手抱定陶然,右手搶過數隻手雷,躍向隔壁暗室。
他懷中的陶然,突然打了個寒噤。因她想起了當年,便在此地囚禁仲聲;便在此地炫耀她的戰果博後的雙目。
寒浪耳聽眾人蜂擁而至,更是雙目充血,毫不遲疑,奮力擲出手雷。
眾人之中,阿龍耳力最佳,夜視能力最強。他雖隱在人後,卻觀察得最是仔細。眼見寒浪所處密室飛出不明之物,“追風菱針”駭電便射出。轉瞬間,數隻手雷逆轉急行,倒飛回原出。
但聽震耳欲聾的數聲巨響,刹那間,石破天驚,轟然中開。伴隨這爆炸,地動山搖,硝煙彌漫,碎石拍空,塵煙四起。
爆炸威懾力巨大,陶然受巨力所迫,從寒浪懷中震脫,直飛出去。她人在半空,分明看到一張明媚的俏臉,如嬌花綻放;一雙明媚的眸子,如璀璨星光。轉瞬間,這張臉雙目流血,眼珠爆出,慘不忍睹。
陶然心膽俱裂,一聲驚呼:“瑤池!”話音未落,數條鐵索,在爆炸衝擊波中激蕩開來,駭電般擊向她的後腦。
那正是穿透仲聲鎖骨的鐵索,隻一瞬間,便將她砸了個腦漿迸裂,雙目齊出。
寒浪飛身上前,將她屍骸搶回懷中。硝煙彌漫中,他低頭俯瞰,但見她沒了雙目,血流如注,登時痛不欲生,痛極之下發出驚天駭地的一聲哀嚎。
眾人眼見爆炸突發,大吃驚嚇,向後縱躍,各自尋隙躲避。
硝煙良久不息,餘震良久不消,塵埃尚未落定,忽覺前方逐漸放亮,一道日光,自上而下,投射進來,形成一道塵埃光柱。
直到此時,眾人才知,密室頭頂石板,已是被炸開裂。驀地一道身影,從天而降,無比突兀,又見兩道身影,順著光柱,飄身而出。
眾人大驚,再找寒浪,不見蹤影。唯剩下陶然支離破碎,氣絕身亡。
淩飄一聲驚呼:“寒浪老賊,父仇未報,怎能放虎歸山?”言未畢,縱躍而起,飛出密室,直追上前。
哪料到前方黑影,身形飄忽,身法詭異,護著寒浪,奔飛如火石電光。
淩飄方至近前,那人急轉身,雙掌起處,一團團火焰,一個個火球,詭異來襲。
淩飄大驚,危急時刻飛身急躲,口中驚呼:“鳳焰!”
空中定睛再看,“鳳焰”身形高大,麵蒙黑紗,鬢發皆白,雙目如電。
淩飄無所畏懼,迎上前去,“空明劍”駭電急出。
“鳳焰”卻是淡淡然、飄飄然,出招神鬼莫測,忽快忽緩,快如駭電狂閃,緩如弱柳輕棉;身形飄忽不定,時近時遠,近時一觸即發,遠時忽隱忽現。
危急之下,淩飄陡施“四空五明”劍法,手中長劍急顫急挑,虛實相生,劍走輕靈,急刺“鳳焰”。
“鳳焰”飄飄欲仙,遊離婉轉,輕鬆避閃。轉瞬間數團火焰,如同鬼魅,破空來襲,伴著一聲輕笑:“小賊,臨死之前爺爺告你一言:心急火燎,不是輪回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