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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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一半臉是明的,一半臉在宮燈沒照到的暗影中,眉眼間陰晴不定,直勾勾的盯著她。

    與他目光交匯,隻覺他眼裏寒意閃過,蘭兒感到一陣寒意,勉強向他微微一笑。

    李灝察覺道她的異樣,看向她所看之處,略略蹙眉,還是柔聲問道:“夜裏有些涼,是覺得冷嗎?”

    蘭兒回過神,忙道:“臣妾不冷。陛下與群臣把酒言歡,臣妾去後麵女眷的宴席轉轉,也好多認識幾位朝中大臣的夫人。”

    “你去轉吧,朕讓阿綠跟著。”皇上含笑溫言的同意了道。

    蘭兒再看向李澤坐得方位時,他眼中讓人生寒的異色已然隱去,又恢複了溫潤俊秀的笑顏。

    再與他目光相匯時,他多了幾分謙和恭敬的姿態。

    阿綠引著她由側麵轉到後麵的席位,內命婦們看到皇後親臨,皆一一上前恭賀。

    這群內命婦她大多數都不認識,但都顯得十分親熱的與她搭話。

    她掃了一遍,隻認識其三個人,一個是寧國公的夫人,她的義母,她自是熱絡的問候了一番。

    還有個是賢王的側妃顧芷芮,一個刁蠻狠辣的千金大小姐,她早已領教過了,對這位側妃隻是冷冷的點頭而過,不想與她多言。

    再就是秦嶽的夫人君桃,君桃對京城裏的這些貴婦人並不熟悉,在人群中顯得很孤獨。

    可她身上天然的一股高傲氣質,讓想接近的人也不敢輕易靠近。

    蘭兒獨獨把她叫到跟前,道:“秦夫人好久不見,陪本宮到湖邊走走如何?”

    “承蒙皇後娘娘厚愛,妾身不甚榮幸。”君桃隨她向湖邊走去。

    她又對阿綠道:“夜裏湖邊有點涼,去叫碧闌給本宮拿件薄披風來。”

    阿綠不放心的道:“可陛下讓奴婢跟著娘娘,萬一出了差錯,陛下會責罰奴婢的。”

    蘭兒隻覺又點涼的打了噴嚏,笑道:“你快去快回,能出什麽差錯。”

    阿綠無奈的趕緊去找碧闌。

    蘭兒和君桃慢慢在湖邊散步,君桃打量著她,笑容發僵的道:“沒想到你竟能當上了皇後。”

    “沒想到你能放下仇恨,安分得做秦將軍的夫人。”蘭兒也笑道。

    君桃走在她身邊,毫無敬意,神情漠然的道:“在南楚時綁走你實屬迫不得已,我和你無冤無仇並不想傷害你,不過你當時拚了命的保護還是皇子的皇上,影響了我們的行動。皇上當時就很在乎你,不把你綁走不能消我心頭之恨。你若還恨我,隻管把我的命拿去消氣。”

    蘭兒隻覺她身上的戾氣還是很盛,淡淡的道:“本宮並沒有恨你,也不打算追究以前的事。”

    她們同是亡國公主,為何活得這般不同。

    君桃看皇後臉上幸福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她在後麵的席位上早已注意到了皇上對皇後是百般的寵愛和嗬護,他們的恩愛是那樣的隨意而自然。

    她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道:“恭喜娘娘與皇上終成眷屬。”

    “本宮也恭喜你能放下仇恨,和秦將軍琴瑟和鳴。你們隻怕已有孩子了吧?多大了?”蘭兒笑問。

    君桃停下腳步,心中隻覺好笑,看向倒映著星光的湖麵,放下仇恨談何容易。

    她的實力不足以7;1508546對抗手握重兵又得皇上器重的秦嶽,她恨他,她以身相侍,隻為讓他背叛如今的周國皇帝,為南楚複國。

    可他卻不肯,說是此生必忠於當今皇上,不會再做一次叛國的亂臣賊子。

    她不止一次嘲笑過他,叛臣賊子已做過了一次,又何妨為了她再做一次。

    他說他愛她,卻親手毀了她的國她的家;他說他愛她,卻不願為她起兵造反,讓周國的皇帝也嚐嚐滅國的滋味。

    想來他的愛是多麽的好笑膚淺。

    “我們根本沒有孩子,是我不想要。”她隻覺心煩的問,“娘娘,我倒有一事請教,你是如何忘記了梁國被滅的深仇大恨,與仇人的兒子相愛相歡,還幸福洋溢的在人前炫耀。”

    這無法解釋的清楚,蘭兒隻覺難堪的道:“人不能永遠隻活在過去的仇恨中。”

    “可我聽聞梁國被滅之時你的父皇在宮中慘死,頭顱被人割去。你的母妃受盡淩辱自盡而亡,所有皇室成員盡遭屠戮,很多幼小的皇子公主都被裝在麻袋中亂棍打死。梁國百姓奮起反抗,那一年哀鴻片野,血染山河。現在還活著的梁國義士們該要如何看待公主您呢,一個周國皇帝的寵後嗎?”

    君桃的聲音震得她耳朵發疼,她淺笑道:“那時皇上不過是個無知的幼兒。”

    “那時是無知幼兒,可現在呢?你以為宮變登基是那麽容易做到的?若不是皇上設下如此狠毒的計謀,邑離會慘死嗎?南荊會滅族嗎?”君桃一字一句的說道。

    “可是.......”

    “狗皇帝在你麵前全都隻展現溫情一麵,你並不真正了解他。他率大軍滅我南楚之時,跟來自地獄的修羅一般無二。”

    蘭兒不想再聽下去,本聽說君桃和秦嶽夫妻和睦,方想與她說說話,可聊過才發現君桃和以前一樣,心中的仇恨還是很深。

    她不想再和君桃說下去了,“這湖邊還真是有些涼,阿綠怎麽還沒回來,我們還是回到席間喝點酒暖暖吧。”

    蘭兒舉步要走,君桃不緊不慢的笑道:“看來你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但我還是挺羨慕你的至少你做到了。”

    君桃說完,也不等她,自個先行回席去了。

    她心中一片莫名,其實她什麽也不知道,也沒親身感受過什麽是國仇家恨。

    李灝是繁依的仇人的兒子,但不是她丁若蘭的,對於她而言李灝不過是愛她的夫君。

    她隻覺得君桃很可憐,她能理解君桃在愛恨並存中所受得折磨,雖不曾親身經曆,但看過太多這樣的故事。

    她感覺君桃根本沒有安分的做秦嶽的妻子,聽君桃的口氣還想著複仇。

    君桃說是恨秦嶽,其實最恨的人是李灝,當年是李灝帶兵滅了南楚,她該不會逼著秦嶽做出對李灝不利的事來吧。

    不行,她要回到李灝身邊去,去提醒他,不能相信君桃真得臣服了。

    這樣想著她低頭匆匆地走向席間,冷不防有一道黑影閃了過來,她嚇得不由向後一跳,瞪著前麵的黑影。

    “是我,恭喜你終於成了他的皇後。”

    蘭兒這才看清前麵的人是李澤,他穿著黑色暗繡錦袍,在夜裏如一團黑影,黑色一直不是他喜歡的顏色。

    以前在他身邊時他的衣服裏幾乎看不到黑色係的,今夜也算是喜宴,他竟穿了一身的黑。