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浴池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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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人的洗澡那果然是大有學問,和南京比起來又大有不同。
    洗個澡,也可以看出杜月笙在上海灘的地位。
    洗澡,一般都是中午開始洗,泡在大浴池裏不知道有多舒服。
    最小進去,浴池的水也最幹淨。
    可為了迎接孟紹原出獄,杜月笙早就吩咐下去,一大早的一大池子水已經燒好了。
    擦背的、修腳的、敲背的全在那裏等著使喚。
    顧嘉堂的人,一批在外麵,另外一批就在浴池超強,站著一動不動。
    泡澡的確舒服,問題是,偌大的浴池,一個人泡在那裏,一大群人都在邊上看著你,那是什麽滋味?
    尷尬。
    自有民國以來,有一個算一個,孟紹原的臉皮之厚,絕對可以排進前三。
    可是即便如此,也是大不自在。
    一群大男人看著另外一個男人洗澡做什麽?
    外麵忽然傳來說話聲。
    過了會,顧嘉堂瘸著腿進來:“孟爺,季老板來了。也不知道他從哪得到的消息,非要進來洗澡。”
    季老板?
    季雲卿?
    孟紹原略一沉吟:“好啊,正好我一個人泡著無聊。”
    過了一會,季雲卿走了進來,看到孟紹原,先是恭順的鞠了一躬:“孟爺,打擾了。”
    這頭老狐狸,早就知道了即便是杜月笙,也都在此人手裏吃癟,因此態度格外恭順。
    “季老板,請吧。”
    季雲卿腳先進浴池,然後操起熱水,往身上潑了潑,等身體適應了水溫,才把整個身子完全泡進水裏。
    那樣子要多享受有多享受。
    季雲卿喜歡泡澡,在上海那是出了名的。
    孟紹原揮了揮手,顧嘉棠很快帶著所有的人退出了浴池。
    “孟爺。”季雲卿開口說道:“您來上海,按理說我們是老相識了,我怎麽的都得做個小東,不知道孟爺您什麽時候有空。”
    “吃飯就免了吧。”孟紹原淡淡說道:“季老板今天怕不是專門來陪我洗澡的吧?”
    “孟爺英明。”季雲卿討好的說了聲:“上海灘三大亨,黃老板這些年光顧著享福,也不管事了。張老板囂張跋扈,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
    那麽大的上海,主事的其實隻有杜先生,杜先生是大才之人,但以一己之力,管理整個上海未免吃力。
    雲卿前幾日看到,孟爺對杜先生多有不滿,可說句不好聽的,孟爺不能天天在上海,雲卿不才,願替孟爺做些小事。”
    他說的雖然含蓄,可話裏話外的意思那是再清楚不過了。
    季雲卿一門心思盯著上海灘老大的位置,可是在他上麵有三大亨壓著,他怎麽也都做不到這一點。
    關鍵的是,當初杜月笙身後有法國人撐腰,和法國人鬧翻後,又得到可國民政府的支持,因此一路順風,權傾上海。
    他呢?
    可沒有杜月笙那麽多的資源。
    不過隨著孟紹原的出現,她一下就看到了希望。
    盡管無法完全弄清楚孟紹原的真實身份,到看到孟紹原在那天酒宴上的態度,季雲卿已經猜到,孟紹原身後的靠山,即便是杜月笙這樣的人也得罪不起的。
    不趁著這個機會交好他,那還等到什麽時候?
    孟紹原似笑非笑:“季老板,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你想做到怎麽一步,直接和我說了。”
    季雲卿一聽這話頓時精神大振:“孟爺,那我也不遮著瞞著了。若得孟爺上市,雲卿決計把上海治理的有聲有色,必不辜負孟爺期望。
    雲卿想的是,上海灘雖然大,但如果一個人有能力,完全可以管理。
    我看,杜先生可以和黃先生一樣安享天年了,隻要讓我掌管上海,無論孟爺要什麽,雲卿都可以做到。”
    孟紹原一直都在那裏很認真的聽著。
    當聽到季雲卿說完,他才接口說道:“季老板,你剛才還說,以一己之力,照顧整個上海,吃力了。是啊,杜月笙一個人照看著吃力,你季老板精力旺盛啊。”
    他忽然指了一下麵前的浴池:“季老板,這個浴池大不大?”
    “大。”
    “依杜老板看,可以一次性容納多少人洗澡?”
    季雲卿不明白他的意思,遲疑了下:“中可以二三十個人吧。”
    “是啊,差不多就可以這麽多人。”孟紹原出神地說道:“剛才季老板沒有來,我一個人泡在浴池裏,覺得特別無聊。
    為什麽?浴池,公共場所,人多了才有人聊天,人多了才有意思。一個人,就算可以獨自享受這個浴池,可是身邊沒個說話的認又有什麽意思呢?
    季老板,這個浴池很大,可以容納很多的人一起洗澡,公共租界也很大,上海更大,一個人是吃不過來的。”
    季雲卿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尷尬。
    從始至終,這個年輕人的臉上一直都是笑嘻嘻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可是隻要他一張嘴,卻讓人無言以對。
    “來,擦個背。”孟紹原從浴池裏走出,叫來了擦背師傅。
    “老板,您這請。”
    孟紹原順從的趴了下來,一邊享受著擦背師傅帶給他的服務,一邊嘴裏含糊地說道:“師傅,你認識這個人不?”
    擦背師傅有些遲疑,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回答。
    “我知道你認識他,季雲卿季老板。”孟紹原的樣子好像快睡著了:“你們浴室,每個月都要交給他保護費,包括你在內一樣如此。
    我就不太明白了,季老板,你真的缺錢嗎?他們旺季的時候,每天擦十幾個背,浴室裏要交份子錢,還要給你們錢,這錢,你們真的拿的下手?
    他們也得養家,你們喝的是幾十塊錢一瓶的洋酒,他們喝的是幾毛錢一斤的酒,你認為再拿他們的錢,好嗎?
    季老板,你剛才對我說的那些話,我隻想告訴你,上海,夠亂了,如果再換一個人,也許更亂,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改變了吧。”
    “是,孟爺,我明白了。”
    季雲卿從浴池裏站了起來,臉色有些發白。
    “季老板,聽我的。”孟紹原懶洋洋地說道:“你歲數比杜月笙還要打,退休吧,去香港,當個寓公,比在上海的生活要舒服多了。”
    “我知道了,孟爺。”
    孟紹原笑了熊。
    他知道季雲卿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聽自己說的這些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