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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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一群看熱鬧的叔叔阿姨後麵,周圍時不時的傳過些細細碎碎的議論聲。

    “你不知道這孩子心有多狠,眼睜睜的看著媽媽就這麽沒了,也不舍得把自己的腎捐出來。”

    “太無情無義了吧,這跟弑母有什麽區別。”

    “就是說啊,你沒看到剛剛,那幾個姐姐待他的態度,恨不得殺了他的心都有。”

    “……”

    穿過人群,他站在雪中,一瞬不瞬的盯著我。閑言碎語傳進我的耳裏,也傳到了他的耳裏。

    他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一點都沒有。望著他清澈平靜的眼眸,我的心好似刀絞一般痛,淚水慢慢模糊了我的眼睛。

    這一刻,他突然笑了,隻是嘴角艱難的扯起了弧度,告訴我他在笑。

    我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他的痛,他的無奈,他的抉擇,沒有人會懂,更沒有人願意站在他的立場上,去替他著想。他們看到的,不過是表麵的假象,真正背後的故事,又能有幾個人會知曉。

    “薛凝凝,你丫頭什麽情況啊,不就讓你等哥一會兒嗎,至於哭成這個樣子?”就在這時,薛璟晗突然跑到我身邊,攬住我的肩,一臉狐疑的看著我。

    我抹了抹臉上的淚,含著淚珠瞪了他一眼。看到他手中握著一把雨傘,我又轉身看了看站在雪中的趙靖軒,腦子一熱,從薛璟晗手中搶過雨傘。

    我握著雨傘,遲疑了許久,扭頭看了一眼身旁不遠處的容陵,他的嘴上無聲的用口形在說:“去吧。”

    我衝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鼓舞,轉身就跑到了趙靖軒的身邊。把傘遞到他的手中,弱弱地說了一句,“別太難過了,這事不怪你的。”

    他閉了閉眼點點頭,再睜開眼時,眼睛裏多了一抹濕潤。

    我摘下脖子上的圍巾,踮起腳尖,一圈一圈圍到他的脖子上。寒風吹過,圍巾末端的流蘇被輕輕吹起。

    “照顧好自己。”

    跟昨天一樣,我沒有跟他說“再見”。慢慢轉過身,往容陵身邊走去。

    薛璟晗有些不明所以,容陵衝他搖了搖頭,他剛張開的嘴巴,隻好自動合上。

    快要踏進大廳時,我又神差鬼使的回過頭往外望去。此時,趙靖軒的身邊已經多了一輛黑色保時捷卡宴,韓絮從車上下來,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他像是用力甩開她的手,越過她,徑自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鑽進了車裏。

    “走吧,外婆還在等著我們了。”容陵攬住我的肩,輕輕說道。

    我點點頭,跟隨著他的腳步,一起走進了電梯。

    寂靜的電梯裏,容陵拿出一張紙巾,在我臉上擦了擦,“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醜死了。”

    我沒好氣的從他手中奪出紙巾,假意怒視了他一眼,“你才是小花貓了。”

    他好脾氣的笑了笑,沒再理我。

    電梯的提示燈亮了,門被打開,薛璟晗走在前麵,我倚在容陵身邊,慢慢走出電梯。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垂著頭,小聲說:“我昨天來醫院時,見過他了,還一起吃了午飯。”

    他的臉上很平靜,也許是功夫深,藏的嚴實,我愣是沒看出一點端倪來。伸手在我頭發上揉了揉,嗤笑一聲,“你這小腦袋在瞎擔心什麽,我可沒你想的那麽小氣。這都快要見家長,我還怕你被他搶走了不成,那也得問問我丈母娘跟大舅子同不同意。”

    的確,或許真的是我想多了。

    我剛才在住院樓前的一舉一動,倘若是換成他跟別的女人,我肯定是接受不了的。盡管我知道我現在對趙靖軒,已經沒了當初的那種悸動,但是要當著容陵的麵去跟趙靖軒做那些容易讓人誤解的事情,恐怕也隻有容陵才會這般大度吧。

    跟在薛璟晗的後麵,我們一起進了外婆的病房。室內的溫度,讓我身上終於有了一點暖意。

    病房裏又進來了一位新病友,隻是中間的那張床位,此刻是空著的。棉被跟被褥已被收走,隻留一張空床板還在那裏。

    外婆像是在抹眼淚,蘇苑站在一旁,手裏抱著一包紙巾,嘴裏還在不停的勸慰著,“外婆,您別再傷心了,一會兒凝凝帶男朋友過來,看到多不好。”

    我連忙跑了過去,在外婆身邊坐下,望著淚眼婆娑的她,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怎麽了,外婆,是哪裏不舒服嗎,怎麽不叫醫生過來看看?”

    舅舅在一旁歎了口氣,別過臉盯著一旁空置的床,若有所思的說:“你看到中間這張床空下來了嗎?那位林阿姨今天淩晨走了,你外婆覺得她挺可憐的,心裏跟著難過,這都哭了一上午了。”

    在醫院這個神奇的地方,時刻都在上演著生與死。縱然誰都清楚,從降臨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起,你離離開時就又近了一天。

    尤其是到了外婆這個年紀,把死就看得更重了。

    “你說說,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麽一夜之間,說沒就沒了呢?”外婆又哽咽起來。

    我從蘇苑手中抽出一張紙巾,輕輕在她眼角擦著淚珠,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幾分,“林阿姨的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到了她這個年紀,早已經經不起那一次次的折騰了。眼下,人走了,說不定也是一種解脫。外婆,我知道您心腸好,可是,您要是把身體哭壞了怎麽辦?也不能把林阿姨哭回來啊,不是?”

    聽了我的話,外婆的情緒總算是平穩了下來,吸了吸鼻子,對舅舅說道:“那孩子剛剛走時,不是給凝凝留了個東西嗎?現在凝凝來了,你拿給她。”

    “對哦,好像被我塞到床頭櫃裏了。”說著,舅舅已彎下身,從床頭櫃下拿出一個紙袋遞給我,“林阿姨的兒子跟你是同學吧,剛才走之前,留了這個讓我捎給你。”

    我接過紙袋,翻出裏麵的包裝盒,裏麵裝著的是一條圍巾跟一雙手套。手套裏還塞了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凝凝,你那麽怕冷,但願這個冬天能給你帶來一絲的溫暖,祝你幸福,趙靖軒。

    “這孩子命苦啊。”外婆又像是被觸到了痛處,在我打開紙袋間,深深歎了口氣,“也不知道什麽原因,那幾個姐姐剛剛在這兒對他是拳打腳踢的,還罵他是殺人凶手。他媽媽走了,他自己不也難過嗎,怎麽把責任全都推到他一個人身上了。”

    “媽,咱還是先別聊人家的事了。你看,凝凝帶朋友來了。”舅舅往床尾讓了讓,容陵的身影恰好立在了外婆麵前。

    “凝凝,還不給你外婆介紹一下。”杵在蘇苑身後的媽媽,笑嘻嘻的迎了上前。

    “外婆,這是我男朋友,容陵。容陵,這是我外婆。”說著,我又往蘇苑麵前一一指去,“這是我嫂子,蘇苑。那是我媽,我哥,我舅舅。”

    容陵很識禮,跟著我的指引,也不顧年齡的差距,哥哥嫂嫂,阿姨舅舅的叫著。

    特別是在叫蘇苑“嫂子”的時候,我看到蘇苑臉上的那不自然的笑,心裏頓時樂得跟開了花兒似的。

    外婆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笑得都快要合不攏嘴了,“年長一點好,會疼人。我家凝凝平常都被我給寵壞了,盡愛惹事,個小丫頭片子的,不知死活,還跑去秦誌強家裏鬧。要不是多虧了你幫忙,我這把老骨頭還得給她探監去。”

    “外婆,您這麽說就太見外了,我跟凝凝現在就是一家人了,她遇到了麻煩,我理所應當要去替她擺平。以前,有您寵著她,以後,您就放心地把她交給我,由我來寵。”眾目睽睽之下,容陵上前攬住我的肩,眼神裏盡是柔情。

    時常我在想,如果不是因為我惹下秦誌強那件事,然後容陵動用他的關係替我擺平,也許今日帶他來見我的親人,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其樂融融。

    一來,在年紀上他比我長了太多,再者,他還離過婚。像我這樣的黃花大閨女,跟誰不好,非得要跟個這樣的老男人。在他們的那輩人的視野裏,難免還會有些隔閡。

    恰恰因為有了那件事,他們才發覺,哦,還是這樣的男人比較成熟穩重。凝凝跟他在一起,才會像個小公主一樣,有人寵著,愛著,快樂幸福的過著每一天。

    當然,這些都是我自己瞎琢磨出來的,至於他們究竟是怎麽想的,我已無從知曉。

    我們守在外婆的床邊聊了會兒家常,老人的心情因為容陵的出現,總算是從林阿姨的陰影裏走了出來。媽媽也難得的對我露出了笑臉,這一切還得歸功於容陵。要不然,我把秦誌強差點打殘了,她非得削了我不可。

    多虧了容陵,我第一次在家人麵前感受到了被眾人矚目的感覺,從未有過的滿足與幸福感。

    蘇苑悄悄走近我身邊,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樓下,方才外婆說要吃顆梨,讓我陪她一起下去買。

    既是來孝敬外婆的事,我自是不會推脫。我跟容陵說了一聲,讓他留下繼續陪外婆聊天,我跟蘇苑去趟水果店。

    不知為何,我看到容陵的臉上驀然一沉,但很快恢複。從趙靖軒留給我的那個紙袋裏取出了圍巾跟手套,一一替我戴好,這才放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