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天才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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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龍得知青荷不在殷府,片刻不敢耽誤,道了一聲叨擾,急忙飛身上馬,更是風馳電掣,轉眼不見蹤跡。手機端

    丘山夫妻、黛岩母子,無不看的瞠目結舌,麵麵相覷。

    阿龍憂急無限,一路尋到五鯉湖畔,可是哪有青荷一絲蹤影?

    回奔路上,心下暗想“她莫不是氣得發傻,一時糊塗去找了堇茶?”

    憂心忡忡,一路奔向蜀玉宮。臨近宮門,理智恢複,急勒戰馬,極力平複焦急的內心“這段時間,君上本就看我不順眼,加之瘟疫橫行,他連日操勞不得修整,我怎能不分輕重,為了區區家事驚動全宮?”

    可是,青荷又不能不找,正在猶豫徘徊之際,數匹快馬急行而出,阿龍躲在暗處,仔細一看,為首的居然是卓幕。

    原來,卓幕也是記掛疫情,上報完君主,又連夜奔赴醫署。眼見阿龍渾身是水,滿頭是汗,抱著兒子躲在暗影,卓幕不由大吃一驚。

    卓幕此人缺點少、優點多,不抽煙、不喝酒、不貪財、不好色,除了幹活還是幹活,而且熱衷於這種艱苦的生活。

    因為在枯燥單調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誘惑——青史留名。如今,蜀民對他的仰慕,幾乎趕上當年的阿龍。

    雖是如此,卓幕更有一樣最難得,那就是對阿龍的朋友之義,從未因阿龍的受挫而變質。他驅馬上前,口中急問“阿龍,匆匆入宮,有何要事?”

    阿龍為尋青荷,再顧不上拘什麽小節“阿幕,青荷可曾入宮?”

    卓幕體貼入微,念及青荷入宮必經此門,急問守門宮人“龍小夫人可曾來過?”

    早有宮人回稟“啟稟幕王,龍小夫人不曾來過。”

    眼見阿龍懷抱嬌娃,驚急無限,卓幕深受感染、關切至極“阿龍,嫂夫人臨行沒有告知她去了何地?”

    阿龍心急火燎,答非所問“她沒來更好,我再四處找找。”

    卓幕聞言麵色一凜,轉過身急命樂田、樂都“休要跟著我,速速帶人四下查詢,速速尋到龍小夫人。”

    阿龍心下跌足“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都怪我關心則亂,隻要有了樂田、樂都,不出三個時辰,青荷出走之事定要鬧個滿城風聞。”

    卓幕發號施令已畢,更是體察龍意,轉回身來,對阿龍莞爾一笑“阿龍,勿憂!勿擾!嫂夫人不過小孩兒脾氣,偶爾撒個嬌,不會遠跑。一會兒找到,床上哄一哄,自會歡好。”

    阿龍明知卓幕的好意,卻在心中一聲苦笑“阿幕,你總是認人不清。你當我的青荷,是你的曼陀?”

    四處尋荷不見,阿龍急如熱鍋螞蟻。風刮得更急,雨下得更大,小魚兒聆聽風雨交響曲,做起白鷺飛魚夢他在湖水中魚兒一般遊泳;魚兒在天空白鷺一般飛翔。

    阿龍無奈,唯有抱著愛子縱馬回家,現行安置他,更是心亂如麻“青荷斷斷不該為幾句責罵,就跑回南虞老家。她回了南虞,難免又被她父君扣下,小魚兒更是有爸沒媽。”

    過度焦急,反而冷靜“她真心愛我,曾親口承諾,永遠不會離開我。她向來一條筋,怎會不守誠信?”

    念及前痛,又自我否定“不對,她越是一根筋,便用情太真,便傷的越深,越要違背前盟。”

    略一轉念,又自我安慰“不過,她心高氣傲,未必便會逃跑。她與小魚兒爭寵,豈能就此甘拜下風?再說,負氣找閨蜜,使性回娘家,此種怨婦之行,她自然不屑一做。”

    這般想著,心有稍安,又將房前屋後轉了個遍。

    臥室沒有!書房沒有!廚房沒有!廂房沒有!桃樹沒有!房頂沒有!院牆沒有!地窖沒有!

    風漸行漸止,雨漸下漸疏。突然,阿龍一眼望見大秋千。冷風吹過,影影綽綽,上有一人,哆哆嗦嗦。

    阿龍腦中靈光一閃,疾飛而至,定睛一看,不是青荷,卻是哪個?

    怎麽,她居然瑟縮在大秋千上?怎麽,她居然睡著了?居然睡得比小魚兒還踏實?何止心大?簡直沒心沒肺!

    不,她是寒毒發作,不及進屋,便已昏迷。可憐她渾身上下淋個透心,連睫毛上還掛著數滴雨珠。不,不是雨珠,定是淚珠。

    阿龍強忍心痛,一個箭步,便抱起愛人,直奔屋後溫泉。不及脫衣,便將她冰冷的身軀泡進熱水裏。隻一轉眼,兩人已是貼的嚴絲合縫。

    風雨之中,睡夢之中,淒涼無助,驚嚇過度,青荷變成常春藤樹,千般旖旎,萬般妖嬈,纏住阿龍鋼筋鐵骨。

    自從青荷歸蜀,每每上床常常拒他千裏之外,很少和他大膽親熱。

    阿龍再也熬忍不住,熱擁烈吻,緊憐密愛。他硬翹的唇,勾人心魂,一股鬆香,彌漫她的口,蕩漾她的心,讓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的吻漸漸遊移,不知所終。

    她的身在飛揚,她的心在歌唱,她的血在奔淌。

    一時間,霧迷風起,不歇。龍騰鳳翔,紛飛起舞。似乎踏上熟悉小路,飄至叢叢翠竹,沉入五鯉之湖,更是萬劫不複。

    睡夢之中,她像個溺水者緊抱著他,似是抓住救命的浮木。忽聞悅耳之音,似是一首古老的歌謠,縈繞在耳邊,悠揚飄忽。

    他看向她,她依然酣睡,眉黛略含羞,朱唇暖更融。氣清蘭蕊馥,冰肌嬌無骨。發垂髻微亂,繾綣意難顧。

    恰恰鶯啼,不離耳畔。籲籲嬌荷,吐氣如蘭。羞雲怯雨,顛倒乾坤。櫻唇微張,星眸睡眼。雪峰蕩漾,蜂腰婉轉。涓涓甘露,細細香汗。

    他抱著她,不知幾度翻轉,不知幾度留戀,不知幾度纏綿,依然癡癡舍不得放手。

    忽聞前門有異動,又有士兵聞聲回稟,阿龍陡然從天堂回到現實,急忙穿衣起身查看。

    原來是樂田、樂都,二人都被淋成落湯雞,雖與阿龍同級,因奉卓幕之命,見了阿龍卻不敢擺譜“我等將緣城尋了個遍,隻是無功而返。不知龍小夫人現下可曾安然回府?”

    說話之間,前門又閃進一人,原來丘山身披蓑衣,頭戴鬥笠,心急火燎,奔進院來。

    阿龍平生第一次如此羞慚,隻想找個地縫鑽。急忙一一致歉,一一拜謝,一一送別。

    阿龍返回溫泉,青荷依然睡得酣然,一張小臉紅撲撲,全不知把她那夫君急得神魂顛倒,更不知把整個緣城攪得天翻地覆。

    阿龍看著看著,不由心下一痛“她寒毒至今未清,今日受寒又是寒毒在作祟。”

    念及於此,緊緊抱著她,替她緩緩輸入真氣。

    青荷置身溫暖,終於醒轉,想要翻身抻個懶腰,不成想一拳打中阿龍的黑臉。

    困頓中好容易睜開美目,一眼見了阿龍,撇著小嘴便開哭,那嬌媚之態,妲己看了都要自裁。

    不僅如此,她醒來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阿龍,我沒破你家規,你可不興罵我,更不能打我。”

    阿龍被哭得心痛肉痛,急忙做小伏低“青荷,都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我都依你,隻要別再拋下我。”

    青荷見他服軟,頓時有恃無恐。想到一年的苦難,念及一年的心酸,再也熬忍不住“也不知誰拋誰棄誰?你心裏隻有兒子,早將我忘得一幹二淨。”

    阿龍悲憤難忍“你怎蠻不講理?你難道不知,我愛小魚兒,本是愛屋及烏?”

    青荷涕淚縱橫“你哪裏是愛屋及烏?根本就是愛烏恨屋,傷及無辜!”

    阿龍抱著愛妻,良久無語。

    青荷呆呆看他半晌,忽覺自己的身體異樣,她既然已為人婦,對男女之事已經覺悟,更是大怒“你居然趁人之危?”

    她氣憤已極,推開阿龍起身欲走,卻又被阿龍攔腰抱住“大半夜的,又下著雨,你往哪兒裏去?”

    青荷的聲音冷過凍雨“誰要你管?反正我蓬頭垢麵,反正我瘦骨伶仃,反正你不愛看。”

    阿龍怒急攻心“當時不過一句氣話,你何必以牙還牙?我不愛看,怎會和你死纏爛打?”

    青荷氣急敗壞“何必口是心非?你可能愛我?你如何愛我?自從嫁給你,哪一天不是殫精竭慮?那一日是我想要的生活?”

    言畢,不改初衷,一意孤行,奪路欲走。

    阿龍緊抱不放,連連追問“青荷,你想要什麽樣的生活?何不與我明說?讓我真心補過?”

    青荷實在逃不脫,兩眼望向天空,聲音如迷茫的天馬“我自小在宮廷長大,受夠了管轄,從沒有自由。我討厭管轄,隻想要自由。好容易嫁個夫君,自認為否極泰來,偏偏給我管轄,恰恰奪我自由。”

    阿龍佯裝憤怒“都是泰格寵溺過度,慣的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且問你,從小到大,包括我在內,你受過誰的管轄?睜大眼睛好生看看!民間女子如何長大成人?如何相夫教子?那才是隻有管轄,那才是沒有自由。”

    青荷怒不可遏“你不是民間之男,我不是民間之女。你我是你我,別個是別個,根本沒有可比性。你矢誌不渝,我不改初衷。你後悔娶我,我即刻讓你解脫。”

    阿龍緊抱不放,渾身戰栗“我確實後悔,簡直追悔莫及管教你太少,縱容你太過,慣得你一句話都不讓我說!”

    青荷逃不脫,轉過頭來看向阿龍,一半輕蔑,一半憐憫“你隨便說!沒人攔著!我倒要問問,你當初因何娶我?不要說因為愛,我不傻也不呆!”

    阿龍滿麵怒色,咬牙切齒“你就是傻!你就是呆!我娶你隻因為愛!”

    青荷嗤之以鼻“我聽不著,我看不見!”

    阿龍恨恨說道“那就好生聽,那就仔細看!”

    青荷怒到極點,一聲輕笑“你無

    法自圓其說,我卻心知肚明你娶我已悔恨不已。”

    阿龍連連搖頭,據實相告“我從來不曾後悔,隻是偶爾有些失望。這本無可厚非,隻要是人,隻要成婚,都會生氣,都會產生這種心理。”

    青荷沉吟片刻,下定決心,刨根問底“你因何對我失望?”

    阿龍連連搖頭,實話實說“不是對你,是對我自己。現實遠不同理想,理想更不可奢望。無論成家,無論立業,都是一個道理。我年過而立不曾娶妻,不代表我對婚姻毫不渴望。恰恰相反,我一直都寄以厚望。你應知道,我看重你,已經超過其他的向往。”

    青荷亦點點頭,自以為是“我得過且過,無的無標。你追求完美,井井有條。咱兩截然不同,難免你走陽關道,我走獨木橋。”

    阿龍搖搖頭,輕擁她入懷“青荷,你雖聰明,卻也傻到極點。我們表麵雖是南轅北轍,骨子裏卻殊路同歸。隻因你鐵石心腸,從不讀我心,從不解我意,更不懂我情。我雖偶爾對己失望,更多的是為你癡狂,夫妻本該這樣。你卻隻看表象,不思真相。現實雖與理想不一樣,隻要有了你,殘酷的現實就比完美的理想更歡暢。”

    青荷隻管追憶一年多的育兒苦難時光,並不覺歡暢,更是涕淚滿衣裳“阿龍,你不必對牛彈琴,我也不願癡心妄想。其實,我很簡單,沒那麽多奢望,沒那麽多夢想。隻想自由自在,隻想無拘無束,去長江遊個泳,去茶山吹個風,一覺睡到自然醒,一曲彈到蜀山行。至於吃的是牛肉還是柑橘,穿的是綢緞還是布衣,住的是高樓還是草房,根本無關緊要。”

    阿龍輕吻她的淚眼“你說的我都明白。正如你之所想,我本和你一樣。雖然匪夷所思,雖然離經叛道,卻都是你我想要。今日我向你立誓,別的保證不了,你的向往,早晚有一天都能如願以償。”

    青荷搖搖頭,淚如雨下“你淩雲壯誌,愛民如子,自然無暇對我多思。堇茶無數次提醒於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卻至今身無所出。你口上不說,心裏怪我。實話實說,懷不上娃我也難過,雖是得過且過,隻因無可奈何。”

    阿龍聞言一驚,急忙耐心開導“俗世俗言,能隨波隨波,能逐流逐流。隨之不成,逐之不得,何必想那麽多?不如聽之任之,容之過之。你難道不知,我嘴上不說,心裏卻如是想‘子嗣怎能與愛妻同日而語?’你怎不明白?我待小魚兒好,便是待你好。你捫心自問,是應相信愛你的夫君,還是該相信那些踐踏你的俗世凡人?”

    青荷淚眼模糊“你寵我愛我之時,我自然信你。你責我罵我之時,隻好求教世俗。”

    阿龍替她擦掉眼淚,自己卻淚眼模糊“今日是我不對,讓你多心。我隻是焦慮太過,愁腸百結,無處發泄,才會遷怒實多。”

    青荷聞聽淚不敢流“阿龍因何這般焦慮?”心下暗道“阿龍素來心大,便是天塌了他都能一笑置之,今日因何如此憂心?”

    阿龍真情流露“實際上,我一直瞞著你。緣城瘟疫,已是日盛一日。染者成千上萬,不可勝數。眼看無數蒼生罹難,如何不焦慮?”

    青荷聞言一驚,看向阿龍,隻覺他嘔心瀝血,形容憔悴,心下不由暗暗心疼“這就是我的阿龍,卓雲打壓他,同僚排擠他,朋友疏遠他,他都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如今瘟疫橫行,傷及人命,他便流露本性。”

    隻覺一股暖流在心頭翻湧“如此英雄,是我夫君,我何等幸運?何必為區區小事鬱悶於心?”

    念及於此,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原來如此。我今日抱魚出門就見家家關門閉戶,更聽哭聲不絕。我昨日還聽弄玉說,疫情極盛,傳染極強,疫者發熱頭痛,臉麵潮紅,痰結咳嗽,呼吸緊迫,結膜充血,骨涎逆湧,喀吐不已,遂至嗽血,甚至嘔血、便血、衄血。隻是我當真想不到,瘟疫如此猖獗,燕神醫難道都是束手無策?”

    阿龍一聲長歎“我不僅請來奇燕,更是請來花仙。奇燕倒是醫術高明,‘花仙’更是妙手回春。他們反複查詢疫情,斷定此乃鼠疫。更是斷言,疫情十分凶險,倘若少有怠慢,死者定將不可勝數。”

    青荷連連追問“‘花仙’可曾配製出藥方?”

    阿龍點頭又搖頭“他已尋得秘方,配置良藥,但僅能救治輕微、體格強健的病人,不能解決源頭,治其根本。是爾瘟疫肆虐,依然難以阻遏。”

    青荷聞言更生疑惑“不過剛開春,天氣乍暖還寒,瘟疫因何便能如此橫行?”

    阿龍英雄扼腕“我翻遍典籍,查找先例。前頌先後曆經五十次疾疫,大多發生在春夏之間。其中,五次疫情極盛。直入慶曆八年春,便與本疫相仿,足足經年未能得控,受禍慘甚,死者超過百萬,貧不能葬者不計其數。緣城倘若如此發展,後果不堪設想。”

    (本章完)

    龍悅荷香

    longyuehex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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