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鳳凰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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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碎岩,無數石片,被氣流激蕩翻卷,像雨點一般飛射,又似冰雹一般下落。震蕩經久不息,封鎖人的呼吸視聽。
眾人護著阿逢,一路飛奔。此時此刻,隻有飛奔,隻能飛奔。縱然九死一生,已是萬分慶幸。
奔行之中,隻覺泰格的身體越來越重,靠他自身已經再不能支撐,阿龍急忙轉頭看向泰格,這一看不由觸目驚心。
泰格血染前襟,臉色慘白,依然咬牙堅忍,一聲不吭。
阿龍驚駭至極,將泰格橫抱而起,氣運丹田,奮力飄行,疑竇更生:“泰格素來沉穩,今日力戰‘鳳焰’,如何不顧死活?他難道不知?報仇之事,怎能急於一時?”
前思後想,又有所悟:“兩兵交鋒勇者勝,倘若他不置於死地而後生,或許早已死在“鳳焰”之手。更何況,生死時刻,人的行為大多憑著本能,世上幾人能夠自如自控?”
漫天硝煙之中,忽然竄出一道幻影,攔住眾人去路。但見他身形偉岸,雖是滿麵戾氣,滿麵塵灰,依然風采無限。
再看他的手,甚是奇異,赤紅如血,唯有九指,右手小拇指缺失。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鳳焰”。
“鳳焰”一聲朗笑:“小孫孫!膽子越來越大,可惜,做不成人中龍,偏要做火中蟲!”
阿逢不甘示弱,便欲出戰:“‘鳳焰’!你最愛殺人放火,事到如今,也該讓你嚐嚐‘引火燒身’。”
阿龍將泰格交至常翼手上,沉聲說道:“護著殿下速速回舸,我來斷後。”言畢,騰空而起,先於阿逢,長劍奇襲。
“鳳焰”看向阿龍,一聲冷笑:“劈風小賊!好大的口氣!你以為我會讓你活著出去?”
說話之間,氣運丹田,雙手抱成一球,旋即出掌,數個“鳳火球”,橫空出世。“風火焰”縱橫飄飛,奔行雄勁,頗有烽火連天、龍飛鳳舞之勢。
阿龍更不怠慢,“飛龍劍”順勢飛舞回旋,彈風破風,靈動無極限,火球悉數飛向“鳳焰”。
再看硝煙之中,“鳳翅”、“鳳爪”、“鳳尾”、寒浪、卓星,接二連三冒將出來,雖是人人灰頭土臉,個個焦頭爛額,卻是懷著血海深仇,數聲呼嘯,奮勇當先,搶攻而上。
阿逢心知如此時刻,絕不能輕易退縮,否則己方士氣大落,反而不能逃脫。年紀一次,不由分說,長劍出鞘,風馳電掣。
一場混戰,天昏地慘,日月汗顏。
“鳳焰”眼見十數年心血毀於一旦,早已怒火中燒,急欲置阿龍於死地。但見他鼓蕩真力,護住全身,身形微側,袍袖揮處,手掌從袖底穿出,兩團“鳳火焰”猝然攻至,直逼阿龍。
阿龍“飛龍劍”駭電而出,本意將他“鳳火焰”彈破開來。哪料到,狂風驟起,“鳳焰”順勢飛身,催逼內力,手腕急轉,“鳳火焰”憑借風勢,圍著阿龍,飄飛漫舞,神出鬼沒,凶險至極。
阿龍心知鳳焰如刀,火熱炙烤,正自驚駭,又有兩團“鳳火焰”裹挾著渾厚的內勁,順風來襲,陡然衝擊,勢不可擋。
阿龍不敢猶疑,左手劍辟出,以劍氣封住“鳳火焰”滾動之勢,跟著右掌斬出,直取“鳳焰”小腹。
“鳳焰”不料這年輕人武功修為如此高深,一聲驚呼:“劈風小賊,風是你何人?”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阿龍雙目充血,血灌瞳仁:“‘鳳焰’!師門大仇,不共戴天!我追你尋你十七年,今日定要血債血還!”
“鳳焰”聞言一驚,略有所悟,不由冷笑一聲:“憑你?也配?不如我送你去陪師尊!”言畢毫不退縮,以真氣封住周身要害,運轉內力,再次催動“鳳火焰”向阿龍勁逼。
仇人近在咫尺,阿龍熱血沸騰,反而神清誌明,心中暗道:“倘若施展‘龍悅荷香’劍法,以劍氣控製火焰之勢,如同在怒海中抗擊狂濤,可謂事半功倍。”念及於此,氣運丹田,凜凜劍氣噴發而出,瞬間逼著兩團“鳳火焰”反向逆轉。
“鳳焰”久戰沙場,更不驚慌,運氣於掌,氣貫指尖,十指紛彈,數團“鳳火焰”,此去彼來,無盡連綿。
阿龍無所畏懼,催動內勁相抗,刹那間,劍氣縱橫,火焰飛舞,便似無數迅雷疾風,相互衝撞激蕩。
鏖戰之中,“鳳焰”隻覺對方內勁雄渾,銳不可當,劍法變化,隨意隨性,神鬼莫測,實難捉摸。心下驚急,忙將“火鳳神功”施展開來,手起之處,又連推出數團火焰,每一招隱伏無窮後著。
爆炸之聲,轟鳴作響,持續不斷。
阿逢率眾且戰且退,終於接近海邊,卻難以擺脫“鳳焰”六人糾纏。
便在危急時刻,正鬥得你死我活、難以解脫,忽聽笛聲悠揚婉轉,悅耳動聽,攝人心魄,阿逢不由一聲低呼:“母親!”
生死關頭,親情至深,直擊內心。
再看“浴火三鳳”、寒浪、卓星,個個受笛聲蠱惑,心慌意亂
,神色駭然,手上招式瞬間變緩。
便在此時,三道黑影一閃,三個黑衣人蒙麵塞耳,劈空而至,十數支“軒轅蒼芒”破空飛出,駭電一般直襲阿逢。
鏖戰中的阿逢根本避之不及。
危急之中,忽聽一聲暴喝:“惡賊,膽敢傷我哥哥!”濃煙之中,飛出一道紅影,手持一把十射連弩,躍至半空,會攬雕弓如滿月,飛身攢射。
爆炸聲,夾雜著羽箭“嗖嗖嗖嗖”刺破人的耳膜。
蒙麵黑衣人猝不及防,眼見羽箭襲身,大驚失色,即刻停止進攻,或持劍相格,或飛身而躲。
紅衣女子毫不手軟,不待強敵喘息,腳尖剛剛落地,即刻上箭搭弦,騰空而起,又行攢射,箭箭急如駭電。
為首的蒙麵人又驚又怒,長劍急舞,蕩開飛箭,半空中幾個起落,奔至紅衣女子近前,長劍急刺,淩厲之極。
阿逢飛身而起,一聲驚呼,長劍快如風、迅如雷:“明月,你不是他對手!快走!”
明月聰慧至極,淩空一旋,避開劍鋒,騰空奔行,縱至崖邊,湧身一躍,跳下礁石,撲通一聲,沒入海中。
黑衣人恨得咬牙切齒,飛身旋走,協助“三鳳”、寒浪、卓星,將阿逢一眾團團圍困,刹那之間,劍、扇、爪、錘、鞭、烈焰,鋪天蓋地,風雨不透,勢不可擋。
危急之中,一道白影,迅如奔雷,一個聲音傳到耳畔,熟悉至極:“還不快走?更待何時?”
伴隨悠揚的笛聲,那白影出手如電,但見他或彈或破,劍、扇、爪、錘、鞭、烈焰,紛紛逆向。
白影翩若驚鴻,飄忽如神,硬生生將圍困最深處的阿逢,奇跡般地搶出刀光劍影。
阿逢便如騰雲駕霧一般,飄出數丈,驚落當地,不知所終。轉頭再看,常翼、淩傲兄弟已經紛紛脫險,回顧適才生死懸於一線,不由冒出一臉虛汗。
再聞笛聲,無聲無息;再看白衣人,了無痕跡;再觀黑衣人,亦是嚇得無影無蹤。
眼見眾人死裏逃生,“浴火四鳳”怒不可遏,凝神定氣,舞動火焰,拚死攔截。
阿龍更不怠慢,騰空而起,“飛龍劍”風起雲湧,封住“浴火四鳳”去路。一聲斷喝:“阿逢,快走!”
淩傲兄弟怎敢怠慢,護著阿逢全力撤退。
“四鳳”更不肯善罷甘休,攜手寒浪、卓星,奔著阿逢一行暴衝。阿龍舍死忘生,左劍狂掃,力挽狂瀾;右掌迭發,狂風大作。
六人奮起平生之力,卻無法瞬間攻破阿龍無形氣網,不由目眥盡裂,作勢再撲,卻不料“嗤嗤嗤嗤”數聲,阿龍“追風菱針”破空而出。
六人耳聞寒風呼嘯,驚駭不已,全力反擊。
阿龍眼看六大強敵來襲,心知再不能保全,口中低語:“青荷,你若客死他鄉,我用魂魄護你身旁;你若埋骨千壑,我用屍身與你同葬;你若回歸故鄉,我用來生為你護航。”
言畢,一招“龍飛荷舞”,不顧生死,向“鳳焰”憤然出擊。
“鳳焰”全然不料阿龍為了報仇,不惜玉石俱焚,眼見“飛龍劍”銳不可當,驚急之下,唯有不顧生死,以攻為守,“風火焰”破空拍出。
便在“飛龍劍”插向“鳳焰”前心那一刻,便在“風火焰”拍向阿龍前胸那一時,忽覺疾風陣陣,一道白影衣襟帶風,一掌急拍,將“風火焰”彈開數丈;一手出如驚電,提起阿龍。
借“風火焰”反推之勢,那道白影一飄數丈,便如一陣輕煙,飛至石崖岸邊,向下一擲,阿龍便如飛一般墜入海中。
半空中回頭,白衣人早已蹤跡不見。
阿龍湧身入水,顧不上尋神逐仙,急忙伸臂撥水,遊向輕舸。幾番掙紮,總算死裏逃生。
待得上岸,雖是心有餘悸,卻不敢絲毫怠慢,眼見泰格命在旦夕,即刻施展“劈風神功”火速營救。
七人有驚無險,終是乘風破浪回轉悅城,都是劫後逢生,心有餘悸。近岸之時,已是天光將亮,好在泰格終於在晨曦中醒轉,受傷雖是不輕,卻已脫離性命危險。
阿龍、常翼護著泰格回府,蹊蹺的是,嫦雯並不曾似往常一般笑臉出迎。她雖在孕期,卻治家有方,府中秩序井然。
若在往昔,她早已開軒敞戶,打掃庭院,經營早膳。今日不知何故,府內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泰格滿腹憂心,向內極奔,方入二門,便見貼身侍女撲至身前:“將軍!大事不好!”
泰格登時大急:“夫人何在?速速道來!”
侍女痛哭流涕,哀痛欲絕:“奴婢走失了夫人!罪不可恕!夫人本是藏身密室,隻是對將軍晝思夜想,寢食難安。昨日晚間,將軍徹夜不歸,夫人滿心記掛,前夜輾轉不成眠,後夜噩夢連連。都怪奴婢疏忽,黎明時分,夫人心念將軍,執意走出密室,奴婢實在攔阻不住,待得跟至後門,隻覺黑影一閃,夫人便蹤跡不見。
奴婢心慌意亂,闔府上下查找,隻是徒勞。”
泰格本就傷重,聞言更是怒火中燒,身心大慟:“泰宇!禽獸!”說話間渾身戰栗,拔劍而起,左肋傷口立時崩裂。
阿龍心知不好:“嫦雯已有五月身孕,若被賊人所獲,母子命在頃刻。”
常翼二話不說,轉身出門,瞬息之間牽出一隻狼狗,又將嫦雯慣穿襦衣教它一聞。
狼狗深通靈性,即刻會意,當即望北狂奔。
常翼飛身上馬,泰格雖是傷重執意不肯休養,阿龍隻好懷抱泰格,緊隨常翼之後。
一路北行,風馳電掣,用不多時,便來到一處豪門大宅。阿龍抬頭觀望,府門赫然蹲著兩隻石獅,正門之上有一匾,大書二字“相府”。隔門遠望,殿閣樓宇,氣度恢弘,甚是顯赫。
常翼避開相府耳目,尋了個僻靜所在,抱著狼狗飛身而入。有它引路,片刻之後,便奔至相府宗氏祠堂。
阿龍偷眼觀瞧,祠堂之外,聚集數十個侍衛,個個如同惡鬼。
祠堂之內,更要三道身影,如同索命閻王。嫦雯仰麵橫躺,地上一灘鮮血,駭人的殷紅。
一個惡賊人高馬大,摁住嫦雯;一個惡賊手持一碗丹砂,凶神惡煞,正在強行灌藥。
另有一個婦人,口中獰笑:“妖精!不過是個千人踩、萬人踏的奴隸!也配婢作夫人!十八年前,你就該死!擇日不如撞日,今日痛飲丹砂,送你上路!”
言未畢,阿龍已快如駭電,如飛而至,未見他如何出手,兩個侍衛幡然倒地。那婦人看向阿龍,驚詫莫名,抖作一團,幾不能言。
常翼上前,掄圓手掌,隻聽“啪”的一聲,惡婦便被打飛出去,登時骨斷筋折,再也不能活。
這一掌,驚起一片倉皇。門外數十個侍衛,驚嚇過度,飛奔而走,去前院報信:“大事不好,常翼打死了大夫人!”
常翼猶不解恨:“惡毒婦!你和泰宇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十八年前害人!十八年後不改黑心!”
嫦雯早已昏厥,泰格將她抱在懷中,悲怒交加,目眥盡裂,更不怠慢,飛身便走。
早有不怕死的侍衛,飛追在後,隻是阿龍眾人何等輕功,他們如何追的贏?
出得相府,泰格陡然駐足,將嫦雯交給常翼,低聲吩咐:“速速奔赴公主府,將嫦雯親手交給明月,你們兄妹再不要輕易露麵。”
常翼眼含熱淚,不接嫦雯,一把抓住泰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事已至此,再不能以身犯險!”
泰格雙目充血,麵色鐵青:“如此姑息養奸,何時才是盡頭?再過十年,受害的豈止是香悅?豈止是嫦雯?泰宇惡貫滿盈,再也不能放任!我泰格今日立誓,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言畢,猛然掙脫常翼,轉過身去,飛步便走。
常翼強拉不住,抱著妹妹,眼望泰格,兩下難舍,實難抉擇。
阿龍心知不好,唯有當機立斷:“翼兄速去,我自會拚死保全泰格。”雖如是說,念及凶險的泰宇,依然心下沒底,唯有緊隨泰格身後,寸步不離。
泰格奔回相府,橫眉立目,一言不發,往裏便闖。
守門侍衛眼見泰格來者不善,疾步上前,正待相攔,泰格已是飄身一閃,晃過數人,飄身進了府門。
守門侍衛登時急紅了眼,大聲疾呼,向內傳言:“大事……不好……!快快……速速……稟明……丞相……!”
不必侍衛叫喊,府內早已人人風聞,草木皆兵。
泰格疾步奔行,飛至前院,便與一大群人不期而遇。
為首一人,峨冠博帶,肋下佩劍,道貌岸然,不是別人,正是泰宇。他身側兄弟、子嗣、侍衛不下百人,前呼後擁,殺氣凜凜。
泰格雙目如炬,滿麵殺氣,無所畏懼:“泰宇!休走!”
泰宇早已得到消息,是爾聞聲而出。當下一眼看到殺氣騰騰的泰格,先是不可置信,繼而滿心憤恨:“泰格,你好歹也是君上親封海納將軍,居然無法無天,絲毫不知收斂?膽敢上門行凶,殺我發妻?還想殺父弑相不成?”
泰格左肋傷口崩裂,鮮血狂湧,更是麵無懼色,一聲斷喝:“泰格頂天立地,沒有你這般禽獸之父!南虞天朝神威,更沒有你這般亂臣逆賊!今日,我要替母親洗冤,替香悅報仇,替嫦雯雪恨!一句話,報君之恩,為民除害!”
泰宇一聲暴喝:“逆子!當真養虎為患!我當年就不該留你!你放心,我定如你所願!送你奔赴九泉!速速到地下與那賤人相見!”
言未畢,泰宇飛身而起,刹那之間,長劍出鞘,快如雲掃,急如雨飄。
泰格怒不可遏,身形暴起:“泰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說話間“軒轅劍”破空而出,劍光四射,烈風如歌。
泰宇虎毒食子,本性使然,更是火往上撞,舞動“軒宇劍”迎刃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